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些什么,过了会一齐进入书房。
“别开灯!”尤涟压着声说。
项铮搭上开关的手顿住:“为什么?”
“你不觉得做这种事开灯很奇怪吗?”
“不觉得。”
“反正听我的,别开灯。”
于是灯没有开,房间里昏暗一片。
尤涟摸着黑打开了电脑,动作轻而又轻地按下电脑开关,等待开机的时候呼吸也跟着一起放轻了。
项铮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十秒后,屏幕进入主界面。
尤涟打开浏览器,然后小幅度地冲项铮勾手:“你来搜,快。”
项铮没忍住,提醒道:“这是你亲哥家。”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弄得跟做贼似的。
尤涟不假思索地回答:“在谁家这种事情都不适合见光。”
项铮低笑了声,摇了摇头。
他倾身上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
尤涟好奇地伸头去看。
望着电脑上被打开的界面,他嘴里不自觉地冒出一声“哇哦”。
这个网页属于一家私人用品定制中心,定位奢华,门槛也高,需要在线下实体店办理卡之后,才会提供可以进入官网的专属账号和密码。
只见项铮操作熟练地点进高级区,打开了一个商品网页。
他对尤涟道:“你可以试试这个。”
尤涟叹道:“你也太熟练了吧。”
“我见过很多跟你情况相似的客户。”
项铮是私人医生,对他来说他服务的所有病人都是他的客户。
尤涟点点头,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上。
只看了一眼,他的面颊和耳朵就开始不自觉地升温——太会玩了,真的太会玩了!明明介绍词高端大气上档次,甚至引经据典,让商品充满了古风韵味,优雅又有腔调,但图片,却是如此虎狼。
水晶的、镶钻的、透明的、黄金的、硅胶的……
式样繁杂,应有尽有。
尤涟咽了下口水:“哥,这个东西……”
对比尤涟的尴尬,项铮平静无波。
他目光淡定,神色正经,仿佛眼前不是一张张造型和材质各异的玉势图,而是非常严肃正经的医疗器材。
“我推荐你用玉的。”
说着,项铮伸手在某两张图上点了点,“你看看这两个,都是暖玉,捂热后放进体内,比其他的要温和舒服,而且中间有镂空处理,可以填一些药膏药油。”
尤涟尴尬到头皮发麻,仿佛重回小学上性教育课的时候。
毫不遮掩的人体器官解剖图投影在布幕上,老师在台上一本正经地介绍,台下的他脸红到脖子根,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交握着的手互相捏了捏,尤涟说:“那这两个哪个更好啊?”
项铮道:“看你急不急。”
“什么意思?”
“这套十三只,一礼拜一换,一整套用完差不多三个月。”
项铮又指向另一张图,“这个二十四只,看你狠不狠得下心,狠得下心就一天一换,不怎么能忍的话就两天一换,一到两个月就能用完。”
尤涟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哥,你要不先去忙,我再看看,考虑考虑。”
项铮嗯了声:“你慢慢看。”
说罢,转身出门。
项铮一离开,尤涟觉得呼吸都舒畅了。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自己看片和被一个哥哥辈的人盯着看片的感觉果然是不一样的!再说下去尤涟觉得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
拿手扇了好一会的风,脸上的温度才算降了下来。
尤涟伸手覆上鼠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开了大图——这么贵的东西,他总得看看细节,看看值不值。
看着看着,就不只是脸上着火了,身体和心里也跟着着了火。
一开始水还是喝得温的,之后一杯接一杯倒的都是冷水,可冷水下肚,也照样压不下心里的火,尤涟觉得一扇新大门在眼前打开,然后自己以坐火箭的姿势一头冲了进去。
凌晨一点,辗转难眠的尤涟从被窝里伸手拿手机,然后——
尤涟:哥,我想好了。
尤涟:我要订那个二十四只的,钱我明天转你。
发完,一桩事了。
尤涟觉得从头到脚都轻松了,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没一会困意就涌了上来。
当晚他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身披战甲,手持宝剑,各个仙门斗宗的人把他团团围住,似乎要把他抓去斩首示众,然后他不屑地冷哼一声,抬手挥舞长剑,只一击,便把所有人打得落花流水。
然后围剿他的人纷纷发出惊呼——
“装o强者,恐怖如斯!”
“不愧是装o门的欧皇陛下!”
第二天一早,装o门的欧皇陛下醒得比鸡还早。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半晌后忽然用力揉了揉已经乱成鸡窝的头发,把它揉得更乱后跳下床,飞速洗脸刷牙,在亲哥起床之前出了门。
学校是早上六点上早自习,尤涟五点半就到了学校,他在食堂买了早饭,然后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一口一口地吃。
江苏的冬天很冷,空气是潮的,风也像是学了穿衣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路上的人都走得飞快,只为早点进入温暖的教室。
只有尤涟,顶着一头呆毛坐在寒风中。
他身体虽冷,但心情激荡。
他开窍晚,不久前才大致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十八岁的年纪,正是年少轻狂勇者无畏的时候,所以为了这份喜欢,他一头栽了进去,又是装o,又是装发情,还主动叫来宫鹤,强制性地把自己跟他扯上关系。
现在更是为宫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想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再想想那即将到手的二十四只不可说。
尤涟颇为感动地摇头叹息。
——他为了这份感情,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你在这儿干嘛?”
耳边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把尤涟吓得一机灵。
他抬起头看向来人,怔了怔,问:“你又来这里干嘛?”来者正是那个让他付出太多的人,宫鹤。
“晨跑。”宫鹤眉眼冷峻,语气淡淡。
“哦,那你跑。”尤涟单手撑着下巴,还沉浸在自我感动中,对于宫鹤的出现反倒没多大情绪波动。
宫鹤没走:“你呢?”
尤涟双手环胸,笑得有些隐秘的得意:“我想点事情。”
宫鹤默了默。
尤涟的表情让他想到了他们小时候,小时候的尤涟如果做了什么好事、或是在学校里得到老师表扬就会这样,嘴上不说,但脸上眼里充满着小得意谁都能看得出来。
他又做什么了这么高兴?
眸子沉了沉,宫鹤转身踏上操场,开始晨跑。
总归和自己没关系。
惊喜是别人的,礼物是别人的,赞美也是给别人的,自己在尤涟那儿,总归是什么都得不到。
然而尤涟并不知道宫鹤的想法。
他看着冷着脸走开的宫鹤,笑容僵在了脸上,兴奋的脑子也开始一点点降温。
宫鹤已经跑了起来。
他身材颀长,长相出众,虽然穿着宽大的校服,但寒风吹过,薄薄的校服贴上里面的棉袄,依旧把独属于少年人抽条时的高挑纤细勾勒地淋漓尽致。
他戴着顶棒球棒,跑动时嘴边呼出一团团白雾。
整个操场上就他们两个人。
他看着他,而他却目不斜视,即使从他身前路过,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尤涟抿唇,低头咬了口玉米饼。
玉米饼已经凉透,没了出锅时的软糯,咬上去又冷又硬,像一块石头。
十五分钟后,宫鹤跑完步。
尤涟还坐在操场边,手里捏着没吃完的玉米饼,看起来正在发呆。
宫鹤在他身旁站定,边解手套边道:“快上课了。”
尤涟抬起头,眼神有些懵:“嗯?”
宫鹤又道:“五点五十了。”说完他看向尤涟凌乱的头发。
尤涟有一头浅金色的中长发,头发长到脖子根,发质很软,摸起来很舒服。平时他总会把前半部分扎起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扎,被风一吹就乱成了一团。
尤涟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手表:“这么晚了。”
“嗯。”
尤涟站起身:“我回教室了。”
“头发。”宫鹤叫住尤涟。
尤涟一怔:“奥对,你帮我拿着,我理头发。”说着他把手里的牛奶和玉米饼袋子递给宫鹤。
宫鹤没接,而是伸手在尤涟的头上拨了起来。
尤涟呆在原地,头皮上传来的微凉抚触让他忍不住地缩了下脖子。
宫鹤收回手,神情依旧冷淡:“好了。”
尤涟愣愣地看着他:“谢谢。”
宫鹤嗯了声,抬脚离开操场。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教室。
见到他们两个一起进来,整个班非常默契地沉默了一瞬,吃早饭的停了手,正在背书的也忘了背下一句,一瞬间的空白之后,班里才重新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尤涟坐回位置没多久,旁边的傅欢就凑了过来,她一边偷瞄宫鹤,一边压着声问:“你跟宫鹤打架了吗?”
“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还做了一晚上梦的尤涟在进入暖烘烘的教室后更困了,也更迟钝了,过了会他才回道,“没有啊。”
傅欢露出一副已经看透的模样:“是吗?我不信,你刚才回答的时候停顿了好一会。”
尤涟道:“真没有。”
傅欢拧起眉,打量着尤涟:“那你头发怎么这么乱?宫鹤的手也是,都红了,他扯你头发了?”
没等尤涟解释,班主任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唐女士气势满满地在门上敲了敲,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还不开始看书?来了就是吃早饭聊天的?”
尤涟正欲辩解的嘴巴合上,傅欢也缩回了原位。
“还有——”
锐利的目光落在尤涟的脑袋上,“长头发的都扎起来,学校不允许披头散发。”
班里很安静,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尤涟打完哈欠,抬起头就见班主任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
尤涟精神一振,猛地想起他今天忘记扎头发了!
以前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头发扎起来,今天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结果就忘了。
他弯下腰,在桌肚里找发圈。
草了。
他准备了一堆装o道具,却独独忘了备点扎头发的发圈!
“嘿,这个借你。”
尤涟循声望去,是个长了张精致御姐脸的女生,班里的人他还没认全,所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女生笑眯眯地看着他,葱白似的手指上勾着一个玫红色发圈。
“谢谢。”尤涟伸手接过。
他也顾不上颜色了,拿到发圈后手忙脚乱地把头发扎了起来,扎完顿时松了口气。
看着被他扎在头发上的小草莓,女生又笑了:“你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