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姑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李茹萱瘦弱的后背,扶着青果离去。
李茹萱抬首,看着柴房的门打开又关上,而那盏灯笼的亮光,也渐渐消失,最终不见。
如此,也算是圆满结局吧。
李茹萱苦笑,坐倒在地上。
一行清泪从脸庞处划过,香巧在黑夜中睁开了双眼,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痕,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再次蜷缩起来。
朝阳依旧是按时升起,白花花的日光晒过春晖殿旁的梧桐树,留在地上一片斑驳的痕迹。
渐渐入夏,早起也觉得比往常热了一些,连那些平日里喜爱在门口叽叽喳喳的鸟雀,此时也慵懒地躲在了树枝上,悠闲地梳理羽毛。
浣衣局的宫女碧春捧着一堆衣物,在春晖殿的门前转了又转,最终还是下狠心地跺了跺脚,拾起大门上的铜环,轻轻地碰了两下朱漆大门。
“谁啊!”门内有人发问。
碧春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应答。素日里就听说,这春晖殿的宫女们都是厉害的很,向来不给浣衣局好脸色看的。况且,这差事本不是她的,只是她年纪小,又胆小,旁人便把这个不好做的差事推给了她。
“谁啊,怎地不说话?”门内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倒是蛮和善的样子。
咬了咬牙,碧春收紧了嗓子小声回道:“奴婢是浣衣局……”
话未说完,那扇紧闭的朱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宫女从门后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今日怎地这么早就来了?”
看着盼夏的满面笑容,碧春心中的一块石头倒是落了地,心想着传闻果然是不可轻信,这春晖殿也不过如此,如此,心里也就轻松了许多,笑道:“本该昨日就送来的,只是一些事情给耽搁了。”
听声音不像平日里的茹萱,盼夏定眼一瞧,原来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宫女,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淡淡地说道:“是吗。”
碧春见盼夏神色不悦,以为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话,讪讪地说道:“奴婢本不想耽搁的……”
盼夏不愿与她多说话,但见今日来的不是茹萱,倒是有些纳闷,也就随口问了一句:“怎地不见茹萱?她可是有什么别的事?”
“茹萱她……”碧春速来胆小,盼夏又是语气不善的,吓得她忙将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其实碧春所知道的也都是从旁人口里听说的,可众说纷纭的,都不是说的特别详细,有的说是茹萱偷了御赐的东西,恐怕是命不久矣了,有的说是茹萱是得了哪位娘娘的好,被别人嫉妒所以要栽赃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碧春说的乱,盼夏却听的清楚,无论缘由为何,茹萱现在是身处险境,岌岌可危。
现下,也只得去求了美人了。
盼夏打发碧春回去,临走了还塞了一枚银锞子给她,让她对旁人不要提起此事,碧春千恩万谢地走了。
倒是盼夏,满脸愁容地抱着衣物,回到了朱漆木门的后面。
日头越发地高,天气也越来越热,在大太阳底下跪了大半晌的李茹萱,身子有些摇晃,而巧慧,早已支持不住,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像一只熟透的虾米。
“怎地,还是不招吗?”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崔掌事轻蔑地望了一眼她们,厉声说道:“本掌事也没时间跟你们耗着,来人!”
“姑姑,您吩咐。”青果应声答道,几个长相粗壮的中年宫女也是肃然而立,只等崔掌事发话。
“掌嘴!”崔掌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青果会意,朝着拿几个中年宫女使了眼色,几人便有秩序地分站在李茹萱的两侧,将李茹萱的胳膊牢牢地扣住,面向最凶狠的那位,则是慢慢地挽起了衣袖,说道:“对不住了,姑娘。”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狠狠地落在了李茹萱的左脸。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李茹萱整个人有点发蒙,紧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让她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啪!”
“啪!”
……
声音持续不断,听得周围的人都心惊肉跳的,尤其是垂头流泪的巧慧,因为恐惧伏在地上,不敢去看,不敢去听。
此时的李茹萱脸部已经红肿一片,嘴角处甚至由于紧咬牙关的原因,渗出了丝丝的血迹……而整个人更是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在了旁边宫女的身上。
“住手。”崔掌事说道,惩罚也应声而止。
中年宫女松了手,李茹萱便如一滩泥浆一般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起来,只能勉强用头撑着地面,避免呼吸时吸入地上的泥土。
真是可怜,上辈子受的罪,穿越重生一次,没想到还要再受一次。李茹萱想起小时间因为饥饿偷吃东西被叔叔婶婶打骂时的场景,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崔掌事收了团扇,慢慢地走到了李茹萱的面前,蹲下来,将李茹萱散落下来的头发拾了起来,问道:“你现在,招还是不招?”说着,似有意无意地望了望旁边瑟瑟发抖的巧慧。
“我招,我招……”李茹萱吃力地回答道,言语由于刚刚吃了太多的耳光而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崔掌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着青果一等人说道:“扶她起来。”
还是方才行刑的那波人,此时又将李茹萱重新架了起来,保证她能正常说话,而青果,则是坐在了桌后,将李茹萱的言语一笔一笔地记录下来。
“香粉,的确是我偷的……”李茹萱艰难地说道。
话音落地,崔掌事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的笑容,而与她笑容一样灿烂的,还有立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红裳。
“既然你已承认,那便画押吧。”崔姑姑说道,李茹萱已承认,那边摁下手印,届时交予邢司处置便可以了。
青果拿了朱砂,李茹萱抬了食指,瞧了瞧面前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无心理会上面究竟是如何书写她的“罪行”,只知道短短一生就要匆匆了结,便颤巍巍地摁去。
崔掌事见状,暗地里舒了一口气,斜眼瞥了一眼红裳,见她满脸欢喜的样子,倒是再次沉默了起来。
“且慢!”一声厉喝,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