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底舱尽头的房间,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郁的腥气,深色的血点喷溅在满墙的显示屏上,现场算不上惨烈,从出血量来看并不会影响生命安全,但萧瑜被这一幕狠狠刺了一下。
拥有能开启底层密码门的门卡和生物信息应该只有陆岑、逸凡、丹尼尔,再加上他在内的四人才对,这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萧瑜眉心拧紧,目光匆匆掠过整个房间,终于看向最里面的位置。
扶手椅下积了一滩血,陆岑脸色苍白,西装内里的白衬衣被血液浸透,一根手指粗细的钢锥穿透肩胛骨,将他钉在了椅背上,那两台从不离身的笔记本屏幕粉碎,各自翻倒在一边。
“鹿鹿……”
目光交汇的刹那,萧瑜注意到陆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是在告诉他……不该进来?
“真让我意外呢,小七爷——”
麦琪着一套修身皮装,翘着腿坐在电脑桌上,手里另一根钢锥一下一下敲打着掌心,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瑜易容后跟她毫无差别的脸,片刻后,调笑道:“前段时间我们得到的情报是您有一把不开刃的军|刀,现在才不到半年时间,您这是想通了?”
“算是吧,”萧瑜冷眼看向她,“安琪拉有句话说的不错,到了今天,我也不能总是用小时候练手的刀片陪你们玩了。”
“boss如果听见您这么说,大概也会觉得欣慰吧。”安琪拉笑道。
“少废话,”萧瑜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丹尼尔给你开的门?”
“管理员弗雷德拥有修改密码门设置的权限,小七爷,最后一次修改可就是等着您进来呢。”安琪拉道:“现在你们的生物信息已经从控制系统中删除,您永远都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闻言,萧瑜心里徒然一沉,“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在底舱动手?”
“如果您足够了解舒曼先生就应该会明白,boss的计划永远不可能只有一种,他给我们的条件很宽泛,安琪拉、阿远或是我,不管我们三人里面谁的身份暴露了,都不会影响到计划进行。”
说到这里,麦琪得意地笑了笑,“所以我之所以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那一晚,你们拆穿了安琪拉才导致的,换句话说,决定计划如何进行的人是你们本身,这才是boss最厉害的地方。”
萧瑜握紧军|刀的五指下意识收紧,喃喃道:“他……会来?”
“已经到了哦,”麦琪用钢锥指着其中一台显示屏,讥讽道:“只可惜boss没打算见您,被放弃的东西就是一件垃圾,他不会在垃圾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她回手抽出嵌在陆岑肩膀里的那根钢锥,陆岑疼得略一皱眉,紧接着就要起身,麦琪反应非常快,手腕翻转,利器尖锐的顶端登时威胁性地架在了陆岑咽部。
“老实点,黑客先生,boss交待了要跟小七爷动手,我可不想受别人打扰,”麦琪笑着舔了舔嘴角,眼神倏然变得危险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杀了你……小七爷会不会更认真一些呢?”
“别碰他!”
萧瑜怒吼一声,眼底红得仿佛像要流出血来,提刀揉身而上。
麦琪轻笑着扬起嘴角,整个人快得像是一尾滑腻灵活的鱼,单手撑上桌面朝侧面滚开,尼泊|尔军|刀锃亮的刀身反射着顶灯,晃出一片刺目的白光,削铁如泥的刀刃隔开空气,堪堪擦着她身体凌空斩下。
轰的一声,木屑横飞,坚硬的实木桌子被劈的轰然倒塌,萧瑜飞身跃过报废的电脑桌挡在陆岑身前,一面小心警戒麦琪,一面回头急道:“鹿鹿,你怎么样?!”
“我说过……别进来。”
陆岑的声音极度虚弱,失血特征已经非常明显,萧瑜隐约意识到什么,赶紧伸手解开他的西装外套,待看清情况后全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陆岑腹部一片血肉模糊,分布着十几个穿透型伤口,这样的密集程度意味着内脏同样受到了伤害!
萧瑜眼眶顿时红了,直接扯开裙摆给他包扎。
不远处,麦琪也没有趁机动手的意思,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人。
这样的紧急处理根本起不到止血的作用,缠住腹部的衣料瞬间被血水浸透,最糟糕的还是内脏出血,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咸涩的液体落在手背,晕开凝固的血污,萧瑜低头包扎,心里从没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别担心……”陆岑摸摸他的头,指尖颤抖着摸索到萧瑜脸侧,寻找易容面具和肌肤接壤的地方。
“我来我来,你别动!”
萧瑜胡乱把伪装扒下来,抬头看向陆岑。
他脸颊沾上血迹显得脏兮兮的,陆岑忍不住莞尔,低头吻上萧瑜的额头,托在他脑后的手拇指极不明显地轻轻一拨,将通讯器公频打开。
萧瑜:“!!!!”
“去吧,sha,”陆岑轻声说:“杀了她,这次不要再犹豫。”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在通讯频道回荡,游轮上的另外三人同时意识到底舱出事了。
“sha!deer!!!”阿基米德像疯了一样开始砸门。
“听我说——”
萧瑜彻底冷静下来,起身,持刀面向麦琪。
“你在跟谁说……”
声音戛然而止,麦琪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经被破坏掉的两台笔记本,然后阴测测地看向陆岑,厉声道:“控制通讯器信号的基站竟然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陆岑虚弱一笑,“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将游轮上所有携带pc设备的游客电脑中都建立了信号基站,大概有上百台吧。”
“你——!”这船上还有一个可以开启密码门的人,决不能让他把消息传达出去!麦琪目光阴狠,双手分别正反握住两柄钢锥悍然攻向萧瑜。
萧瑜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目光死死咬住对方飘忽不定的身形。
电光火石间,萧瑜抓紧一秒时差侧身避开要害,随着噗嗤一声,银亮的利器从胸前插|入,贯穿整个胸腔,血浆在背后爆出。
*产生的阻力沿着钢锥无比清晰的传至掌心,两人近距离对视,血液混合着泪水划过脸颊,在冰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褐色印记,麦琪震惊到无以复加,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生生吃下这个攻击!
在她面前,萧瑜恍若没有痛觉的鬼,幽暗的眸底悄然漫起一层冰冷彻骨的笑意,“底层密码门的生物数据被清除,现在只有丹尼尔·弗雷德才能打开,不管是谁,把人带来,或者把手带来。”
近身格斗,胸口被贯穿,对手就在眼前,他竟然还能冷静做出部署!他到底……是人是鬼?!麦琪心底蓦地腾起一股阴冷的惧意,久经锤炼的危险意识此时灵敏到了极点。
她想要抽身拉开距离,对方似乎先一步察觉到了这种意图,瞬间扣紧她的手腕,止住去势。
“萧瑜,你!”麦琪失声尖叫。
“急什么?”蝉翼似的眼睫轻颤着抬起,萧瑜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玩味道:“这才……刚刚轮到你。”
麦琪倒吸口气,眼睛被一道亮光反光晃得瞬时失明。
下一秒,血浆飙出溅上天花板,萧瑜起脚踹上女人柔软的腹部,大力之下,麦琪向后飞出直接撞上房间另一侧的墙壁,但紧随而来,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一种剧痛。
“我、我的……你!”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然后抬头正看见萧瑜抽出胸前的利器,连同被齐肩斩断的胳膊一起,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
“既然是舒曼老师让你跟我打,那么他应该能看见了?”
萧瑜信步走过去在麦琪近前停下,提起刀尖像玩弄一般拨弄着女人领口可能隐藏电子设备的部位。对方居高临下的模样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麦琪身体剧颤,捂着冒血的断臂不住往后退缩。
“唔……算了。”
萧瑜单膝跪下,扯住麦琪领子把她提过来,“好久不见,舒曼老师——“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久别重逢却又无比蓦然的疏远感,”小七一直不能理解,您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您想交给师兄的东西我绝不会碰,即使这样您也不愿意放小七一条生路么?”
同一时间,游轮甲板。
暴雪中的直升机仿佛一只静止不动的巨大黑鸟,机舱最后一排,康奈尔·舒曼眸底带笑,静静注视着监控画面内那张还带着几分少年青涩的熟悉面孔。
“十八年,”舒曼合上ipad,“小七长大了。”
候在旁边的下属接过平板电脑,恭敬道:“boss,麦琪已经失败了,您的意思是?”
“按计划进行。”说完,舒曼站起身,拿起沙|漠|之|鹰咔嚓上膛,“希城找到了?”
“甲板大厅,远哥在那里。”
“带路。”
“是,boss。”
……
萧瑜注意到麦琪原本涣散的眼神变了,就连神情也安定下来,那不是普通的镇静,而是一种看淡生死的木然,“他说什么?”萧瑜捏紧女人纤细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boss的计划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种,”麦琪笑了笑,依次看向萧瑜和陆岑,仅剩的一只左手摸索进怀里,“你们……都会死!”
萧瑜盯着她的动作,眼睛眯起来,与此同时,陆岑猛然意识到什么,按住腹部踉跄着起身,跑过来一把搂住萧瑜,抱着他冲进走廊。
房门砰地一声合拢,萧瑜不知道陆岑为什么要跑,但明显意识到事情比他预想的要严重的多,“鹿鹿……”
陆岑疼得脸色发白,来不及解释,展开手臂搂着萧瑜跑出十几米。
这时,两人身后密闭的套房中传来一声恐怖的巨响,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萧瑜只感到有上千斤的重量猛击上脊背,整个人几乎是被掀翻出去,陆岑伏在萧瑜身上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灼人的高温过后,两个人都听见了汹涌的进水声。
“sha!”
“小七!”
“出什么事了?!”走廊另一边密码门擂动,阿基米德撕心怒吼。
刺骨的海水迅速漫上地板,船身开始倾斜,萧瑜耳鸣严重,鼻腔和耳道都在流血,全身像散架了一样疼,而最惊心的还是染透了他脊背的血。
萧瑜无法想象陆岑的情况,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费力爬起来,架着陆岑一步一步挪动到密码门前。
“我们……还活着,底舱进水了,估计还有几分钟时间,阿基帮我撬门,这种级别的震动以后固定部位都会松动。”
“我知道了,”阿基米德哑着嗓子说:“你们撑住。”
萧瑜紧紧搂着陆岑,声音却异常镇定,“ivan,你去找丹尼尔,首先我要他死,然后你拿到他的指纹过来开门,还有……鹿鹿伤得很重,联系boss准备至少血液,赶快过来救援。”
“明白。”骆逸凡说。
门的另一边,阿基米德用袖口蹭了蹭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徒手砸开消防栓玻璃,从里边取出消防斧,拖着鲜血淋漓的双手对准门与舱壁的连接处猛砸下去。
“师兄,”萧瑜闭紧眼睛静了几秒,但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眼泪,低声道:“老师来了,你自己小心,麦琪说他是来带你走。”
回应他的是一声微微发颤的“你放心”。
海水灌入,室温在急剧下降。
做完全部安排,萧瑜将下巴贴在陆岑额头蹭了蹭,陆岑抬起手擦去某只眼尾的眼泪。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指尖很冷,萧瑜心里除了恐惧就是心疼,握着陆岑的手哈了哈气。
“别难过,”陆岑合上眼睛,唇线弯成了一个非常柔和的弧线,他说:“我去世后公寓会自动过户给你,所有资金的相关密码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萧瑜胡乱摇头,陆岑温柔地按住了他的脑袋,继续道:“就是boss把你领到我面前,我却不愿意接受你的那天……”
水位上涨,很快没到了两人脚踝。
萧瑜强忍住失控的冲动默默流泪,他把陆岑拖起来,让他靠在墙壁上休息,然后抽出军|刀配合阿基米德撬门。
“sha,”陆岑揍过去,从后面拥抱住萧瑜,“我爱你。”
“我也是。”萧瑜把刀尖插|进一道成型的缝隙,一点一点扩大它。
“你跟我的前几个月,我对你的态度不太好。”
萧瑜简直要泪奔了,哑着嗓子怒道:“别说了,这些话留着回家再说好不好?!”
陆岑吻着他的脊背,“我怕……回不去了。”
……
整艘邮轮都在颤动,顶层水晶大厅一片狼藉,爆炸声过后,不明所以的人们焦虑地四下张望,议论声四起,此时极夜与暴雪下的雪白‘欧若拉号’仿若孤岛,随时可能被这寒冷的黑暗吞噬殆尽。
站在红毯尽头的丹尼尔·弗雷德深深缓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心一般,一名船员冲进大厅,飞奔到他身边,颤声耳语道:“老板,底舱进水,船要沉了!”
丹尼尔缓慢点了点头,吩咐道:“放救生艇,联系救援,给游客发保暖毛毯,快去!”
“是!”
突然,枪|声响起,大厅霎时陷入死寂。
受惊噤声的人们朝入口望去,骆逸凡咔嚓一声更换弹夹,举枪指向几十米外的丹尼尔·弗雷德。
“来人!”丹尼尔惊呼。
一名保镖正要上前,骆逸凡果断扣下扳机,子弹凌空抽射,直接爆头,所有人惊住了。
“弗雷德先生,”逸凡淡淡道:“我来取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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