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余家老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问躺在床上的余老婆子,“娘,你说俺二哥一家是不是在吊着俺们的胃口,他们是不是想要拖时间啊?”
余老婆子断了腿,下不来床,只能半坐在床头,她一把抢过余多珍手里刚刚拆开油纸包的桃酥饼,狼吞虎咽地吃完,才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谅……他们……没……那个……胆子……”
“娘,都说了你要慢点儿吃,不就是一包桃酥饼嘛!等彤丫头嫁给了俺那余粮大侄子,俺让彤丫头天天给你送好吃的来。”余多珍这般说着,还殷勤地给余老婆子递去一杯水。
桃酥饼是余多珍从余多银家里顺过来的,她那里还有好几包,因此,就算是被余老婆子一个人就吃了一包,她也不介意。
再说,余多珍现在还要好好地哄着余老婆子,也会尽量顺着余老婆子的意。
在余多珍看来,余老婆子现在依然还是有利用价值。
就单单余老婆子手里握着的田契、地契、房契,还有那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就值得余多珍好好地哄上一哄。
余多珍更觉得自己那大哥余多金真是个傻的,还没到最后一步就同余老婆子翻了脸。
那不是什么都得不着了嘛!
余多珍自认为自己要比余多金聪明许多。
余老婆子喝了水,嘴里的桃酥也就不噎喉咙了,她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对着余多珍说道:“老二肚子里有几斤几两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他们哪里想得出坏招对付你们!”
“你只管耐心等着,成亲前的规矩都是不能坏的,免得到时候晦气。”
经历了莫名其妙断腿之后,余老婆子现在比以前更是迷信了,有时还神神叨叨的,好似魔怔了一般。
当然,这也是因为余老婆子一直无法弄明白她和余多金当日为何断腿断手,也无法解释裴云婠如何凭空消失。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母子俩甚至都从未怀疑过裴云婠,因为她们根本不相信羸弱的裴云婠有本事弄伤她们。
这是一个诡异的未解之谜。
而经由村民们的散播,玄乎的说法就更是多了。
余老婆子也是因此而更加迷信的。
余多珍也很是信这些,她怕不吉利,怕染上晦气,因此才听从了裴春花,从余家新宅里出来的。
但是,余多珍的心里却没底,还莫名其妙慌得很。
“娘,你说你想好了两手准备,那这第二手,是啥啊?”心慌慌的余多珍,想要找些事情来做,不然她会胡思乱想更多。
“第二手自然是用同样的法子对那裴家大丫头下手了!裴家现在可是比老二家里还有钱,顺风成了裴家的女婿,那裴家的所有钱财还不都是你们的了!”
余多珍是余老婆子托人捎口信而招来的,因为余老婆子现在指望不上余多金,就只能指望余多珍了。
余老婆子的四个儿女里,大儿子余多金,三女儿余多珍,这二人不管是样貌还是脾性,都更是像她,从小到大也最是听她的话。
至于二儿子余多银和四女儿余多宝,却是更像故去的余老爷子。
算计余粮,也是余老婆子给余多珍出的招。
而裴家……
余老婆子当初没能用余年算计成功,现在打算用周顺风代替。
让周顺风过继到裴家,显然是不太现实,因为他是余多珍的长子,将来余多珍还指望他养老送终。
因此,就只能是让周顺风去毁了裴家大丫头的清白了……
听得余老婆子的话,余多珍在惊喜的同时,又不得不泼余老婆子的冷水,“娘,你想让顺风娶那裴家大丫头?可是,顺风已经定亲了啊!”
周顺风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他的爷奶就给他定了娃娃亲。
同周顺风定娃娃亲的那位姑娘,比周顺风小一岁,今年刚及笄,两家就商定了成亲的日子。
余多珍远居寿源县,她也是回了娘家才知道余多银一家与裴大柱一家的大变样。
她若是早知道这两家人发了家,又知道了余老婆子的算计,就一定会阻止丈夫和公婆给周顺风订婚期。
而现在婚期已定,余多珍在周家做着儿媳妇,还未熬成婆,她说的话,不大管用,因此,难免有些忧虑与犹豫。
“定亲也可以退啊!成亲了都可以休妻嘛!你先别管这些,先让俺那大外孙得了裴家大丫头的身子再说!”
“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裴家那边赖不掉了,你们周家那边的人,有眼力见的都会夸你办了件好事呢!”
“到时候都不用你说,自有人会去给大外孙退亲,再敲锣打鼓地把那裴家大丫头娶进门!”
“那样,裴家的田地、宅子、银子,不都是你们的了!”
余老婆子当初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只是没能成功。
而她找来余多珍,也是想借由余多珍而翻盘。
余老婆子指望不上余多金,但她不甘心见着裴家的银子落到别人的手里,那原本就该是属于她的,她一定得全部弄到手!
余多珍听得气血沸腾,她好似看到堆成山的银子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想要拿多少就能拿多少!
“娘,你想要让顺风如何做?”
“自然是先混进裴家,找一处地方藏起来,等到夜里裴家那一家三口都睡下了,再用上迷香,就神不知鬼不觉了,那裴家大丫头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身子就是俺那大外孙的了!”
这么个毁人清白的法子,余老婆子先前想要利用余年的时候,还没能想到。
她多次后悔自己以前太善良了,还找来麻媒婆上门去提亲,没讨着好不说,还白花了一两银子打点麻媒婆。
她若是在那时就想到这般法子,那么,裴家大丫头也早就成了余年的人了,她也就没有后来那些遭罪的事了!
余多珍心有担忧,不由得问道:“娘,万一顺风被发现了怎么办?”
毕竟周顺风是余多珍的长子,若是被抓包,轻则被当做贼人打一顿,重则被抓去见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余多珍越想越觉得余老婆子说的法子不太妥当。
“不会被发现的!”余老婆子信心满满,“裴记每日人来人往的,你让顺风趁着晚饭时辰去,这时进出裴记的人多,他也容易混进去。”
“等混进了裴家的宅子,就去找间厢房躲起来。正房和那些杂物房就不要躲进去,容易被发现。”
余老婆子曾多次进出裴家小院,对于里面的格局很是清楚,她知道裴大柱一家三口分别住哪里,也知道东西厢房现在是空置,但之前是余多银一家四口住着的。
只要不是空房间,柜子里,床底下,都可以躲。
而裴家人每日忙成狗,是没空天天去检查厢房的。
“厢房?要是锁住了怎么办?”余多珍做出困难设想。
“不会!裴家人从来不锁厢房的门的。”余老婆子露出一副“我早就了解了一切”的嘚瑟表情。
“……”余多珍忍住想要反驳的冲动。
紧接着,母女俩详细地商量了一阵,又忍不住幻想了一阵……
良久之后,余多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才收敛心神,“娘,你先歇着,我去仔细交待顺风做这事儿。”
“去吧!说完了回来给俺捶捶腿。”余老婆子像是吩咐丫鬟一般对余多珍说道。
“好。”余多珍面不改色地应声。
等走出了余老婆子的屋子,余多珍回身,朝着房门的方向瘪瘪嘴。
老不死的!
还想指望俺伺候你?
没门!
***
夜里,戌时末,裴记打烊。
裴大柱送走帮工的村民后,将前后的院墙大门一一落锁,再回到裴家小院,检查了前后门,确定上锁之后,才进了浴房洗浴,最后回房睡觉。
当正房的油灯熄灭,裴家小院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色的清辉,偶尔透过云层,洒落一二。
夜深似水,万物俱静。
裴家小院的东厢房,一个圆胖的身影从床底下钻出来,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一路跌跌撞撞,略显笨拙地摸索到了厢房的门口,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鬼鬼祟祟地蹿了出去。
院子里此时正好有月光倾洒,圆胖的身影趁机加快脚步。
先是走到裴大柱和王氏的屋子窗外,用手指挑破窗户纸,再用一根细细的芦苇管子,将迷烟吹入屋子里。
同样的办法也将迷烟吹入了裴云婠的屋子。
等待了一阵之后,圆胖的身影正准备推开裴云婠的房门,想探一探裴云婠是否陷入昏睡。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圆胖身影的肩膀上……
圆胖身影有一瞬间的呆愣,下一瞬却是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倒竖,尖叫也即将脱口而出……
“砰——”圆胖身影被一闷棍敲晕了,全身脱力,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裴云婠提着根棍子从阴影里走出来,她看向提溜起周顺风的浮光,痞气一笑,转眼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干完正事赶紧回来,有些画面,还不适宜你看。”
提溜着周顺风准备走出去的浮光,脚步一顿,他转身回头,想要问一问是什么不适宜看的画面,却发现裴云婠已经推门进屋了。
浮光带着疑问,将周顺风送回了余家老宅,并且,他按照裴云婠的吩咐,在余家老宅里燃了一种裴云婠特制的熏香。
按照裴云婠的说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对方要使用迷香,那她也就用同一招对付过去。
关于特制的熏香有何作用,浮光还问了裴云婠。
裴云婠的回答是:类似于温水煮青蛙的效用,最是温柔不见血,整人却不致命。
不喜血腥的浮光,顿时觉得这个熏香十分合他心意。
只是……
浮光在第二日发现他低估了裴云婠。
翌日清晨,大贵村的村民们又在一阵女子的惊叫声中惊醒过来。
纷纷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抱怨归抱怨,热闹也还是要去凑的!
村民们循声找去,发现惊叫声又是从余家传来的,只不过今日是余家老宅。
这余家人可真是不知消停!
这是村民们还未见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的想法。
等他们知晓了真相,就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余家老宅的院门洞开,村民们好奇地走进去瞧……
这一瞧,不得了!
只见在余多金的房里,他和余多珍抱作一团,浑身未着寸缕。
而另一间房里,周顺风和周彤彤也是如此。
村民们纷纷觉得要长针眼!
第一个发现这事的,是大贵村的张大娘,她是余多银请来给余老婆子做每日的三餐饭的。
今日就是如常赶来,做好饭就先端给余老婆子。
再去喊余多珍和她的几个孩子吃饭。
因为这些人是来做客的,余多银也让张大娘把她们的饭给做了,至于余多金的一日三餐,余多银却是让张大娘不要管。
而张大娘去余多珍住着的屋子里喊人,却只看到周顺水在,且还睡得香甜。
张大娘就去周彤彤睡的屋子里喊,就看到周顺风和周彤彤那般抱在一起。
她当时就惊得大叫,再一路跌跌撞撞想要去找余多珍,也就在余多金的房里发现了同样如此的余多金和余多珍。
张大娘实在难以消化这样的一幕,就一边惊叫一边跑走了。
之后就是村民们循声而来了。
而被村民们的议论纷纷而吵醒的四人,再次用惊叫声,轰炸了村民们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