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三月间,西历四月中旬的辽东半岛分水岭的山间,依然有几分寒意,特别是在露水最重的漆晨时分,当人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浸湿后却必须趴在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时,那寒气是一阵阵的袭来。
经过三天的训练、考核,教导总队第二大队露营于韩家岭山头上,山下趴在的却是第一大队第一中队。中队长凌厉本是毅军左翼过来的,大房身歼灭战中得了黄星,海城防御战中“被估计”指挥连珠炮班干掉了三百余鬼子,破格拔擢为哨长,进了教导总队之后又被任命为中队长。
第一中队的中队长不好当哦!总队长、统领杨格在这次拉练中跟随第一中队行动还是其次,第一中队里有帮统身份的随昌毅、有老团练的首功胥老三、有老八营的管带马登奎、又临时加上湘军统领李光久哨、队官们就不提了,一个字一多!嗨,也不知道杨统领是怎么想的,偏生让刚刚提拔起来的凌厉担任中队长?前天行军拉练的竞赛,第一中队没能得胜,随昌毅等人一直威胁着中队长,必须找机会搞第二大队一次。为何?五、六中队都是第二大队的!由此,第二大队那个牛逼哄哄的劲儿让人实在看不过眼了。
被磨得没办法,凌厉想出一招请随第一中队行动的总队长出点子。
杨格也想试一试第二大队执行战斗勤务条令的情况,乃建议第一中队超夜摸第二大队的岗哨。如果成功,顺势潜入第二大队宿营地,俘虏他们的官长。让两天来牛掰得不行的第二大队长长记性,对条令在教导总队的贯彻也大有裨益。
如此对抗性强,做成了又解气的主意,顿时得到第一中队所有人的积极响应。
好汉不提当年勇,就算随昌毅也得听中队长的,此时,侦察归来的他猫腰接近一丛灌木后,找到凌厉和一旁权作“空气”的杨格、李光久,低声报告:“中队长,第二大队的宿营和哨位分布情况基本摸清楚了。岭南,第四中队:岭西:第五中队:岭头,大队部和第六中队。
韩家岭左近十里范围内有岗哨七处,关要位置的岭头上有两处,估计最少是三人哨,一明两暗:每个中队还有游动哨班,不定时巡道。摸哨看来是不成了,再想撤吧。“暗黑的天光下,无人看到凌厉是一脸的凄苦,这个中队长真他娘不好当呐!
“未必,不试一试就撤,说不过去。”一旁的杨格开口了,指着岭头问:“别管岭西、岭南,从陡峭的北坡攀上去,摸了他的两个岗哨再说。确定位置没有?”
“统领,确定了,一个在11点方位那棵最高树的尊影线下,一个在两点方位靠近岭西的大岩石一带。”
杨格伸手在凌厉的后背拍了拍,说:“我带几个人摸11点的哨,你带人摸大岩石的,不管谁先得手,先以隐蔽动作互相靠拢,看清楚宿营地的情形后再做决定。”
凌厉得到鼓励,点头道:“是。”
“你是中队长,我是随你中队长行动,一切行动,我听你的指挥。
“是!”凌厉一时之间还是应了“是”这才正儿八经道:“三班,跟随统领行动:四班跟我来,得到信号后全中队隐蔽前进压上,不得暴露行躁!”
三月的韩家岭上到处是新生的嫩叶,枯藤、衰草也焕发出了生机,夜间攀爬有些陡峭的韩家岭北坡有些风险,三班从马登奎以下口个弟兄一个个都揣了小心,协力攀爬时都把统领护在中间,当人肉垫子、先行露头的事儿决计不让杨某人插手。
藜明时分,十三人翻上岭子趴在地上,借助东边的些微天光观察了一阵子。大树下的哨位似乎刚刚换岗,明哨颇有精神头,双手持枪来回踱步游动:暗哨的位置就需要通过观察来分析了。
暗哨的布置要领有三个关键点:第一,能与明哨配合监控哨位负责的区域:第二,能很好的隐蔽:第三,能对明哨形成观察、保护。部队刚刚执行条令,官兵们的知识水平普通底下,能做到第三点就算不错,能在这三点的基础上加以发挥、灵活运用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不过杨格没有托大,在哨位布置问题上可以小觑其他大队,但是第二大队大队长是王英楷,从转战南路开始就干侦察这一行,从今晚韩家岭的哨位布置上来看,也足以证明王英楷反侦察的能力不俗。
杨格在反复观察,反复分析,东边的光晕却开始化开来,马登奎等人的心也就提了起来,越发焦急。
“嘘!”杨格出声提起众人的注意后,打手势令马登奎带三名弟兄去东面大约五十米的一个树丛后:令裴军带四名弟光向岭头迂回,重点搜索山脊线两侧的凹地:自己带两名弟兄稍候出发,负责拿下明哨。
三路分头行动,不多时,东面树丛得手。杨格打出手势,带着两名弟兄呈品字形疏散队形,接着树木、地形的掩护,转到明哨身后,也就是被大树树干遮蔽视线的位置。杨格看了看山脊线几处凹地,没看到裴军等人的动静,觉着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乃再打手势,两名弟兄分散为两翼,匍匐向明哨迂回包抄,自己猫着腰、踞着脚,把步枪背在背上,一步步的接近明哨。
哼哼,统领亲自出手给第一中队挽回丢在三岔口的面子,够意思了吧!
屏住呼吸,轻轻的,缓缓的绕过树干,猛地一跨步,膝盖顶在岗哨后腰的同时左臂环过肩颈,手掌捂住岗哨的嘴,右臂推动岗哨右肩,左右上下一使劲,欲把岗哨摔翻在地。哪知岗哨反应很快,似乎听到杨格出手带出的风声,猛一偏头,杨格的左手捂偏了,被岗哨张口咬住,狠狠的、使劲的咬住。
如果是对敌人,杨格会忍痛拧断敌人的脖子,可痛啊,这家伙咬劲儿咋这么大?老子痛啊,整只左手痛得几乎麻木了!
“你褫”刚一出口,杨格的肚子被挨了一枪托,顿时胸腹之间百味翻涌,不由自主的退了小半步,但是左手掌还被咬住而无法脱身,身体顿时平衡……
岗哨总算松了。,一边大喊“敌袭”一边用枪口的刺刀逼住地上的“敌人”。
两旁迂回的兄弟原本以为统领出手,一个顶仨的,哪知发生如此变故。见闹出动静了,立即跳出来喝斥哨兵:“放开,放开,那是统领,你小子傻啊!哟,杨春,你小子这回闹大发了。”
杨春送彭辅臣灵牌去安缴,回来就进了教导总队,此时也看清楚了,被自己“打倒在地”用枪刺逼住的真是统领杨格,跳出来两个人也真是自家弟兄,一大队一中队的。
忙不迭的收了枪,坡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不快走,丢人现眼了。”杨格一骨碌爬起身来,招呼了两名弟兄就走,走了几步回头道:“杨春,天亮了找我报到!”
糟了!糟了!杨春颓然坐到地上,见到统领和两名弟兄鬼祟的样子,却没看到暗哨的动静,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杨统领和一中队是来摸哨的,却被自己狠狠咬了手,砸了一枪托。
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自己清楚,仓皇间,杨春以为是鬼子来了,哪有不拼命下死力的?!
岭头大树这边一闹出动静,其他两路虽然已经得手也只好撤退,王英楷带着部队赶来时,看到的是几名垂头丧气的哨兵和抱着枪跨在地上,欲哭无泪的杨春。
“说一说,啥事心哪来的敌袭?!”暗哨立正道:“报告大队长,一中队摸我们的率。”
“狗日的郭宗铭,竟然敢跟老子玩儿阴的?”王英楷骂了一句,又觉得不对劲,喝破对方的行动后,哨兵们应该高兴才是,咋“杨春,你装傻充愣在那干啥?起来,立正!“暗哨体谅杨春的心情,赶紧解释:“大队长,杨春咬了统领,还给了统领一枪托子,看样子伤势不轻。统领留下话,要杨春天亮后去报到。”“统领?!总队长?”
“是。”
“乖乖咧,乖乖咧。”嘴里念叨着,王英楷一时无计,不,是一时没想明白,互搓着双手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自己兴许冤枉郭宗铭了,多半是统领带着一中队来摸哨,以此检查第二大队的战斗勤务执行情况。侥幸啊,若是真给统领摸光了哨位,岂不代表自己这个大队长带兵无方、贯彻条令不力?好不容易从侦察队长的卒苦差事上转到大队长位置上,今后可能闹个标统干一干的,差一点,差一点,嘿嘿,杨春立了大功,大功!
“杨春,你哭啥呢?”杨春没有哭出声,心里可就后悔死了,眼泪就挂在下眼皮上。
“我我下口太狠,那一枪托子也狠,我以为是鬼子。哪里知道是统领大人。”
“条令!”
杨春急忙改口:“统领,统领。”
杨格是什么人,王英楷还是知道几分的,特别是治军、带兵上。
“你小子哭个屁,赶快的下了哨,带上药包,跟我找统领去,天,不就快亮了吗?你小子被统领给看上了,多半从明儿起就是统领的新马弁啦!”
统领的新马弁?!从赖小顺走了以后,统领身边一直没有专门的马弁,赖小顺干啥去了?武毅军的弟兄们都知道,是去天津读武备学堂了。杨春从三营管带彭辅臣的马弁变成统领的马弁,一步登天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