京城的春天很短,似乎是一夜之间,夏天赤着脚跑来了。
天气很热,工地上原本没有一棵树,人站在高处施工干活,毒辣又炙热的阳光传送着高温,好像在炉火边爆烤的羊肉串一样,嗤嗤啦啦往外冒油,里里外外都是空的,浑身上下干枯。如秋后掰了棒子的秸秆一样干枯败落,没有一点生机。
下了班,工友们会三俩俩的聚在一起,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小吃摊儿前要几个小菜和几瓶啤酒,一起天南海北吹吹牛,喝个上下通透。买个西瓜,刀都不要,直接用拳头咂开,一人掰一块儿连吃瓜带洗脸,弄个肚儿圆,消暑纳凉,好不惬意。那些工友们像干枯的庄稼经受雨水的侵润,瞬间焕发了生命活力。
金龙他们四个常在一起玩,时间长了认识的人多了,有一些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外省市的小伙子搅了进来。都是年龄大小差不多的小伙子,也没有老婆孩子拖累,不用操心家里的家务,是人生中最轻松最随意的季节,像风筝一样可以到处飞。年轻人喜欢和年轻人玩,有得说有得吹。他们和年纪稍微大,结婚成家的人不一样,总在考虑挣这点钱如何为老婆孩子置办东西,把钱省下来为家里办点事儿,恨不得把钱串在自己的肋胈骨上,绝不浪费一个子儿。
小雷堂兄弟滴溜和金龙玩的非常好,几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干活,一起喝酒,简直是形影不离。
那天金龙他们几个喝完酒,小雷喝的晕晕乎乎的回来了,看到滴溜金龙在一起,尽管自己站立不稳,仍然傲慢的用手往回摆了摆,大声呵斥着:“你你们两个,给我我过来。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胡吃烂喝的,为啥听不进去,啊找不自在。”
只从上次和金龙吵完架后,小雷表面上客气了很多,但从内心深处对金龙意见更大了。工作验收的时候,小雷总是偷偷给李江海出主意,提高验收标准,让金龙返工重干。
滴溜不爱说话,脾气很倔。看到小雷说他,感觉自己没有了面子,嘴上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嘟嘟囔囔嚷道:“我们几个喝点酒有啥,你是看我和金龙在一起心里生气儿是吧。”
小雷感到自己的内裤被人当众扒下来的感觉,特别是在金龙面前。他急赤白脸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恼怒滴溜的实话实说:“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胡咧咧什么啊,我什么时间说不让你和他们在一起了,你咋那么不懂事啊。”
滴溜是实诚人,心里有话憋不住,看到小雷说他,肚子里的话泥鳅一样滑溜出来。“你老说不让我和金龙一起玩,说你们几个不是好人儿。我看你们是好人,咋了,你们对我不错,我们哥几个玩的很好,不听你那一套。”说完对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痰,一副不尿你的模样。
空气似乎凝固了,很热,很燥,让人很心烦。
金龙一看要出事儿,便劝说滴溜:“滴溜老弟,别说了,你喝多了,咱们回去睡觉了。”
人喝多了酒,千万不能说他喝醉了,越是这样他可能会更来劲儿。滴溜一边挣脱金龙的搂抱一边嚷的更高:“他就是这么说的,还不叫我们老乡和你们几个来往,说你们不是好人。你凭啥说人家不是好人,你才不是好人哪。每次发工资,你都想方设法扣我们的钱自己喝酒买肉吃,你是好人能这样不干人事儿吗”
小雷忍不住了,扑上来就是一脚,接着又来一巴掌,把滴溜打懵了,抱着头哭了起来。金龙看不下去了,对着小雷喊:“你干啥,打人干嘛,再打我不客气了。”
小雷说他是我兄弟,他做的不对我有权力揍他。
金龙说:“这是工地是京城,不是你老家。你要施家法回家打去,当着我们几个人的面,你这是耍哪里的威风。”
两个人说着要动手,二歪等几个人围上来,对着小雷撕扯。平时对他有意见,现在可有机会和借口了,想趁机会收拾他。铁棍一直劝:“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兄弟。”上面说着,脚下狠狠的踢上小雷的裆部,疼的他列着嘴蹲下了。小雷一看要吃亏,在旁边人的劝解下就坡下驴,哼哼唧唧的回去了。金龙看到滴溜的脸都打红了,过来安慰他:“别怕,滴溜。以后他敢欺负你,我们几个给你出气。”
滴溜说:“日他娘,小雷该死的玩意儿。他最坏了,我和你说金龙,他每天都不干什么好事儿,净想占便宜,我和你说个秘密,你就知道他是啥人了。”
金龙连忙打住:“滴溜,打住,咱们回去说。”
滴溜说话不利索,可性格非常的直率,一点不饶不弯。尽管金龙几次想压住他不让说小雷的事情,可滴溜的话题始终离不开小雷,一有机会说话就骂小雷。
“今天要是不让滴溜把话说出来,会憋死他。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说。”金龙拉住滴溜往回走。
滴溜依然不停的说:“我给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发誓不能往外说,要是说了,小雷肯定会打死我。”
铁棍道:“好,我们今天就发誓,谁说出去不得好死。”
二歪说:“出门让车撵死。”
“上楼被电死,吃馍让馍咽死。”为民说。
滴溜说:“小雷他邪性儿,你们知道吧。”滴溜看到她们几个没有反应,着急的说:“邪行就是变态,明白吗”看到几个人不明白,只是直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说话,他嘴不结巴了:“我看到过小雷和我表哥搂着睡。”
金龙说搂着睡觉有啥邪性,我们冬天冷的时候都是一个被窝睡觉,很经常啊。
滴溜说:“可是你们没有干其他的事儿啊,我看到小雷在和我表哥拉弦子。”
铁棍问道:“啥是拉弦子啊”
二歪道:“就是男人搞女人那样的事儿。”
金龙他们几个睁大了眼。滴溜卖个关子:“你们不信是吧,我是亲眼所见。”
二歪问:“你表哥是谁啊,在我们队里吗”
滴溜道:“在啊,就是石阳阳。听名字象个女的对吧,我们叫他赛金花。他平时象个女的,说话嗲声嗲气的,伸手就是兰花指。男不男女不女的,谁看谁恶心。可小雷就是对他好。那天我起夜看到小雷和赛金花在被窝里用力干事儿。小雷第二天给我两盒烟,说不准我和别人说,敢说就打死我。我给他发了誓,不和别人说。后来还有几次是我们上班后小雷把他留在帐篷里,我故意请假回来拿东西,就看到小雷和赛金花在干哪。”
金龙道:“你这样告诉我们,不怕小雷知道了,找你的事儿吗”
滴溜道:“我不怕。反正他早晚是找我的事儿,不如现在翻脸躲开他。”
二歪突然伏在滴溜的面前厉声问道:“滴溜,你狗日的说实话,小雷是不是也干过你。”
滴溜连忙摆手:“没有,真的没有。你听谁说的。”
二歪说:“你不说实话,好,一会儿我找小雷去问,看到底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滴溜的声音越来越小,嘟嘟囔囔的说:“就一回,我和小雷就一回。是他硬拉着我干的,说不听他的话把我送回老家,不让在工地干了,我没有办法让他干了一次。他还说要干你们几个哪。”
“他这是鸡奸你知道不知道。你要告他公安局会抓他坐牢。”金龙提醒滴溜。
滴溜道:“他是我哥,我们都靠他在这儿找活儿挣钱,公安局把他抓走了我们指望谁啊。”
“你以后注意点,别再和他瞎胡搞了,要不然以后会得艾滋病。得了艾滋病吃再好的东西都不长肉,瘦的皮包骨头最后连小命都保不住。”金龙吓唬道。
“听说人得了艾滋病,浑身上下疼,天天疼的在地上打滚,肉是一圈一圈的往下掉肉,和洋葱一样一层层掉皮儿。家里人得把你管关到山沟里没有人的地方,艾滋病会传染,在一起吃饭能传染给我们。得了病谁还敢和你说话啊,都跑的远远的直到疼死你饿死你拉倒。”二歪也在添油加醋,故意吓唬滴溜。
滴溜要哭的样子:“我躲开他可他老骂我,老是在后面跟着我。你们帮帮我,我不想让他弄我的屁股眼儿。”
金龙拍拍他的肩膀:“好,以后干活的时候你跟着我们几个,人多了不方便,他也不敢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