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明白了这些拥有奇怪的刺激性滋味的东西是如何让人沉迷,让人上瘾的,因为苦涩,因为辛辣,因为一遍一遍的折磨自己的身体,反而会获得心理上的快感。
贺黎一遍一遍的回想起今天见到顾明云时她震惊与欣喜的脸,回想起之后她眼中莫大的悲伤,她就像是瞬间魔怔了,被吓呆了。她看着他,却往后退,他叫她的名字,她也毫无反应。
都说真正的爱人是心意相通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可是顾明云,你的眼睛清澈如初,盛满了爱意与悲伤,而我却怎么也看不明白你的心思,你想要我怎么做?
——
后来,陈飞星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戴上口罩,一个人离开了酒店,走进人潮里,把自己变成一粒沙,微不足道。
他穿着风衣,依旧能感受到魔都的湿冷,冷得人心底发颤。
今天是他没有控制住,当初拒绝顾明云的时候,他是下了狠心的,为了母亲的心理健康,他决不能再动摇,必须熄了对顾明云所有的念想。
但是真到了三年多之后的今天,他待在酒店的房间里,一想到顾明云就在楼下的某一个房间里,距离自己不过几米,不再是远隔万里重洋,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加速,又疼又痒。
他想着与她过往的种种,那个女孩有着很骄傲的个性,她像一只矜贵的猫儿,外貌光鲜华美,内里冷静自持,偶尔会恶作剧,露出她锋利的爪子,她走到哪里都不缺爱。
所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在酒店的走廊里转悠,没有什么目的,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一个偶遇吗?
但是没想到,偶遇它真的来了。
那一刻他的心狂喜,他看到她朝自己飞奔而来,他几乎要湿了眼眶,没有注意到顾明云的神色,直到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她是低着头在跑,她根本就没有看见他。
于是他拉住了她,这个动作是本能的,没有任何道理,那种感觉就像失而复得,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但是他没想到会因此而伤了她,更没想到再次见面,她会用那样冷,那样凶的眼神瞪着他,好像不耐烦,只想快点甩开他。
他只能撒手,即使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但顾明云的眼睛明确地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乎他了。
最终陈飞星在桥边停下脚步,望着江面上水波粼粼,平静的流淌,他的身旁有不少情侣,情侣们的心好像永远是火热的,完全不怕冷,靠在一起笑得很欢乐很有劲。
而陈飞星突然很想哭,他想去找贺黎,那应该是这个世上和他最相似的男人,他或许可以和那个人倾诉自己所有的苦,然后大哭一场,他会懂,他不会嘲笑他。
但是,这种相拥痛哭,相互慰藉的事情,但凡是个爷们他|妈|的就干不出来!
男人,只能自己舔舐伤口。
——
夜深了,陆笙和多吉相继回到房间。
两人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无二的疲惫,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晚上,真的挺难受的,看到自己的朋友饱受爱情的折磨,便越是觉得自己的幸福来之不易,很想要将爱人拥入怀中。
“你说,我们今天是不是帮了倒忙?”过了一会儿,多吉放开了陆笙,但他很忧虑。
陆笙叹息:“不管怎样,身为朋友,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
至于剩下的,再怎么样,也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陆笙想着,心中是无限的惋惜。
她本来是不会来魔都的,因为《心声》这个节目的录制其实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即使是多吉临危受命来救场,她也没有必要跟着来,机票钱多烧呀?她又不能找节目组报销。
但是为了顾明云,她急急忙忙去找团长请了两天假,就怕顾明云碰上贺黎之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虽然顾明云事先保证的很好,很理智,但是陆笙觉得顾明云还是太天真了,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要是哭,总得有个人来陪她。
她和多吉原本的计划是,把顾明云叫上来,然后把贺黎也叫上来,让他们两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见第一面。有最亲密的朋友们在,多少能控制住场面,他们也不至于太冲动,只要他们把最初的震撼和慌张熬过去,就算是成了,平安了。
但是谁能想到,计划眼看着就要成功,他们还是单独先见了面。
陆笙忍不住说:“唉,你都不知道,顾明云刚才抱着我哭,眼泪都能把我给淹了,她哭的那么伤心,我心都要化了,太可怜了!”
哪知多吉却说:“哭了就好,比不哭的那个强。”
陆笙一怔,问:“黎哥还好吗?”
多吉苦笑:“不好,他把所有的苦都往心里咽,一声不吭。”
多吉想起贺黎一个默默的坐着的身影,孤独而沉寂,好像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他所有的苦和伤都是往内收的,而他坐在他对面,很心疼很心疼。那个时候就希望贺黎能做点儿什么,希望他能冲下去,把顾明云那个女人狠狠地抱进怀里,然后吻她,虽然他急冲冲地来找贺黎的初衷是为了阻止他这么做。
要么他痛哭流涕也行,抱怨也行,发脾气也可以,反正作为兄弟,多吉想自己一定会陪他发泄,就像陆笙陪着顾明云那样。
但是他没有。
于是多吉一边心疼又一边骄傲着,如果贺黎哭泣或者失控,那就不是他多吉最敬重的黎哥了,贺黎就应该能顶住所有的压力和心碎,永远如山一般可靠且战无不胜。
多吉的思绪飞了一圈又回来,眼里已是满满的执着与期待,他扣着陆笙的肩膀,道:“陆笙,答应我,以后不管我们遇到多大的困难,多大的矛盾,都不要离开我!”多吉的唇贴在陆笙耳边,每一个字都像是羽毛一样轻柔,又像是山石那样沉重。
陆笙说:“好,我们不分开。”
因为分离比任何苦难都要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