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冉……梦冉,我是暮姐姐啊,你还记得吗?”
暮阳哑着嗓音,附身轻唤。
可是对于暮阳的靠近,柳梦冉表现出极度的排斥和害怕。她眼神躲闪,怯懦懦地躲开暮阳伸过来的手。
她瑟缩着,几乎要躲到椅子里边去。
“怎么会这样?”暮阳冷声问木九等人。
木九摇摇头:“柳姑娘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海阙呢?他们不是一起离开的吗?”
木九还是摇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柳梦冉成了现在这样?
暮阳深吸气,不忍心去触碰,却忍不住不去呼唤:“梦冉,我是你暮姐姐,你别怕……”
她的轻柔,换来的却是柳梦冉更强烈的反应。
突然,柳梦冉仿佛看到了救星,乌沉沉的眼眸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一个人身后,手指用力地扒着男子苍色的衣角,似恳求,似依赖。
男子拍了拍柳梦冉的手背,以示宽慰,转过脸来对暮阳解释道:“冉冉应该吃了很多苦头。小风说,他救下冉冉时,冉冉正被一群无良乞丐轮番施.暴。因此,她的身心遭到了极大的重创,才成了现在这样。”
他说话的嗓音低沉喑哑,语调平缓而清晰,只是这一句信息量极大的话让暮阳一时间难以反应。
良久,她才哑声吩咐木九:“先送梦冉下去歇息,再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千草堂堂主过来。”
木九领命。男子偏头对柳梦冉耳语了几句,又拍了拍她手背,柳梦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木九离开。
屋里就只剩下暮阳与这个陌生男子。
“公子请坐。”
暮阳拾起杯盏饮茶,眼尾余光却在细细打量着他。
不甚出众的五官,顶多算得剑眉星目,狭长的凤眼隐隐透出些些江湖游侠的英气。谈吐举止沉稳得宜,不见粗鄙,就是气场有些冷,感觉不大好接触。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让暮阳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
越是安静的氛围,熟悉感就越重。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暮阳搁下杯盏,打破安静。
男子淡淡开口:“在下,流云。是小风的故友。”
“小风?”暮阳心头猛然一跳。
“慕清风。”
清淡的三个字肯定了暮阳心中所想,却令暮阳如鲠在喉。
“慕清风……他……他除了沉吟这个知交,居然还有个故友。”暮阳说着,竟难以置信地轻笑起来。
自称“流云”的男子弯了弯唇,道:“你何曾对他的事上过心?”
流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平淡,但谁都听得出他话里尖锐的讽刺。
他有很深的不满。
“是慕清风让你送梦冉回来的?”
“对。”流云毫无顾忌地直视暮阳双眼,“他去上阳城救情敌之前给我留了口信,若是一个月后他没有回洛城,就让我送冉冉回金都。救情敌?呵,亏他想得出来。”
暮阳强压着内心情绪的涌动,再问:“那他现在人呢?”
“现在?”流云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笑话,回呛道,“暮阳坊主,你应该很清楚他出了什么事!”
暮阳无言以对,只用力握紧十指。
却听流云补充了一句:“小风的下场,全拜你所赐!”
暮阳久久坐着,如风化的石不动分毫。
流云起身离开,准备去看柳梦冉。
暮阳突然出声厉喝:“慕清风!你站住!”
逆光立在门口的背影果然顿住不动。
流云冷冷道:“暮阳坊主你认错人了,我是流云,不是小风。”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说他不是慕清风,可是暮阳不信!
她怎么都不信!
……
※※※
千菀来到月扇坊,看到柳梦冉现今的样子并无惊奇意外,只是很难怪,还有些气氛。
与她同行的还有千行。
为了让柳梦冉乖乖听诊,流云一道留在房中陪同。暮阳与千行等在院子里。
此时天寒地冻,千行担心暮阳身子吃不消,示意木九取来披风,亲自给暮阳披上。看着暮阳微蹙的眉头,他忍住不去抚平它。
“暮阳,你知道紫微宫的上明使吗?”
“嗯,知道。藏蓝上明使,擅使剑术,不过他早就叛出紫微宫了。”暮阳关心着屋内情况,只随口应答。
许久不见千行回应,便抬头问他:“怎么了?”
千行摇头:“没事。”
其实,他很想告诉暮阳——
上阳河畔那一战,他看到那个通身藏蓝的上明使,尽管那人戴着面具对他陌生至极,可那倚剑而立的姿态……分明就是海阙!
“我上次与你说的应离一事,怎么样了?”暮阳问道。
先前,暮阳告诉过千行她的想法——应离实则是紫微宫尊主。
可是这个想法太过不可思议。堂堂紫微宫尊主,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会是那个武功修为尽失的应离?
千行暗中试探过数次,那个应离确实没有武功,全身经脉委实虚弱得很。最后一次试探,若非千菀出现,恐怕已经要了应离的性命。
何况暮阳也说了,在紫微宫,她并未见过紫微尊主的真实面目。
应离或许可疑……但是……
看一眼千行的神色,暮阳就知道他心中纠结,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千行听见暮阳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查探一个人是否易容?”
暮阳记得,慕清风就曾用简易的易容术替她遮挡脸上的伤疤。
“你怀疑他?”
“呵,慕清风那样的人,哪来那么多朋友?”
“暮阳……”千行很想说:暮阳,你可不可以认清现实,不要再自欺欺人?无论你做多少事,慕清风都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
可是,当他对上暮阳坚定且带着警告的眼神时,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递给暮阳一个小瓷瓶:“你把这个粉末倒在指尖,如果是易容,你会在他耳后摸到面具与人脸黏合的缝隙,就可以撕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