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馗一身的血污,泥一样笼盖在上身,而浑身的伤口里污浊的血还在缓缓地流转出来,从身上流淌到地面,一直到沾湿了身下一大片的区域。
“呜——呼——”他低垂着脑袋坐在地上,鼻间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响,脸上被厚厚的血痂所掩盖住了,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如何。
已经失去冥火的巨大骨架,再也无法链接在一起,掉落在地上四处凌乱散开,便也看不出骷髅有什么再生的迹象。
原本打得火热的战场转瞬便又冷清下来,连原本呼吸沉重的钟馗也停止了呼吸,一尊石像一样动也不动地僵坐在地上。石黎勋和钟馗看起来最后斗了个两败俱伤,而且是付出了自己性命的死斗……
几块砖瓦从屋顶掉落下来,爆裂在地板上的刺耳响声再漆黑的大殿里传响开来,回荡起一圈又一圈的回音,我从地上支起身子,才发现此时此地的大殿里是如此的阴冷与空旷。
武判官早就不知所踪,眼前的石黎勋和钟馗都像是死了一样动也不动,一种孤独感让我感到恐惧,所以我朝着那边的石黎勋他们呼喊了几声,“石黎勋?钟进士?石……”
灰白的天光透过我们头顶上的破洞直直地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还是这样一片无尽的死寂,晦涩的阴郁笼罩在钟馗的脸上,至于石黎勋,他的脑袋都被钟馗捏成了碎屑,只剩下一只惨白的骨架,被灰白的光映得更加惨然。
最后我都放弃了呼喊,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回应我,反而是我一声一声的呼喊传开出去,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不停地回荡,最后变成了一声声长长的鬼啸之音。
“算了——”忍着全身上下都要散架的疼痛,我终于站了起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一瘸一拐地往大殿一面被砸出来的巨型坑洞走去,准备就此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才好。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觉得钟馗和石黎勋就此完蛋了,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阴司官吏,怎么说都算得上是某种神祇,唯一驱动我赶紧离开这儿的原因,就是生怕这连个一会儿突然“诈尸”,再战上几百个回合的,我怕我就再没命回道阳间和他们团聚,倒是干脆出了天子府到阎王殿里找阎王爷给我发配了重新投胎算了……
“咳咳咳——”一块白色的墙坯从墙上剥落,一下摔散在我脚边,扬起的白灰糊了我一脸,叫我止不住地咳嗽连连,我穿过那些白烟,扶着尚有碎屑掉落的墙,我看到的就是已经面目全非的大殿广场。
那些雕梁画栋都被摧残成各种碎片,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地上,大地上那些被铺就过的石板路、,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整整千年,可只在今天一朝一夕间的功夫就被彻底毁坏,里面红黄相间的土壤都被翻了出来,巨大的坑洞密密麻麻地散步在这片土地之上,东一处西一处的,数不胜数。
翻身越过墙上的大坑跳下大殿,我拖着疲惫而疼痛的身子往外一步步地挪动而去,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我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墙上的坑洞,里面还是安静的可怕,再无半点的响声。“难道他们真的……”我心里忽然后怕起来,如果这两人真的……
“别乱想——别乱想——”我使劲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彻底甩开,专心致志地闷头往前走,“自己都难以保全,我现在还管他们干嘛……等等!”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该怎么回到阳间?!
原本石黎勋吩咐判官把我带回去的,可半路上偏偏杀出了四条不长眼的恶蟠龙还有那个一心来找茬的钟馗,在这一场场搏斗之后,我整个人都被打蒙了,猛地想起这个问题,还真的有些不知所错!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看了看眼前坑坑洼洼的前路,又回头看了看那边还在不停掉落着瓦片的长生殿,莫名地心里打起鼓来。
现在对我来说往哪里走都一样,要是往前,那就很有可能被赶来的阴司当作血法宗的人类刺客给杀了;要是往后,指不定那两个家伙会不会再掐架……
而且,要是他们两人真的两败俱伤,双双殒命了怎么办?我那白守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武大哥也被压在了废墟里面——”现在唯一能让我回到阳间的希望,也就在石黎勋和武判官身上了,石黎勋一时不知生死,倒是武判官可以再博上一博,带着这种想法我立即折身往那大殿大踏步的走去。
但是刚刚走出去不过是三四步,一种剧烈的撕裂感从心里一直弥漫到浑身各处,就像是无数的手在撕成着你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一样,叫我疼得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噗通——我脚下一软,当即爬伏到了地上,但心脏传来的绞痛感依旧不停,且一直持续着,其疼痛感也有增无减,叫我实在难以自持。
“难道是因为那颗种子?”我回想起先前那个青衣和尚在我胸口植入的那颗彼岸花种子,虽然后来是石黎勋用一把冥火将它给烧了个干净,但是我知道封安的灵魂已经被那彼岸花的种子深深地伤害到了,只是暂时不知道他到底伤得多严重罢了。
“呃啊……”我心里猛地一抽,两眼一摸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趁着意识尚存之时,我向着意识深处的封安大声呼喊起来,希望他能回应两句。
但就和大殿里已经成为雕塑的二人一样,封安也没有给我任何回应,而且我也发现我已经感受不到封安的存在了,为此我焦虑起来,害怕他真的成了彼岸花的养料……
……
一双苍老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股暖流随即从我的肩头流转到我的心口,瞬间就缓解了心口的疼痛感。
脑子渐渐清醒过来,我抬起眼便看到一位面目慈祥的白发老太。
“孩子,喝了这碗汤水吧——”老太太穿着一声素色的衣服,袖口挽着向我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
香味散发出来,钻进我的鼻子叫我口水四流,好像这碗汤就是世界上最最美味的食物,也不管三七二一的,我接过汤水将之往嘴里大口地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