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字辈姑娘们的通铺在别院的最外边,清原刚霸占了木九的床榻躺下去午睡,没到半个时辰就被外边的一阵哄闹声吵醒,没好气地咕哝了声,跑出去看情况。
别院里闹哄哄地围满了人,清原站在青石块上瞧了大概。
一方是以木一为首的九位木字辈姑娘,身后还围了一拨莺莺燕燕帮衬。木九正使劲抱住她一个劲要往前冲的身子,她却不听劝,横眉怒目指着对方大骂,噼里啪啦地不带一个重样,让清原甚是佩服。
再看另一方,惊得清原险些跌了下来。
原来是月扇坊和凌月楼两家掐上了呀!
只见那一身艳红,同样骂得起劲的花娘身后分列站着十名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搞不好打起来的话……清原看向一个个纤瘦娇弱的姑娘们,皱着眉直摇头,三个人的胳膊加起来都没他们一个人的粗,掀了这飘羽别院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清原自认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捕快,尤其是在接收到木九焦急的眼神求救后,她义无反顾地挤到了两拨吵得难舍难分的人马中间。
“花娘,私闯民宅可是触犯我朝律法的事儿,趁坊主还没来,你赶紧带着人离开吧。我若将你请去府衙喝茶,对你而言可一点都不光彩。”
她一上来就搬出了辛隶律法,木一眼睛一亮,正要附声应和,无奈嗓子干哑地要冒烟,于是眼神示意木九上前搭腔,木九却怯怯地摇头,抓着她手臂的手更紧了。
真没用!木一忍不住朝天翻白眼。
花娘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听了清原的话一点也不慌乱,反而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装作恍然大悟地开口:“噢,原来是清原捕快啊。不对,瞧我这不长记性的,府衙大人早前下了停职公文,应该叫清原姑娘才对。”
一句话,噎得清原无言以对,只好悻悻地退出来。
“花妈妈好大的架势呀!”随着一声惊呼传来,姑娘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两位气质截然相反的公子一前一后而来,六名绝色美艳的扇字辈姑娘尾随其后,清原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想:你这才叫架势大吧?只是……最前面这位穿得五颜六色一看就不正经的公子是谁?
花娘神色微变,看清来人后,又是一惊一变。
千行半途停了下来,倚着圆木柱子轻摇折扇,旁观了许久的红丫头悄悄走近,唤了声公子,见他神色淡淡地看着院中情形,也不再多话。
“花妈妈,一日不见,你又年轻了呢。”慕清风朝木九递了个安抚的眼色,然后熟络地和花娘打招呼。
噗。姑娘们老实不客气地笑了。
花娘涂了厚厚胭脂铅粉的脸红了又青,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而慕清风提着右唇角笑得一脸邪气又无辜的模样直气得她牙痒痒。
怒极反笑,目光从慕清风身上斜向一旁不动声色的千行,讥讽道:“你们暮阳坊主的入幕之宾当真是不少呢!”
“你胡说什么!”木一一个激动,跳了起来。
慕清风皱眉,狭长的桃花目里浮起几许不开心:“我一段时间没回金都,坊间就出了这么不靠谱的传言吗?这可不行。”眼神切切地瞅着花娘,“花妈妈,你听好了,暮儿的入幕之宾从来都只有我慕清风一个!”
“对了,花妈妈,你这般大张旗鼓地找暮儿有什么事么?与我说也是一样的。”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麻烦你声音轻些,我怕吵着暮儿休息。”
他一口一个“花妈妈”叫得顺溜,花娘却听得心里窝火,果然和暮阳一样嘴贱!
“瞧公子这话说的……”花娘习惯性地以帕作扇,斜睨他,嗓门不低反高,“暮阳是公子心尖儿上的人物,在你看来她哪会半点错?我与你论是非讨公道,又有何用?”
“这话倒说的一点都不假。”慕清风大方承认,神情还颇为得意。
“……”花娘气得无语。
“花妈妈找本坊主有何贵干?”
始终沉默的千行看向声音来源处,沉寂的双唇微扬,弯出个浅淡却带着意料之中的笑。
“我来了,花妈妈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暮阳镇定地缓步走到院子中央,姑娘们激动不已,瞬间底气都足了起来。慕清风识趣地退开一步。
花娘有些心虚扫了她身后的黑衣女子一眼,想到自己身后站着十个威武雄壮的男子,暮阳却只有一个,不禁有了底气:“还不出来!”
这时,从十名汉子身后走出个女子,抿着嘴,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月扇坊这边有人认得她,是凌月楼里负责采办的姑娘采茵,花娘的左膀右臂。
采茵在花娘的示意下,上前说清事由。
说是她今天一早去商市里采办,接二连三全吃了闭门羹,无奈之下她顶着压力提价格,仍起不到半点作用。询问缘由,大家都默契地给她一记高深的眼神,便打发她走。没有办法,她只能去市集碰运气,不曾想市集上的小商铺同样不给半分情面。见她一脸郁色,某店主不忍,悄悄与她说:“你们怎么就开罪柳老了呢?柳老富甲天下,又是我城商会会长,他那边以个人名义下了禁令,商会里的自然得跟得紧,何况我们这些小铺子,谁敢与柳府对着干?”
凌月楼哪能开罪柳府呢?在场的都不是笨的人,以暮阳与柳老的交情,下这道禁令还不是暮阳一句话的事儿!
“暮阳,你敢说这些与你无关吗?”花娘厉声诘问。
“不是我,还会是谁呢?”
花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说:“听到了没有?你们一心维护的坊主她就是这么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暮阳,你太卑鄙无耻了!想要整垮我凌月楼,就凭这种阴招么?你还要脸不要脸?”
“花娘,我是该说你无知呢,还是单纯呢?”暮阳推开她指着自己的手指,“月扇坊以风月场所跻身金都四霸之一,本就与名门世家不同,所谓的光明正大在我这里不过是一语空谈。你凌月楼既敢下战帖,早该掂量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要论卑鄙无耻,有你花娘朱玉在前,我自然不能做的太逊。花娘,这仅仅是个开始!”
木一等人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你信不信我把这事传扬出去?堂堂月扇坊一坊之主,行事居然如此下三滥!我看你今后还有何颜面在金都城立足!”
暮阳却道:“半个月闭门整顿期,我一度担心公子们会遗忘了月扇坊,花妈妈此举想是能让众人茶余饭后闲着无事便念叨一下月扇坊,倒也不失为一个宣传手段,暮阳乐意之至,那便有劳花妈妈了。”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柳老愿意相助月扇坊,这是我暮阳的本事!凌月楼要有能耐,岂会连采办都成了问题?这脸,你丢得起,你背后的主子可丢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