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十八故,前人误】
他从来都清醒地知道,
这场相思局只会是他一个人的死局。
他说,佛家有三皈依,他这里却是四皈依。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吾爱暮阳。
【第048章·在瓷窑遇袭】
“没想到还能在金都城见到你!千老弟,我真是太高兴了!”二楼雅间的门开了,从里边走出个粗眉大眼、穿一身黑灰布衣的中年男子,腰两侧各挂着一柄弯刀,俨然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
“那说明萧大侠与公子有缘呐!”红丫头随自家公子一道送这个萧大侠出来。千行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结交了不少江湖侠士,眼前这位萧大侠便是人称“弯刀大侠”的萧鼎丰。
听红丫头这么说,萧鼎丰爽朗大笑,连连道:“对,对,丫头说得对!”
送至月扇坊门外,千行问道:“方才只顾着喝酒,小弟还不知道萧大哥下榻何处?改日再与大哥一醉方休。”
萧鼎丰摆摆手:“这里的客栈差不多都住满了,我啊就借宿在一老伯家里。”忽然又想起什么,他凑近千行低声道,“千老弟,我不知道你来金都做什么,但如果只是为了游山玩水,那听大哥一句劝,眼下这金都不安全。你倒不如去皇城那边转转。”
千行眸色一动,尚未细问他金都哪里不安全,他已经摇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木一!速去驾马车!”身后传来暮阳的急声命令,木一道了声“是”,暮阳已疾步走出大厅,经过千行时没有半刻停留,就像没看到一样。木九紧随其后,见到千行主仆,礼貌地点了下头,赶紧跟上暮阳。
不消片刻,木一驾着马车赶过来,接上坊主与木九,很快就驶出了花柳巷。
千行立在原地,稍稍出了一会神。自那晚从码头回来后,他明显感觉到暮阳对他的冷淡与忽视,有时甚至刻意避开他。他不知道缘由,也无意多猜,只是算算日子,暮阳一月一灾的日子又要到了。
马车里,暮阳靠在车壁上,脸色微沉。木九小心地观察坊主脸色,偷偷掀开帘子一角,发现是去往城东方向,于是惴惴不安地开了口:“坊主,是瓷窑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无事,只是想带你们去瞧瞧。”暮阳摇摇头,嘴角噙着抹异样的笑。
柳家产业收归她名下后,诸位掌事明面上恭顺服从,暗地里却是各有打算。这些日,她一直在看掌事们呈上的账册,对先前柳家的各项经营有了初步了解。直到今日,她翻到瓷窑的账本。
与绣庄、茶园等账册相比,瓷窑所列账目分外清晰明确,堪称完美。暮阳不怕偷腥的猫,却烦极了那种仗着聪明对她弄虚作假之徒。
木一最大的长处莫过于她赶得一手好马车,平稳且快。不到半个时辰,她们便到了城东柳家瓷窑。
身子稍微一动,暮阳不经意皱眉。木九见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心里咯噔了一下。“坊主,您是不是……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来都来了,先看看。”暮阳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下了马车。
听说暮阳坊主亲自来巡视,瓷窑的掌事任财春忙不迭地出来迎接,连声告罪:“不知道坊主今日要来,属下什么都没准备,请坊主见谅。”
“我只是突然想过来瞧瞧,任伯,您不用紧张。”暮阳说着,带领木一木九径直走进瓷窑。
任财春今年五十三岁,身材偏矮偏胖,他年少时便跟着柳母做事,是柳家产业各掌事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因此大家伙都尊他一声“任伯”。
一路巡视过来,工人们纷纷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打量起他们的新东家,有的好奇,有的疑惑。
腹中绞痛一阵强过一阵,暮阳微微蹙眉,苍白的脸上努力挂着友善的笑。木一、木九越来越担心,目光一刻不离,死死地盯着暮阳,生怕坊主一不小心就晕厥了过去。
“属下看坊主脸色不大好,莫不是身体不适?”任财春是个极有眼力劲的人,看暮阳越来越白的脸忍不住想要劝她回去。
这时,一个工人跑过来跟任财春说:“掌事,瓷土、瓷石和釉浆到了。”
任财春这边正陪暮阳巡视,听底下人这么说不禁面露难色。暮阳镇定地摆摆手,他会意,叫上几个魁梧的工人先过去卸货。
此时的金都城已过立冬,迎面而来的风开始有割脸的感觉。木一与木九对视一眼,扶暮阳到一处僻静地休息。她们知道,坊主好面子,是绝不可能在工人们面前流露出一点脆弱之意。
突然飞过来一块石头,木一眼疾手快地推开暮阳,自个反倒被砸得头破血流。眼前又出现五个高大的男子,人手抡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木一用力甩了一下脑袋,警惕地看着他们靠近,对身后人说:“来者不善!”木九“啊”了声,扶着坊主躲在她身后,哆哆嗦嗦地往后退。
木九因害怕而用力握紧暮阳的手腕,暮阳痛得直皱眉,却清醒了几分,看对方都穿着瓷窑工人的服饰,于是端出气势冷冷道:“我是月扇坊坊主,也是你们的新东家。你们想要做什么?”
本想用身份唬住对方,不料他们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嚣张:“打的就是你!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五个男人抡起棍棒一哄而上,木一冲上去与他们打了起来。木九吓得不敢说话,暮阳低声吩咐她:“赶紧趁乱逃出去叫人!”木九看看一对五的木一,再看看强忍腹痛的坊主,咬咬牙,逃了出去。
木一平时最不喜欢练功夫,花花架子真打起架来便只有挨打的份儿,何况还要护着摇摇欲坠的暮阳。她一边疼得嗷嗷叫唤,一边趁机夺下对方的棍棒,还不忘抱怨:“坊主,您下次出门可一定得带上能打的人啊!”
“知道了知道了,下回一定不带你。”暮阳忍痛敷衍。
“坊主,我不是这意思。”木一欲哭无泪,“木九那死丫头怎么叫个人都这么慢?”
暮阳被木一拉扯着,棍棒丝丝带风划过她脸颊,腹痛越来越重,脚下步伐已然虚浮,心下却带了一丝庆幸:还好,这些人都不是高手,木一勉强能应付。
又一记棍棒朝暮阳劈头抡来,木一不得已甩开暮阳的手,又惊呼:“坊主!”这摔下去无论撞到哪块石头,初字辈姐妹不都得把她扒皮啦!
眼前闪过一道白影,暮阳无力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昏沉沉地已然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