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准点起飞,经巴黎中转,最终在三十多个小时后抵达杜勒斯机场。
华盛顿冬季不算寒冷,极少出现零度以下的低温,最近几天一直在降雨,雨丝细小却绵密,云层低垂着压向地面,整个哥伦比亚特区阴沉沉的,沁凉的空气吸饱水分,闻起来很提神。
经历过北极圈的严寒,走出航站楼时,萧瑜竟然没觉得无法忍受。
“直接去找雷纳德?”维克托问。
萧瑜朝手心哈了口气,说:“我不知道委员会总部在哪儿。”
维克托:“……”
“别那么看着我,”萧瑜吸吸鼻子,“这是机密,要是随便暴露出来,委员会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早该被不服管教的大盗们暗杀光了。”
维克托眉梢微挑,饶有兴趣道:“用制度来限制大盗确实很不科学,你喜欢别人告诉你什么能偷什么不能偷么?”
“喜欢,因为我本身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如果没人告诉我这次要偷什么,恐怕用不了多久我的盗窃技能就会退化到学生时代。”萧瑜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开门,回头看向维克托,“所以我才会加入组织。”
维克托哂笑着摇摇头,拄着拐杖慢吞吞地钻进了出租车,萧瑜紧跟着上车,车门刚刚关紧,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目标明确地搂在他腰侧,瞬间收紧。
萧瑜:“?”
维克托道:“宝贝,既然不知道地址,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听见这个称呼,开车的黑人司机透过反光镜非常暧昧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萧瑜:“……”
萧瑜被坑的一脸血,心说尼玛明明可以扮演父女,这混蛋他妈非得演一出包养年轻情妇的狗血戏码,所以说变形伪装神马的最坑了啊啊啊啊啊!
咆哮过后,作为一只敬业的职业大盗,某只十分自然地往维克托怀里一靠,顺利入戏。
“先去恢复我的电话卡,然后再买部新手机——”萧瑜执起维克托伪装过后,皮肤松弛并且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挑逗地放在自己仅穿着丝袜的大腿内侧,操控着他朝裙底滑去……
出租司机大概没见过这么劲爆的现场版,盯着后视镜的眼睛直接看直了。
借住裙摆掩饰,萧瑜按住维克托的手止住去势,两指回扣从袖口里夹出一枚陶瓷刀片,威胁性的抵在对方指节末端。
维克托眼睛眯起来,戏谑道:“别冲动,宝贝,这里不方便。”
萧瑜笑得像一只欲求不满的猫,动作绵软无力,犹如一只缠人的软体动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性娇媚的诱惑力——于是这一幕落在司机眼里就变成了金发美女后座发|情,主动挑逗六旬老不正经的诡异画面。
“下次再即兴发挥,”某只笑眯眯地低声威胁,“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你?”
“嗯,废了我……”维克托漫不经心地收回手,用老人特有的温厚嗓音说:“床上么?随时欢迎。”
司机:“!!!!”
萧瑜:“……”
尼玛就算顶着不是自己的脸也觉得好!丢!人!啊!
某只放弃挣扎,一脸‘我性|冷淡不要理我’的蛋疼表情靠回座位里,拿靴尖踢踢驾驶位的椅背,不客气道:“看什么看,没听见劳资说要买手机么?开车!”
出租出发动引擎,驶离机场,萧瑜用维克托的手机做导航,先解决了手机和电话卡的问题,然后将目标定位,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一座临街的旧写字楼下。
萧瑜付完车钱,两人下车。
维克托抬头看了看面前近乎报废的建筑,然后询问似的看向萧瑜。
萧瑜正在往手机上下载必要应用,头也不抬道:“楼上有家咖啡厅以前是组织在哥伦比亚特区的一处情报站,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就荒废了,目前归并到鹿鹿名下,很安全,而且我昨天透露了行程,里面大概已经有人了吧……”
两人沿楼梯上到二层,咖啡馆的门虚掩着,萧瑜推门进去,里面和上次来时差不多,受天气影响大厅的光线非常昏暗,桌椅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从他们上次离开后就一直没人来过这里。
萧瑜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这才注意到地面有一串*的脚印,一直消失在那条漆黑的走廊内。
突然,吧台后发出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碰翻了地上的空酒瓶。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不需要任何交流,首次合作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做出反应——维克托抽出手|枪指向吧台,萧瑜单手一撑飞身跃上,与此同时陶瓷刀片划出袖口被两指稳稳夹住。
然后,他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
“波本?”萧瑜伸手把那个瘦成皮包骨的老家伙提起来,对维克托道:“别紧张,他一直住在这儿。”
维克托维持着举枪的动作,来到萧瑜身后,沉声道:“一直在这儿,还会有让他害怕的东西?”
“能让他害怕的东西,我想恐怕只有一个,”声音倏然一顿,萧瑜深深缓了口气,手指卡紧波本脏兮兮的领口,强迫他看向自己,“boss来了?”
波本就像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听见那个称呼立即神经质地颤抖起来,两只枯瘦灰暗的手在破风衣上蹭来蹭去,然后缓慢点了点头。
“什么时间?”萧瑜追问。
“半、半小时前……”波本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紧张兮兮地瞥向大厅尽头的那条走廊,旋即又向面前的‘女人’,静了足有一分钟后,惊道:“你是……shaw?你是shaw?!”
维克托眉心拧紧,“他怎么能认出你?”
“他以前是舒曼老师的人,大概从小就见过我,所以比较熟悉,也可能是因为这家伙脑子不好,看见不认识的都以为是我。”萧瑜被吵烦了,一记手刀砍在波本后颈,然后把人放回角落里。
“走吧,boss在里面。”他从吧台上跳下来,径直朝走廊最深处走去。
两人在门前站定,萧瑜抬手正要敲门,里面那人却提前说了一声‘进来’。
隔间里亮着一盏节能灯,光线惨白,雷纳德坐在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听见动静,他抬眼看向某人,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伪装很适合你,不过还是先去把衣服换了。”
萧瑜没说话,拿起沙发上的两套衣服,将其中一套递给维克托,示意他去里面的小房间把易容卸了。维克托离开后,萧瑜就地换好衣服,再把伪装用的各种东西打包封装。
“deer两天前恢复意识,不过现在还很虚弱,”萧瑜动作不自然地一僵,旋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继续整理,雷纳德看着他的背影,安慰道:“别担心,凤凰已经确认过不会留下后遗症,只不过痊愈还需要一段时间。”
萧瑜收拾完在雷纳德对面那组沙发落座,说:“你忙完了?”
“差不多清理干净了,”雷纳德说:“而且你也见了新任副会长。”
“我见过?”萧瑜疑惑地看向他。
雷纳德提示道:“那个出租车司机。”
萧瑜:“……”
“放心,”雷纳德狡猾笑笑,“我不会告诉ivan。”
萧瑜:“!!!!”
你特么是在逗我?!萧瑜感觉自己快炸了,头疼地按住额角,竭力压下弄死对方的冲动,碰巧这时维克托返回客厅,挨着萧瑜坐下。
“已经开始谈了?”维克托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随口问道。
“还没有,”萧瑜说:“你们都认识,就不用耽误时间了。”
雷纳德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萧瑜没着急开口,而是取出那部新买的手机,打开储存在草稿箱里的一封邮件,然后把手机递给雷纳德,说:“时间有限,很多细节没来得及完善,价码可以商量,如果杜克先生确认无误并且愿意接下委托,我会尽快整理出一份新的委托书递交给你们。”
注意到称呼变了,雷纳德眸底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他匆匆浏览完那封邮件的内容,这才开口道:“你想作为委托人,对自己所在的组下达委托?”
“我只是尊重您定下的规则,不想擅自行动。”
“假如我不同意呢?”
“那就告诉我脱离组织的方法,小七可以保证今后的一切行为与您和您的组织无关。”
雷纳德顿时笑了,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你开的委托价格是威尼斯人金库的全部现金,以及赌场一晚的纯盈利?”
萧瑜说:“为了确保赌场的正常运转,通常都会在金库里存放大量现金,我估算威尼斯人酒店的日运作现金在10亿美元左右,而一夜的净利润至少能有这个数字的两到三倍。”
“杜克先生,这应该是组织成立以来价格最高的委托了吧?”
“如果作为以委托盈利的组织创始人,我会说是的,”雷纳德把手机搁在茶几上,推给萧瑜,“而如果以委员会会长,一名盗贼的身份来看,小七,你应该明白钱对于盗贼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boss,离开洲际监狱那天你提了和舒曼老师的关系,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一样,一直都在有意回避冲突,其实如果不是老师这次下手太狠,我想我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这是我逃走的第四年,而我已经不想再逃下去了,那……您又打算逃到什么时候?”
闻言,雷纳德刹那静了。
“我理解您,因为我也不可能对希城下手,不过——”萧瑜扬起唇角,幽暗的眸底倏然漫上一层最冰冷的笑意,“我的师兄在他手里,我最重要的搭档被他手下的人重伤,再算上那个自不量力的凯文·加西亚……boss,我的底线就是不能碰我身边的人。”
“我会在华盛顿停留一周,您有充分的时间考虑清楚,如果那时还是不愿意接下这份委托,就当小七从来没出现过。”
说完,萧瑜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一旁的维克托扣住手腕,强行按回沙发上。
“喂……”萧瑜满头黑线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的搭档?!”
“你的,”维克托莞尔一笑,把某只炸起的毛顺了回去,他看向雷纳德,却依然对萧瑜道:“盗贼的规则是只能留一个继承人,你有没有想过杜克先生是怎么与康奈尔·舒曼同时活下来的?”
萧瑜怔住,维克托又道:“杜克先生,您不打算解释一下?”
雷纳德笑得一脸无奈,“大盗之间不存在利益之外的合作,即使出身同门也不存在信任,为了减少恶性竞争才逐渐形成了传承唯一的规矩——当年,老师留下遗言,希望可以打破这种现象,这么多年来我们互不干预对方,其实都是在履行当时对他的承诺。”
萧瑜不置可否,只能沉默。
“不过我犹豫的原因和这件事无关。”
“那是什么?”萧瑜完全不能理解。
“你挑战康奈尔,会让我想起他和我们的老师,”雷纳德说的点到为止,不打算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而是说:“去准备委托书吧,不过deer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想要我签字就得把实施日期错后。”
雷纳德站起来,将大衣挂在臂弯里,绕过茶几来到萧瑜身边,手掌拍上他的肩膀轻轻握了握,“我跟舒曼认识快三十年了,当初老师为了避免所谓的传承争夺原本不想收他做学生,后来见他可怜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我不得不承认,在纽约的十年对我来说有非常特别的意义,再后来老师过世,我跟他除了交流会之外都在尽量避免和对方见面……小七,其实关于舒曼的做法在我看来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理解——”
“是什么?”
“他想把当年从老师那里得到的东西……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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