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岩一边接电话一边看陆岙。
陆岙已经穿好潜水服做下水的准备。
林栖岩便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那我先问问, 有结果了再回复你。”
“麻烦你了,我叫谢灵寻。你到时候打我这个电话就行。”
林栖岩挂上电话看向陆岙他们,嘴里问道, “怎么样, 你们接吗?”
不等陆岙回答, 他又道:“其实还挺划算的。一天三千块,五天就有一万五了。”
陆岙懒洋洋地舒展自己的大长腿, 靠在栏杆上, “不接, 船不是借给你们了?”
“其实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大的船, 你要是有活干, 跟黄教授说一声,我们再租小船就行。”
“没必要。来回折腾一趟, 除了油费、人工之外,也挣不到什么钱。”陆岙看看还晴朗的天空,道, “再说, 过两天就要刮台风了,出去打鱼太危险。”
“不是说还没确定吗?”
陆岙笃定“肯定会有个台风。”
林栖岩不太相信, 不过他都说了,林栖岩也不好反驳。
陆岙站起来,“先下海看看吧。”
林栖岩回过神来,连忙穿装备。
他这几天每天都要潜水进行水下摄像,连带着潜水技术都提高了一大截。
他刚穿好, 陆岙已经往后一仰,“扑通”一声,整个人翻到水里去了。
下一秒, 陆岙浮出水面看他。
林栖岩下水的姿势中规中矩,还是脚先下,溅起一大片水花。
陆岙笑了一下,过来托他。
两人往下游,宋州在船上等他们。
傍晚的光线还行,抬头就能看见一片晚霞,哪怕潜到了水下十几米的地方,还是能看见天空。
林栖岩忍不住拿起相机对准天空拍了一段。
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到了珊瑚生长的区域。
这几天陆岙跟宋州都悄悄给珊瑚补过生命力,底下的珊瑚情况好转了不少。
原本已经白化了的珊瑚又抹上了一抹色彩,黄澄澄,粉嘟嘟,红艳艳,五彩缤纷,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十分美丽。
太阳沉入海的另一边,各种鱼虾纷纷游出来觅食。
他们刚拍了五分钟,陆岙便看见一只海龟慢悠悠地游过来。
这只海龟挺大,慢悠悠在水下游动的时候,他们看着海龟,甚至有种来到了水族馆的感觉。
陆岙轻轻伸出手。
海龟十分好奇,游到他附近,伸头看了看他。
陆岙轻轻摸了摸它的背甲,它连忙游开。
林栖岩在旁边看得十分羡慕,也想去摸海龟,不料他一凑近,海龟就飞快地游走了。
在对海洋生物的亲和力方面来说,他要远逊色于陆岙。
林栖岩郁闷,在原地踩了几秒水,只好转回去看珊瑚。
好在珊瑚没有辜负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
林栖岩每天都会下来拍珊瑚,他主要工作就是做记录。
一万支珊瑚的种植范围并不算大,他十多分钟就拍完了,只是浮上去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浮到海面上。
他们到甲板的时候,黄宁纳也在。
看陆岙跟林栖岩上来,黄宁纳抬手打了个招呼,“底下的珊瑚长得怎么样了?”
“非常不错,生机勃勃,底下的鱼又回来了。”
黄宁纳闻言要过来看视频。
林栖岩将相机直接递给他,自己坐在一旁,一边脱潜水服一边喘。
下去下面拍摄实在太累了,以他的小身板,每次下去再上来都要喘一会。
陆岙比他好得多,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力气跟黄宁纳说话,“黄教授,你觉得现在的珊瑚怎么样?”
“别的不敢说,如果它们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这批珊瑚多半能成功活下来。”
黄宁纳说着话,顺便将视频导入电脑,开始看刚刚拍的珊瑚状态。
陆岙将脚蹼放在一边,问:“我今天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来个台风?”
黄宁纳点头,“我也看到了,我还专门去问了我朋友,他说以现在的卫星图像来看,过两天会下雨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这次的珊瑚基本没问题?”
黄宁纳没有说死,“如果能够一举入秋的话。”
黔永市是亚热带季风气候,以往十月入秋还是不算困难。
陆岙听他这么说,心里多了点信心。
黄宁纳看完视频,转回来跟他说船的事,“你最近是不是要用船,你要用船的话拿回去也没关系,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没事。”陆岙朝他说道,“台风不是要来了?就算有船,我们也不敢出海。”
“这话也是,台风天还是不要出海比较安全。”黄宁纳笑了笑,“反正你要用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我们给你腾出来,不能耽误你们赚钱。”
“知道了。”
陆岙跟宋州看过珊瑚之后,特地在黔永市吃完晚饭才回去。
他们两个都会做饭,不过两个大男人,天天做饭也烦,偶尔在外面吃一顿的感觉就非常不错。
在外面吃饭不用洗碗,也不用收拾厨余垃圾,吃完饭牵着手回去,刚好看天上的星星。
两人间气氛正浪漫,陆岙兜里的电话响起来,大煞风景。
陆岙掏出电话,他以为是谢灵寻,没想到电话接通之后,那边是一个有些年老的男声,“喂,你好,请问是陆岙陆先生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西南农研所的赵幸立,我们今天看到你的鹅,非常感兴趣,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卖一些鹅蛋给我们做研究?价钱好商量,我们的研究成果可以与你分享。”
“不好意思。”陆岙停下来,“我养的就是普通的狮头鹅,如果你对此抱有期望,恐怕会让你失望。”
“不不不,我研究了鹅那么多年,你那鹅绝对不是狮头鹅,或者说你的狮头鹅已经有所变异,我们对这个非常感兴趣,不知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面谈。”
“在哪里面谈?”
“你要是方便的话,我们想亲自过来你村子里跟你谈谈,顺便看一下狮头鹅的生长环境。”
陆岙顿了一会。
那边怕他不答应,又喊了一声,“陆先生?”
“嗯。”陆岙说道,“你们要过来谈也可以,你们想什么时候过来?”
“你要是答应,我们现在就坐飞机准备过来,大概明天早上就能到。”
“也不用那么赶,后天吧。”陆岙沉吟,“我准备一下,方便后天接待你们,你们过来的时候也麻烦准备好相关的身份证明。”
“好的好的,没问题,谢谢你。那我们后天一早准时过来。”
陆岙应了,挂上电话。
他继续跟宋州拉着手往村里走去,谁知还没走出十米,他的手机又响了。
陆岙那表情看起来想直接把手机摔出去。
宋州转头看他,顺手勾着他肩膀,将人半拉到怀里,“人红是非多,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陆岙嘟囔,“我这又不算什么。”
这次依旧是个陌生号码,陆岙也没法判断对方到底是谁,只好接通了电话。
对方的声音非常小心,“喂,请问是陆先生吗?”
“对,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叫谢灵寻,我问一下你有没有空,陪我们出去一趟,出去钓?不用太多时间,一天两天就行。”
华夏名叫牛港鲹,是一种非常顽强的鱼类。
钓这种鱼,不拼到它彻底没力气的那一刻,它不会甘心被人类拉上岸来。
许多人觉得,与这种鱼搏斗有种与生命搏斗的感觉,唯有感受生命,才会敬畏生命。
是几乎所有热爱海钓的人的一个梦想,没有钓过的海钓选手,人生是不完整的。
哪怕冲着这鱼的名声,许多海钓者也要钓一钓,打一下卡。
陆岙一听便拒绝,“我这两天有事,过两天又有台风,恐怕不方便陪你们出海。”
“没事,你愿意答应的话,等台风过去,我们再出海也行。”
陆岙道:“钓并不难,你们可以去请别的船长,据我所知,许多有经验的老船长都知道群大致出没在哪。”
谢灵寻忙在那边解释,“我们之前跟陈老大接触过,他推荐我们来找你,还说其他船长要么技术不够,要么运气不够,想找到群很难,如果找你的话,基本上不会有问题。”
陆岙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单活计是陈老大介绍过来的。
如果是陈老大,这伙人有林栖岩的电话号码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当初他跟林栖岩应邀跟着某个钓鱼队去钓蓝鳍金枪,坐的就是陈老大的船。
陈老大给了他们挺多帮助,双方交情也还可以。
对方介绍过来的人,他也不好一口拒绝。
陆岙的声音放缓了些,“这两天真的没空,如果你们愿意等的话,这个月下旬我能抽出一个星期左右带你们出海一趟。”
谢灵寻声音一下响亮起来了,连连道:“没问题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来,只要提前约好就行,我们最近可以先去钓点别的鱼。”
陆岙道:“我先看一下时间,等会儿我再发短信告诉你,我究竟什么时候有空。”
谢灵寻腼腆,“要么你直接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刚刚申请加你好友,我们可以微信聊?”
“也行,我等会再给你消息。”
陆岙挂完电话直接静音,他不想回家之前再接到任何电话。
宋州拉着他的手。
两人慢慢走回家。
陆岙准备了一天,第三天一早,陆岙刚起床,就听见有人敲门。
这个敲门声非常克制,陆岙有些疑惑地探头。
宋州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敲门声,他扬声,“小岙,去开个门。”
“哦。”
陆岙捋了把头发,趿着拖鞋去开门,一开门就见到好几个中年男人提着各种礼盒水果站在门边。
“陆先生是吧?你好你好。”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将左右手提着的袋子跟礼盒放在地上,双手跟陆岙握手,“我是西南农研所的赵幸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陆岙双眼一瞥,见他手勒得通红,心里莫名有些心软了。
赵幸立什么都没感觉到,面上非常热情,不等陆岙说话,他从兜里掏出一把证件,继续说道,“这是我的身份证、工作证还有单位证明。”
陆岙没跟他来虚的,接过他所有证明认真看过之后,点头,“赵教授,你们好。欢迎进来坐。”
赵幸立跟他的同事们走在后面,一起进了陆岙家的小院子。
陆岙家这院子还是他父母在的时候建起来的,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陆岙也基本没换,看上去跟其他普通的农村小院没什么不同,连家里的家具都是比较差的松木。
在赵幸立眼中,这就是一个清贫的农家小院。看一下陆岙的眼神不由更暖了。
陆岙不知道他们脑补了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杯子给他们倒茶,“先喝杯水,早餐很快就好了。”
赵幸立忙道:“不用忙活,我们吃了早餐过来的。”
陆岙便不再招呼,“那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将鹅蛋拿出来给你们看。”
“好,辛苦你了。”
陆岙给他们倒完水,去厨房拿鹅蛋给他们看。
宋州正在厨房做饭,见他进来,轻笑,“怎么样,看起来难不难相处?”
“还行,都比较客气。”陆岙蹲下来,将装鹅蛋筐子一起拉出来,说道:“不用做他们的早饭了,他们说吃了早饭再来。”
“他们说吃了再来就是吃了再来,不用跟他们客气一下?”
陆岙闷声,“不用客气,反正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哪怕不是陌生人,他也不太想宋州给人做饭吃。
抱着鹅蛋站起来,陆岙顺势亲了宋州侧脸一下,“那我将鹅蛋送过去了。”
“好。早餐差不多做好了,等会儿先出来吃饭。”
“没问题,我估计他们看到了鹅蛋就顾不上我们吃什么早餐了,你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陆岙抱着小半筐鹅蛋去客厅。
赵幸立他们正在说话,见陆岙进来,赵幸立跟他打招呼,目光就放在他怀里的鹅蛋上,挪不开眼睛。
陆岙将整筐鹅蛋放到桌面上,“赵教授,你们先看,我出去吃个早餐,等会再进来聊。”
“没事,早餐要紧,你先去吃吧,我们在这里研究鹅蛋就行。”
赵幸立说着已经忍不住用手去拿鹅蛋,他的同事也是如此。
客厅里所有人,除陆岙外都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陆岙倒不太好打扰他们了,只得将鹅蛋放下,匆匆走出去。
宋州端早餐出来,见他这模样,低笑,“怎么一副紧张的模样?”
“没,里面的气氛太严肃,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拿出表格来填了。”
“那么夸张?”
“嗯。”
“多吃两碗饭,将紧张的心情压下去。”宋州给他盛炒饭,问,“你带他们去鹅棚里看鹅,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这倒不用,都是一帮书生,也做不出什么来,我自己带他们去就行。”
陆岙现在对自己的武力值有个比较清醒的意识,别说这是一群书生,就算来了一伙贼,对上他也没什么胜算。
宋州道:“那我就上班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你带他们去镇上吃吧。”
“嗯,我刚看到他们开了车过来,到时候也可能直接带他们去县城里吃饭,我估计他们不会在这里留太久。”
“去哪都没问题,注意安全。”
“知道了。”陆岙轻咳一声,又道,“下午早点回来啊,我们再去看看珊瑚。”
宋州吃完早餐就上班去了。
做饭的人不洗碗,所有碗筷是陆岙洗的,他洗完了碗擦干净手回到客厅,一帮教授还在研究他们的鹅蛋。
“陆先生,”赵幸立抬头,恳切说道:“你这鹅蛋确实特别,我们光在这里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卖我们几个,等我们带回去研究?”
“送你们几个吧。”陆岙道,“这些都是没有受精的鹅蛋,等会我们过去鹅棚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受精的鹅蛋,你们再带几个回去。”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实在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准备好了吗?要是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先出发去鹅棚里看看吧,趁着天还早,没那么热。”
“准备好了,没问题。”赵幸立高兴,“鹅棚在哪里,我们开车过去吧。”
“鹅棚修在河边,我们可以开车开一段,然后再走过去。”陆岙看他们的鞋,提醒,“路比较滑,又长满了植物,穿皮鞋可能会比较滑。”
赵幸立他们几个都是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是儒雅好看,跟他们的身份也配,然而这样的装扮要去走密实的山路却实在有些难了。
赵幸立没明确意识到陆岙究竟在说什么,笑呵呵道,“没事儿,别看我们这样,我们走南闯北,身体好着呢。”
陆岙闻言也不反对,“我们准备出发吧。”
陆岙的车停在村子里的晒谷场上,他去将车开了过来。
赵幸立跟他的三位同事坐在一辆车上,跟着陆岙的车缓缓往河边开去。
现在正是上学的时候,村子里的小孩看见他们的车都十分好奇,一双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打量他们。
陆岙开了五分多钟,将车开到河边,停车从车上提下谷子,说道:“接下来的路,我们要走路过去了。大家跟在我身后,都小心一点。”
赵幸立几人也停车,跟在陆岙后面。
陆岙他们村人不多,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去了外面务工,河边的田地都丢荒了,现在一片郁郁葱葱,景色看起来非常不错。
赵幸立他们左看右看,脸上都挂上了笑容,有种踏青般惬意。
赵幸立身后的一位教授还诗兴大发地吟了一句诗,接着教授们互相吟起诗来。
陆岙看他们这样,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根棍子,敲敲打打往前走。
现在天气还热,路两旁可能有蛇,他自己倒不怕,蛇咬不着他。
不过赵幸立他们看起来都不太习惯野外,还是得小心蛇虫。
赵幸立他们都是文化人,又做了那么多年教授,文化水平相当不错,走了一路,他们吟了一路,从田园诗歌聊到隐士派,又聊到历代政治。
陆岙在旁边听着,觉得挺长见识。
一行人一路走,平时陆岙自己要走三十多分钟才能到鹅棚的位置,今天带着几位教授,陆岙不敢走快,走了将近五十分钟,还没到目的地。
这么热的天,教授们又穿着西裤衬衫,哪怕再讲究风度,此时也觉得受不了。
他们满头大汗,又热又渴,看看天又看看陆岙,一脸苦色。
赵幸立忍不住问陆岙,“还要走多久?”
陆岙抬头看了一眼,安抚他们,“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赵幸立一边喘一边道:“你怎么把鹅养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每天过来喂鹅不觉得很麻烦吗?”
“还行,我每天走三十多分钟就到了。”陆岙道,“这地方也不是我选的,是那群鹅选的。”
“这个就有意思了,它们怎么会选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
“可能因为当时要下蛋,特地选比较安全的地方。”
陆岙跟他们说着话,忽然用棍子隔开一蓬芒草,“到了。”
赵幸立看着眼前用木棍围起来的鹅棚,长吁一口气,忍不住说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身后的教授也撑着膝盖,笑,“峰回路转,古人诚不欺我。”
他们说着话,掏出包里的相机拍照。
陆岙没阻止,只是站在一旁守着他们,让他们拍。
那教授开着闪光灯,咔嚓咔嚓拍了一会。
陆岙正想问问他拍完没有,忽然脸色一变,转头凝神看着远方。
那位教授看到这模样,不解地问:“怎么了?”
陆岙喊:“小心!”
他话音未陆岙,一阵翅膀拍击的声音响起。
教授们愕然抬头,只见一群鹅拍着翅膀,铺天盖地地飞过来。
教授们研究了那么多年的家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停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陆岙朝那些鹅喝道:“都给我回去!”
鹅群“嘎嘎”叫着,根本停不下来,只能继续前赴后继飞过来。
陆岙手里的棍子已经举起来了,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这群鹅。
要是鹅群真敢伤人,他今天就要揍鹅了。
他挺少带陌生人过来,以前带过林栖岩跟葛冉州来,那时候这群鹅个头还小,不像现在都有十多斤。
这么一大群肥鹅,扇着翅膀扑过来,视觉上给人的压迫感就不同。
赵幸立慌忙寒,“往后退!”
教授们不用他说,都已经各自找地方躲着了。
这些鹅翅膀掀开来起码有半米,爪子又尖又利,十分凶猛。
别的先不看,一听它们的叫声,看它们的眼神,教授们就知道这群鹅非常不好惹。
教授们动作极为慌乱,这时候他们穿皮鞋劣势就显示出来了,他们的皮鞋根本不防滑,被鹅群这么一逼退,他们纷纷摔了下去。
幸运的是,这里离河还有一段距离,尽管摔倒,但是没有人摔到河里。
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一时间,鹅的叫声,教授们的叫声,扇翅膀的声音,滑倒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鹅群挺怕陆岙,在离他们还有两米多远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鹅群落到了地面上。
一大群鹅挤挤挨挨,“嘎嘎”叫着,看看陆岙,又看看他身后的教授们,大有趁陆岙不在意,冲上去叼教授们的意思。
陆岙看着面前这群大鹅,挥了挥棍子,威严地往前一指,“回去!”
鹅群伸长脖子,“嘎。”
这是非常不服气的叫声,鹅群已经往后挪了,目光却还在那群教授身上。
陆岙再次挥了挥棍子,它们才不甘不愿地再往后挪,慢慢回到了鹅圈里。
陆岙上前一步,将鹅圈关上,锁了起来。
教授们在后面心有余悸,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帮助对方理了理衣服,又理了理头发,对陆岙说道:“你家的鹅也太凶了,跟别人家养的狼狗比也不输啊。”
陆岙道:“我很早就开始散养这些鹅了,有一段时间它们基本靠在外面捕猎自给自足,身上的野性是要比其他鹅群多些。”
赵幸立道:“我看它们身上的野性不是比其他鹅群多些,而是多很多,不过也挺神奇,这群鹅那么凶,又那么怕你,你一来,它们就乖乖听话了。”
另一个教授也不管自己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兴致盎然地看着这群鹅笑道,“我看这群鹅退敌的效果非常不错,要是培育出来了,到时候当看家护院的宠物羊也有市场。”
“鹅本来就有看家护院的功能,也忠诚。”赵幸立也来了兴致,“要是它们能像现在这样,对主人忠诚,对外人凶,那就更完美了。”
陆岙没解释。
他根本不是人,鹅群可能感觉到了什么,怕他也正常。
要是换另外一个人来,鹅群还会不会那么听话,陆岙就不保证了。
教授们过来,站在鹅圈前看鹅。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鹅群里面的小鹅。
赵幸立问:“小鹅才出生没多久吧?怪不得它们那么凶,原来是护崽呀。”
“是没多久,这个月月初破壳的。”
“难怪。这些小鹅怎么喂养?直接交给鹅群照管,还是自己会喂点饲料什么的?”
“原来想带回家喂点饲料,等它们长结实了再放出来,后来发现根本用不着我,大鹅能将幼崽照顾得很好,我就没插手了。”
陆岙知无不言,“这些小鹅也是大鹅自主孵出来的,我基本没插手。”
“这个就非常了不起了,不知道方不方便捉两只小鹅出来给我们看看?”
“你们稍等。”
陆岙自己进去鹅圈,捉了两只小鹅出来。
他养的这批鹅基本都是白鹅,但是小鹅却是灰色的。
小鹅出生的日子还短,身上的绒毛都没褪去,握在手上毛茸茸的。
它们被陆岙握在手心里并不害怕,只是细声细气地“嘎嘎”叫几声,用小嘴去啄陆岙的手。
它们用的力气非常小,啄得陆岙的手痒痒的。
陆岙将它们递给面前的赵幸立,“第一批鹅孵出来的不多,到现在一共二十七只,还有十多只正准备破壳。”
“这个数量已经不算少了,不知道它们的成活率是多少?”
陆岙顿了顿,“这个成活率是指?”
另一个教授抢着说道:“就是说它们从蛋里出来的时候,死了多少只,出来之后在养的过程中又死了多少只。”
这群鹅有陆岙的照顾,成活率是百分百。
他没正面回答,只是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事,到时候我们做个实验,看看它们大概的成活率是多少就知道了。”
教授们对他这里养的鹅非常感兴趣,先看了鹅在鹅圈里的活动状态,又请陆岙带他们去看附近的环境。
这边人迹罕至,除了陆岙之外,基本没什么人过来,在教授们过来之前,他的鹅群一直是自由活动的。
教授们在附近仔细看过又拍了照,并且做了记录,他们也看出来了,陆岙的鹅主要是采取放养的模式。
放养能养得这么好,就很了不起了。
农户情愿养鸭不愿养鹅,原因之一就是幼年鹅崽十分脆弱,一不小心就会病亡。
如果能解决幼鹅的成活率问题,相信有很多人会愿意养鹅。
看完了鹅,赵幸立他们开始跟陆岙商量购买鹅及鹅蛋的问题。
赵幸立试探着提出他们的需求,“我们想要十只成鹅,十只幼鹅,鹅蛋多多益善,受精了的跟未受精的我们都想要一些。价格方面,我们可以以市场价十倍的价格买下来。”
陆岙摇头,“这个不行。”
“是不是价格低了?”赵幸立忙道,“你这鹅养的确实好,我们除了愿意按市场价买之外,研究成果我们还愿意跟你共享,到时候会在后面署你的名。”
“不是这个问题,我家的鹅不卖。”陆岙道,“你们要是实在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们受精跟未受精的鹅蛋各十枚,到时候你们可以自己孵小鹅。”
赵幸立道:“数量会不会太少了,不能再商量商量?我们保证全用来做研究。”
另一个教授也忍不住说道:“只有十个受精卵,恐怕我们还不一定能孵得出一只鹅。”
陆岙想了想,“我家鹅的产蛋率也就一般,给你们二十个鹅蛋,我也需要攒一攒。”
“产蛋率这个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不是蛋鹅,产蛋率确实一般,这样吧,要不然你每月给我们二十个蛋?我们还是按照市场价的十倍跟你买。”
“买就算了,到时候你们的研究成果发我一份。如果研究成果出来了,我希望你们能用于实际的农业生产当中。”
“这个是肯定的,我们是农研所,成果出来了,肯定也是为人民服务。”
陆岙点头。
他也就是看他们是官方机构的面子上,才给他们提供了那么多鹅蛋。
他这群鹅究竟有没有变异,赵教授他们自己将受精卵孵出来了,大概就能知道了。
这些鹅有研究价值的话,他们总会从其中得到什么,如果没有研究价值,他现在就算把鹅的所有秘密说出去,对他们也没什么用。
总不能告诉他们,他家的鹅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出色,主要是因为跟一条龙相处的比较久?
陆岙带着他们回到家,教授们一来一回,从河边草丛里走了一趟,每个人都很狼狈。
大家身上都带了点伤,不过心情还是很好。
陆岙在客厅给他们泡茶喝,又将家里的鹅蛋跟刚刚捡到的鹅蛋找出来,受精跟未受精的各挑了十个,放在装水果的箱子里。
赵幸立道:“我们去镇上找打印店,把我们今天谈的内容以合同的方式固定下来?”
“没问题。”陆岙看看天色,“今天比较晚了,我就不留你们在家里吃饭,我们直接去镇上吃吧。”
“也行。”
一行人喝了会茶,又前往镇上。
他们办好事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再吃顿饭,时间接近两点。
这帮教授看起来都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上午摸爬滚打弄了一身汗,现在吃完饭,他们抵不住疲惫的侵袭,都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陆岙皱了皱眉,对赵幸立说道:“不然你们在镇上休息一天,我给你们订房子?”
“不用了,我们没请那么多假,今天就要回去了。”赵幸立笑,“我们就睡一会,等会去县里坐高铁。”
陆岙皱眉,“我开车送你们去县里吧,你们看着那么累。”
赵幸立道:,“要是不耽误你的话,能送一下最好,我们这把老骨头也确实吃不消了。”
陆岙看着他,忍不住问了一直憋在心里的一个问题,“赵教授,怎么就你们几个教授过来,你们没带着学生过来开车跑腿之类的吗?”
陆岙知道他们这种大型科研所里面有学生在读研究生,就算没有学生在,也肯定有后辈,完全用不着他们几个中年教授车马劳顿过来。
赵幸立又笑了笑,“学生的课业也紧张啊,我们还没确定要不要将这个鹅列入研究项目,打算先过来看看。要是不行,我们就当出来散心了。等确定了这个项目,下次我们就要带学生一起跑了。”
陆岙道:“那倒不用,你们要的鹅蛋,下次我给你们寄过去就行。”
“如果真把这个作为研究项目,以后还有环境研究,到时候我们合作的时间还多着。”赵幸立在他旁边说道,“之后说不得还要麻烦你。”
陆岙点头,“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随时联系我。”
“哈哈哈哈好,你不是包了一座山吗?下次我们来的时候给你带我们农研所的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