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诸般设想皆出之爹爹之手,却让吾担了这般大功劳,孩儿好生困惑。”
“呵呵呵······春儿,莫要妄自菲薄,小视了自己!汝之见识高绝,于战事独有天赋!诸般设计虽以某家为主,然无不渗透汝之机智见解。汝之所缺也,无非磨砺,无非狠辣尔!”
“然秦西群将军有邀吾入幕府之意,爹爹以为如何?”
“春儿,吾等在此大西城彷徨半月有余,夏国之情状已然在目。以吾观之,此大机缘也!夏国将悍而君弱,朝小而侯大。诸般势力割据,情况复杂多变。此正是践行所学,磨砺品质之绝佳处!汝可暂入秦西群幕府,待我行镖结束,便却回头教汝!”
“爹爹,前些日子还不兴我留仕幕府,为何今日便应了?莫不是那测试六识之法阵测出女儿命归凡俗么?”
“春儿,汝父吾六神却一,修行所遇波折宏大几无可抗!虽年已百余,修行上亦只若蜗牛之行罢了!而汝之六识无一有神,于修行绝无一丝儿机会!是故我思之再三,仍觉应留汝于尘寰。”
“爹爹,孩儿早已感知矣!便是不能修行,孩儿便兴功名于此凡俗世间,定要留名万古,而伴爹爹于万年。”
“好孩子!”
不足感其真情,怜爱之心大起,举手轻抚其首发髻。想一想前日测试,其六神不出,强做欢颜之状,不足不经心中大痛,为人父之情感霎那弥满心房。
“为父母却原来如此!便是一点儿委屈之于孩儿,痛者原来竟是自己!”
蒋春儿觉察到其义父之情状,微微笑道:
“爹爹,孩儿有幸得遇爹爹,已心满意足,何敢有他求?”
“春儿,吾留些兵家典籍、权谋秘录之类与汝,汝且好生研读,待爹爹镖行完毕,再回来此指点你领悟。在此地还需仔细深究夏国之所忧,百姓之所患,尝试以策论之学谋之。然却不可于人前张扬,亦不可将之奉献大将军秦西群,以为内政之术,外交之策。汝可知之?”
“爹爹,孩儿省得。”
不足点点头,春儿此女聪慧过人,内秀而外敛,虽与人为善,却不失偏颇,料来无甚要紧之事生发。然心系之下不免又唠叨几句:
“春儿,今夏国国大而散,诸侯崛起。有识之士尽皆欲起事而成就功业,所缺者经略天下之才也!秦西群,将兵不过数万,统辖两州、五城之地,方圆不及千里,然治下亦然民不聊生!其座下虽有名仕而不能尽其才,殿前亦然名将而不能尽其用!盖其志大而才疏,学浅而好为人师!故其虽好行清明之礼,却无方正之德。内政混乱而不能理,外交散漫而无定策,独兴兵事而不虞民心之所向!此败亡之象也!汝当小心运作,外结交豪杰之士,内勤修经略之才,他日天下有事即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先取大西城之邦,后吞并大夏,以此为基,再伺机兵进四围,平八国之乱,成就无上功业于万世,不枉此来尘世一遭也!”
“爹爹,孩儿之志云海之远,江湖之深也!此来必勤修习学,定不负山岳之志!”
后不足等复留此地半月许,辞行北去。
北出大夏,乃是昌。此国虽名昌,实名不符实也。亦然乱象四起,亦然民不聊生。昌国非但不昌,几近亡也!征战连年,渐渐养肥军中一凶将名廖启者,其把持朝政,左右君国,渐为昌国权臣,凌驾君主上。其人行政,唯军,唯战。是故苛捐杂税众而重,民怨四起则以兵伐之,内忧渐巨而远过外患也!
不足十余人入此国北行不及千里,缴纳费税已然过百两纹银。大先生惊诧道:
“如是国贫,税赋之重,贫民安能得生也?”
总镖头亦笑曰:
“洒家行走江湖从无闻行路得付路税,过往须缴停车税,还有什么视景税,且此地有何风景可以视耶?”
不足亦觉此昌国大奇,然想到或者某一天,春儿将兵来取,便小心收集此国风物人情、商贾农事、山川河岳、兵将战事、关隘城防等一应事物,仔细归类,尽入法袋收好。每至一地必购地理山川之图,必寻典籍、秘闻之著述以归。诸人同行皆笑道:
“金爷非练家子出身,倒似是酸儒一脉!”
不足闻言只是呵呵而笑。独那大先生悄然谓不足道:
“金兄之心在八荒,在宇内也!”
“大先生当真了得,他日若蒙先生不弃,可否助一臂之力?”
“老朽才浅,只怕当不得金兄相托!”
“大先生何太过自谦!先生腹内才华几若横溢,怎可以才浅喻之?自古饱学之士必以天下为己任!先生大儒,何敢独善其身而大隐于市耶?”
“呵呵呵!老朽残生愿为金兄犬马!”
“多谢大先生!成事者乃是某之义女蒋春儿也!春儿天赋军政,有经天之才、纬地之志!若能得大先生之助,正如虎添翼也!”
“嗯!蒋春儿此女确然了得,老朽愿为鞍马!”
“总镖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岂可将大好人生虚度江湖之远,而寐了明珠耶?此番镖行罢,便收了局,重入江海大业何?”
“老伙计已然追随于汝,洒家岂肯落后?”
如此三言两语,此间以江湖为家之隐士尽数洗尘而出,只待时机便出入生死,为蒋春儿效命,而助其成就万古之功业也!
不足心下甚慰,沿途更加小心在意。不但研习所得之典籍密报之类,且时时处处问计乡里,所思所虑,尽数记录在册,几月而过,居然脱出八国乱地。
“金兄,此地望草城,乃是北方八国之边界地带,往去苍狼郡之狼城不过千里路程,月许时光便可抵达。只是此去千里尽是北地草原,狼虫虎豹多凶悍,每年死伤商贾难以计数,故此路亦是叫做黄金血路。”
那总镖头道。
“黄金血路?”
“然也!因北地宝贝众多,商贩爱利,行商一趟,获利甚巨,是为金!然此去猛兽拦路,伤于外;盗匪劫掠,死于内,商贩出入死伤十之八九。故此地又名黄金血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亦然!只是此路凶险,我等须准备妥当才好。”
“如何准备,金兄即便下令就是,吾等自无不遵循。”
“多谢韩战贤弟。先是肉食,渗以毒药为用,若凶兽来袭,投以骨。其次备缠绵木棒浇油为用,若行夜间,错了宿头,可以燃其油棉,吓阻之。箭簇蘸毒,可远攻,刀剑亮刃,可近防之。马上草木不能少。”
众人应诺,自去望草城求购准备。
不足等在此望草城歇息得三日后,随了几只商队出城行去。望草城北门打开,咯呜呜,吊桥垂下。不足抬眼望去,入目中绿茵茵草地一望无际,平缓之草地牛羊杂居。起伏处,坡如浪波,一漾一漾,往远处荡去,直入天地相间之处。高天上苍鹰盘旋,雪色棉花般白云悠然而过,似是慢悠悠渡步之闲人,左顾右瞧,不停转换身形。不足深吸一口气,那嗅入鼻孔之气息明明带着草原之芬芳,清新而复充满生机,遂应声而吟曰:
“又是一年夏炎时,
满眼风光芳草绿。
原上浓云载不动,
瘦马草滩布衾湿。
望草城外接天愁,
烟雨蒙蒙淡如丝。
群芳叹罢无处觅,
独起苍鹰何所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