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1 / 1)

邻座乘客是个意大利人,停止登机前五分钟才赶来,萧瑜一直担心被自己搞晕的家伙会可能会有迟到的同伴,眼下见到人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那个老外很健谈,他的中文很差,英文更烂,两人几乎无法交流,萧瑜旁敲侧击地套了会儿话,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而意大利佬似乎对他充满了兴趣,一直在用夹杂着各种意大利语的英文制造话题。萧瑜从昨晚开始就没休息好,外加先前淋雨受了凉,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全程应付了事,最后无聊了索性就把老外口袋里的东西挨个摸了个遍——

从证件上看对方似乎是个艺术品商人?

唔……没想到是个肥羊,可惜他现在有组织了,不能随便下手。

经过将近十八个小时的飞行,飞机抵达戴高乐机场,再算上时差正好是当地晚上九点多。

金属支架和玻璃结构组成的建筑灯火通明,萧瑜取好行李跟着同一班次的旅客一起慢慢向外走。下午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水汽充裕,起了雾,走出航站楼,夜风一刮,只穿了短袖和牛仔裤的萧瑜顿时打了个哆嗦。

手机开机,低电量提示音响,右上角显示电量不足5%,萧瑜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趁着手机还没关机把陆岑发来的法语地址给司机看,司机比了个OK的手势帮他把行李装进后备箱。

引擎发动,出租车驶入夜色,在雾气氤氲的街道上穿行。

昏黄的街灯被水雾折射,远远看上去形如一只模糊的光球,悬挂在公路两侧。

街角的咖啡厅已经关门,只亮着一盏壁灯,摆放在门口的铁艺桌椅看上去湿漉漉的,一位流浪汉坐在椅子上休息,浑浊的双眼注视着车流往来,他脚边卧了一只假寐的猫。

这是巴黎夜晚最普通的一条街道,异国他乡,景色和厚涂油画一模一样,萧瑜忽然产生了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出租车的广播正在外放一首旋律缓慢的情歌,他额头抵在玻璃上望着窗外,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半梦半醒间,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那人对他说:

“绘画是一种表达,每个画家都有独一无二的灵魂,他们将灵魂融入颜料,所以作品才能在死后千年不朽。”

“那师兄不管画什么都和真品一模一样,是不是因为师兄有很多灵魂?”

“不,师兄没有灵魂,所以只能临摹别人的画。”

“人……怎么可能没有灵魂?”

“小七,你要记住,大盗要做的远远不止是盗,而是偷天换日,只有以假乱真才能确保神鬼不知——盗你所盗,欺骗世人。”

……

手机震动,是一条微信,他划开屏幕查看——

Ivan:【到了么?】

萧瑜打下‘上出租车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最后1%电量耗尽,苹果logo跳出来,手机自动关机。

啊啊啊啊啊!萧瑜头疼得难受,想把这破手机顺窗户扔出去!但想想回去没准还能卖点钱,又开始舍不得。

一小时后,出租车在塞纳河畔一排老式联排别墅前停下,司机打表,回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萧瑜一个词也没听懂,接过票据看金额,然后头昏脑涨地开始摸钱包,就在这时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冷风吹进,萧瑜揉着额角抬头定睛一眼,是逸凡。

“你怎么在楼下?”

“等你。”骆逸凡的声音很淡,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染着金发,深灰色的瞳孔上覆盖了一对湖蓝色的隐形眼镜,深色衬衫搭配休闲裤,围了条驼色羊绒围巾,帅得像巴黎街头的时装模特。

萧瑜有些惊讶,人也清醒了不少,讶异道:“我微信发了一半手机就没电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出租车上?”

“我不知道在出租车上,不过微信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你手机开机说明已经下飞机了,机场离这里不远,我正好下来抽烟。”

说完,他把萧瑜扶下车,掌心传来的体温很高,逸凡没多说话,付给司机钱,又用法语让他把后备箱打开拿行李。

萧瑜提着双肩背等在一旁,刚才没摸到钱包,现在仔细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该不会让别人切了吧?

这想法一冒出来萧瑜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是大盗,而且绝对算得上经验丰富,竟然能被贼切了钱包!他记得最后一次用现金是在机场买可乐,再往后直到上机都是一个人,从头到尾也没卷入混乱和意外,如果说谁有机会下手的话——

蓦地,萧瑜心里没来由地爬上一股寒意,回忆起不停找他搭讪的意大利人!

现在想想,他除了记得邻座有这么号人物以外,脑海里对这人的印象其实非常模糊,甚至连音容相貌都记得不太清晰。

那是一个真正的欺诈师,精明到没让他察觉出一丝一毫的怪异。

萧瑜头疼得厉害,只能用指腹死死压住太阳穴,向后靠在院墙上休息。

几分钟后,骆逸凡提着行李过来,问:“自己能走么?”

萧瑜摇晃着站直身子,点头表示可以。

骆逸凡没说话,目光轻轻瞟了一眼隔壁别墅二层的窗口,那间房开着灯,厚实的窗帘被人拨开了一道缝隙,然后他伸手搭上萧瑜肩膀,把人往怀里一带。

“哎!”这尼玛什么意思???萧瑜瞬间怔住,下意识想要挣开,而对方手臂收紧,完全不理会他的反抗,只是单方面强制而霸道地环住肩膀。

“别动,”逸凡微微垂下头,动作暧昧,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冰冷,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们有个喜欢偷窥的女邻居,陆岑看上这一点所以才会租下这套房子,打算万一出现意外可以利用她做人证。”

萧瑜:“……”

你特么倒是早说啊!老子可是弯的!弯!的!啊!

随便动手容易误会好么?好!么?!

萧瑜心里疯狂吐槽,表面上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转身回抱回去,仰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埋头进对方颈侧。骆逸凡身体一僵,几秒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转而环住萧瑜的腰,两人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站在院门前腻歪。

还要等什么,为什么不进去?萧瑜心里莫名其妙,抬起头,鼻尖碰巧蹭过逸凡的下巴,瞬间尴尬,抱得实在太紧了!

窗帘后亮起闪光灯,紧接着咔嚓咔嚓一通狂照。

萧瑜:“……”

卧槽!又偷窥又偷拍!

有必要找这么变态的么?!委托结束还要去销毁照片,麻烦死了!!!

“可以进去了。”

两人松开,逸凡提着行李很自然去牵萧瑜的手。推开院门,两人穿过前院站在门廊前,逸凡用钥匙打开门,侧身让萧瑜先进。

“为什么一定要假装情侣?”好不容易进屋,萧瑜心里天人交战,忍不住问。

逸凡给大门落锁,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本意只是假扮兄弟。”

萧瑜:“……………………”

“结果你自己搂上来,那就没办法了。”骆逸凡说:“这样也好,可以满足那个女人的猎奇心理,她会对我们有好感,反而更安全。”

好感你妹!!!

把双肩背往沙发上一扔,萧瑜长叹口气,捧着碎成渣的玻璃心上楼洗澡。

骆逸凡将行李箱放在茶几上,打开检查里面的物品。

箱盖掀开——那些属于原主的衣物上静静躺着一只钱包,下面压了一朵用航班餐巾折成的玫瑰花。

这件行李箱是下手目标的随身物品,按照规矩萧瑜早在费城国际机场就应该已经检查过了,理论上并不需要二次检查,所以这里的钱包和纸巾很可能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对方是同行就肯定明白这一点,那么就不会用这种手法留下有用信息,会写些什么?骆逸凡神色严肃,取出钱包下的纸巾玫瑰,依照折痕小心展开。

柔白的纸巾上,墨水在纤维上晕开,那人用花体意大利语写着【Tumihairubatoilcuore.】

直译为——你偷走了我的心。

骆逸凡捏着那张餐巾,莫名有种想把它撕碎的冲动。

半小时后,萧瑜擦着头发下楼,正看见骆逸凡站在落地窗前抽烟,萧瑜随口道:“没看见鹿鹿,他去哪儿了?”

“陆岑的身份是公司外派技术支持,偶尔需要工作,晚一些会回来。”骆逸凡手里掂着钱包,头也不回道:“茶几上有药,先吃了。”

这是有话要说?萧瑜明显感觉气氛不太对,乖乖坐在沙发上把药吃了,然后等着对方开口。

抽完烟,骆逸凡走过来把钱包搁在茶几上,在萧瑜对面坐下,没说话。萧瑜看见自己的钱包,眼睛先是一亮,但旋即反应过来——出事了。

“你在哪儿发现的?”萧瑜问。

骆逸凡说:“被你代替了身份的人的行李箱,还有这个——”他把餐巾递给萧瑜,同时观察对方反应。

看见那串外文,萧瑜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看不懂意大利语,但不影响联想到那个意大利人,对方比想象中的更恶趣味,偷钱包还回行李箱,而且还留了这么一句看不懂的东西。

竟然被同行玩得死死的,萧瑜心里很不爽,磨着牙说:“这话什么意思?”

“不会。”骆逸凡说。

萧瑜说:“手机借我,我查查。”

“不用了,”逸凡改口道:“他说你太笨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么?”萧瑜一脸‘你当我傻啊’的表情看着骆逸凡,说:“而且我不懂不意味着一点都不知道好么?Tu是你,Mi是我,你告诉我这句话怎么翻译成‘你太笨了’?”

骆逸凡正色道:“先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尼玛绝壁是挑衅!萧瑜把餐巾收进睡衣口袋,打定主意临睡前必须把意思查出来,然后将虹桥机场开始到上出租以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骆逸凡听得很认真,不时让萧瑜回忆那个意大利人具体说了些什么,重复给他听,萧瑜对没掌握的语言敏感程度非常低,只能勉强记起听懂的部分。

讲完以后,骆逸凡陷入沉默,萧瑜过了几分钟才问:“你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他是意大利人——”

骆逸凡说了个眼下最显而易见的事实,他注意到萧瑜疑惑的表情,进一步提示道:“文森特·贝鲁吉亚也是意大利人。”

萧瑜恍然大悟,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也太巧合了点。

“你的意思是,被我遇见的那个意大利人很可能和贝鲁吉亚家有关系?”

骆逸凡沉默几秒,道:“我认为很有可能是这次委托的雇主主动找上你了,而且对方的技术比你更高明。”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萧瑜冷笑,“假如你的猜测成立,这个比我更牛逼的盗贼为什么要找组织下委托,他自己动手不好么?”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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