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商以沫抓住他的手,眼中似有水汽:“幽灵啊幽灵,你别变回三殿下了好不好?”
兰相濡失笑道:“在这里,我会是你永远的幽灵,但回了妖镜,我依旧不会记得你。”
商以沫想了想,然后道:“既然回了妖镜你就会忘了我,那咱们就不回妖镜了好不好?”
什么责任,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儿,与她何干?
妖镜中没有她的亲人,更没有她必须要照拂的人,她不要回去,最好永远都不要回那个地方。
“好。”他眼中依旧是柔和的笑意,不动声色的将涌出喉间的血气强自压了下去。
商以沫并未发现兰相濡的异常,看着即将要跳出地平线的骄阳,自顾自道:“姬晏说我没个百年绝对寻不回你,我偏要告诉他,我寻回你只用了十年!”
“幽灵,咱们回一趟死灵山吧。”她忽然道,眼神中带着希翼,还有那转瞬即逝的期盼。
兰相濡没有犹豫,只是低声回道:“好。”她既然想回去,那他就陪着她回去。
清风送来一只蝴蝶,它扑扇着翅膀飞舞在兰相濡的身旁,只见他食指微勾,那只蝴蝶蓦地停到了他的指尖上。
他的手指白希修长,蝶儿的颜色与他眉尾雪蝶的模样相似,只见他轻轻抬手,蝶儿又开始翩翩起舞,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商以沫一时之间晃了神,抬手想要摸一摸肩上的蝶儿,蝶儿却忽然受了惊,随着花香向别处飞去……
桑桐不知何时抱着小狐狸走出了房门,桑桐笑看商以沫道:“你若是不愿回去,那小狐狸该怎么办?”
小狐狸眸光闪闪,委屈兮兮的看着商以沫。
兰相濡眉心微微轻蹙,目光中情绪幽幽暗暗,如同光影般交接不定。
商以沫抓着瓦片的手指紧紧攥着,说不上是懊悔还是抱歉,她怎么能把小狐狸给忘了呢。
她不回妖镜满足了自己,却忘了小狐狸的亲人还在妖镜啊。
隔了许久,桑桐话锋一转,笑着道:“早就听闻死灵山景致美丽,你既要去那里,不如带上我?”
商以沫声音很轻,宛如耳语,深怕惊了桑桐怀里的小狐狸:“可是你师傅……”
桑桐笑了笑:“皇帝如今在此微服私访,师傅身为帝师,自然是要陪着的。”她思忖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我不如跟着你们到那死灵山去玩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商以沫微微一愣,低声道:“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芝田呢。”
桑桐想了想,神情颇为认真:“师傅要陪那皇帝三个月,这三月内他断不会管我的去留的,就算我不幸死在外边,他恐怕也不会知晓。”
商以沫敛了眉目:“既然如此,你便跟来吧。”她与她的师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徒之间的情义竟生疏到这个地步。
桑桐抬手摸了摸小狐狸柔顺的毛,用着只有小狐狸才能听的见的声音道:“小狐狸别怕,你的花妖姐姐会回去的,相信我,三个月以后她会回妖镜的。”
小狐狸嗷呜一声,算是回应。
动了动纷嫩的耳朵,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商以沫。
商以沫旋身落地,从桑桐怀中接过小狐狸,怜爱的抚了抚小狐狸的身子,小狐狸舒服的扫扫尾巴,方才眼中的伤心顿时消散了。
午后阳光刺眼,天气突然热了起来。
掌柜的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种冰冰凉凉的茶饮,献宝似得端进曲寞一的厢房,笑的一张脸精神好的简直能用抖擞来形容。
曲寞一手指轻叩眉心,揉着略略有些疼痛的脑袋,只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也不知道商以沫给的那瓶解毒丹是否有问题,从他吃下的那刻起,突然开始畏热。
今日的天气又似与他做对似得,热的他简直就想luo身。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掌柜的有心了。”他语气甚是平淡的道,整张脸仿佛沉溺在水中似的,满脸都是汗。
掌柜神情有些担忧:“曲天师,您这也太怕热了吧?”
他记得去年夏日的时候,曲天师身上滴汗未有,这么今年还未到夏天,就流了满头的汗?这也太奇怪了。
曲寞一不停的用手抹着脸上的汗,简直挥汗如雨。
手一甩,甚至还能听到汗水甩到桌上发出的“啪嗒”一声。
“没事了,你下去吧。”他语气疲惫,皱着眉头走到水盆旁,朝着自己的脸甩了一捧水。
掌柜的目光满是疑惑,轻叹口气正要走,却听曲寞一道:“去把天字二号房的姑娘叫过来。”
掌柜的一怔,忽想起那个面容丑陋的女人,然后忙不迭的道:“是。”心里却奇怪着天师大人这个时候叫那个姑娘过来作甚?
表情满是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难道那个姑娘有办法治疗曲天师怕热的毛病不成!
商以沫进屋时,看着曲寞一热的只穿了一件单衣,傻了傻眼。
“今天有热到这种地步么?”天师本身就有修为,难道不是夏不怕热,冬不怕冷的么?
曲寞一综合了一下语言,看向商以沫的目光有些复杂:“我认为是你给的丹药有问题。”
商以沫默然许久,然后道:“你确定不是你的体质问题?”她的丹药绝对不会有问题,幽灵不可能会害她。
而且那丹药也救过不少人,怎么可能到了曲寞一这里,就出问题了?
曲寞一忍不住的又甩了一捧水到自己脸上,转头道:“体质问题?这说法不太靠谱。”
他的体质早已从柔体凡胎入了仙身,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眨眼间改变了原有的体质。
甚至还不受控制的改变。
商以沫抬手挠了挠头,难道是幽灵换了她给曲寞一的药?
转念一想也不对,幽灵没有必要这么做,那么还是曲寞一的体质问题。
曲寞一见商以沫目光中全是疑惑,看起来并不像装的,便也沉了脸色。
起身,门一开,径自朝着另一处的院落走去。
商以沫呆愣在了原地良久,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眼睛徒然瞪大!
妈呀,不会真是幽灵搞的鬼吧!
曾经只要她被人欺/负了,无论对错是谁,幽灵都会替她整回来,幽灵向来遵守自己人只能自己欺/负的原则。
哪能让别人欺/负了她!
午后阳光越发毒辣,街上不少人换上了单薄的衣袍,不少姑娘为了躲避阳光,已打起伞。
曲寞一衣袂生风,猛地推开院落的大门,朝着二楼的厢房走去。
兰相濡苍白着一张脸,手执茶杯,正喝着茶水。
只听砰一声!
大门被剧烈的推开,一道青衣野蛮的走了进来,直接抓起他的衣领。
“你给的药有问题!”
兰相濡神情很坦然,微微眯起眼:“药有问题?天师大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难道我的药没能解开你身上的千年蜈蚣毒?”
曲寞一手劲放松,额上暴露的青筋预示着他此刻的心情极其不佳。
兰相濡理了理衣袍,淡淡道:“你可以让以沫丑颜当街走,被人耻笑,我为何不能施点手段让你也吃吃苦头?”
曲寞一气的一拍桌面,然后猛然收住手,深呼吸了几口气,夺门而出。
商以沫只觉得身侧有一股风吹过,然后转眼,青影恍惚,消失在了楼道转折处。
商以沫神情古怪的眨了眨眼,迈步进了厢房,然后道:“殿下,你对天师大人做了什么?”把他气成那个样子。
兰相濡唇畔带笑,温雅道:“就是天师大人体质比较特殊,那药对他有些副作用。”想了想,又强调道,“不过无碍的,这些*反应很快就会消失。”
商以沫手指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点头:“我就说是他体质问题嘛,他还不信。”
兰相濡温和笑笑,抿唇不言。
实际上他最气的不是曲寞一封了商以沫容貌的这件事,最可气的是这天师竟然利用他家的这只迷糊虫。
那么重要的神遗画,以曲寞一那谨慎的性子,又如何会忘记收起来放在桌子上从而被商以沫发现?
明显是故意将神遗放到桌子上,然后才会被商以沫发现,他私认为让商以沫的净妖术帮助他处理那两只鬼并非强人所难之事。
但是利用就显得不太好了。
即便天师求妖帮助又如何,更何况,他的以沫儿实际上并不是妖。
药是真药,只不过他稍微动了一点手脚,小惩大诫。
他是不行了,身体出了妖镜后一日比一日衰败,比术法不一定能比的过那天师,但是在智取方面,曲寞一不一定玩的过他。
毕竟他精通五行术数与药理。
“不过那副作用还真有意思啊,我看天师大人热的都想luo奔了。”
兰相濡失笑道:“你这脑子里能有点正常东西么?”
商以沫耸肩,表情很无辜:“一直很正常啊。”她要不要去嘲笑嘲笑天师大人去?
让他欺压她!
哼哼!
小狐狸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身子一跳,钻进了商以沫的怀中,口中嚷嚷着:“花妖姐姐救命啊!啊!啊!”
商以沫惊了一惊,看着小狐狸眼神中满是恐慌,不由急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小狐狸瘪了嘴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泛着可怜兮兮的眸光:“桑桐姐姐就要把肖情扔进小河中,呜呜……”
兰相濡走近商以沫,一把拎起小狐狸,然后往刚赶来的桑桐的怀里一塞:“是该扔河里洗洗澡了。”
桑桐笑嘻嘻道:“是呀是呀,你看看它这白毛,都快变黑了,是该洗洗了。”
商以沫眉角抽了抽,殿下,您老是有多喜欢添乱啊?
能把小狐狸随意丢进河里洗澡么?
狐狸不是两栖动物啊,不会游泳啊!
小狐狸身子不停瑟缩着,目光悲戚,活生生像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
商以沫走向桑桐,微弯腰,在它头顶的柔软耳朵上挠了挠,柔声细语的哄道:“情情乖,情情不委屈。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小狐狸耳朵一动,恹恹抬头:“什么故事?”
商以沫眼眸一弯,唇畔含笑:“我给你讲故事,但是等会你要乖乖跟着桑桐姐姐去洗澡。你知道的,天师大人最讨厌脏兮兮的精怪了,他要是看到情情这么脏还不洗澡,说不定就扔出一道符来,把情情变成一只狗。”
小狐狸打了两个寒颤,大尾巴摇了摇,目露恐惧:“我去洗澡,我等等就去洗。”
商以沫摸摸小狐狸的头,低声道:“情情真乖。”
小狐狸泪光闪闪:“花妖姐姐的故事呢?”
商以沫轻叹一声,然后津津有味的开口:“从前有只小狐狸名字叫小柯,长得可漂亮了,它那一身雪白的绒毛嫉妒了整片林子的精怪,可是有一天它那一身白色的绒毛脏了,却不肯洗澡,就像情情一样,久而久之,小柯因为不爱洗澡,白毛变作了黑毛,最后成了一只狗……”
兰相濡不忍心继续听商以沫乱扯瞎掰些什么故事,手指抚着抽搐的眉角,神情很……复杂……
桑桐噗哧笑了出来:“小狐狸听到了没有,不洗澡的小狐狸可是会变成狗的!”
小狐狸吓得屁滚尿流,连忙从桑桐的怀里挣扎着下地,往外跑去,边跑边嚷道:“肖情是狐狸,肖情不是狗。”
桑桐听言,笑的更欢了,眼角似笑出了泪。
“哎呦,这小狐狸太称我的心了,太可爱了,这都相信了。”
商以沫抬头望……天花板……
小狐狸你这么单纯真的好么,她会有欺骗孩子的负罪感……
“情情真单纯。”桑桐拭去眼角的泪花,勾起唇瓣道:“单纯到让我自惭形秽。”
兰相濡看向商以沫,皱眉道:“九十七岁的小狐狸还怕水,简直把狐族的脸都丢光了。”
商以沫耸肩:“毕竟是三尾灵狐嘛,情情可矜贵了。”家人太过保护,所以术法没修好,正常,正常。
兰相濡指尖猛地一个用力,茶杯碎了他一手。
商以沫一下子呆怔在了当场,这唱的是哪出戏?
桑桐掩嘴而笑,调侃道:“别看公子一副虚弱病态样,啧啧啧,这力道一口气打死十只小妖也不成问题。”
兰相濡反唇相讥:“桑桐姑娘若是闲的发慌,就请好好照顾那狐族六公子几日。”
桑桐歪着头,眨眼:“可有好处?”
兰相濡道:“没有。”
商以沫左右看了看,插言道:“我照顾了小狐狸那么多天,也没索要报酬呀?”
兰相濡:“……”
桑桐:“……”
谁让她把小狐狸带出妖镜的?
桑桐伸了一个懒腰,自来熟的进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们何时出发去死灵山?”
商以沫将目光望向兰相濡,然后抿唇道:“明日就走。”
桑桐点头:“我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这句话了。”
商以沫有些不明白桑桐为何那么执意想去死灵山,这一去谁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她怎么能走的那么放心!
万一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家师傅离开了芝田去别处捉妖了呢?
到时候她去哪里找回来?
商以沫还想说些什么,只听桑桐对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去监督小狐狸洗澡了,万一它落到水里去,可就要出人命,不,狐命了。”
商以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小狐狸就拜托你了。”
桑桐对她暧/昧至极的笑笑:“放心放心,你只要照顾好你家殿下就好,其它的嘛,我会帮衬着的。”
商以沫感激的握住她的手:“挚友啊挚友。”
桑桐板起脸,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保重啊保重。”
兰相濡嘴唇微动,却见眼前闪过一道青影,细细一看,赫然是天师大人的身影。
眉头微微挑起,这么快就搞定他的小恶作剧了?
比他想象中的速度要快嘛,但是……
兰相濡眸光一沉,这也就说明了曲寞一的道行深厚到让他有些为商以沫忧心的地步了呢。
这个天师看自己徒弟的目光有些怪,看他家以沫儿的目光也有点怪,只不过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难不成桑桐与以沫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桑桐余光扫过,自然看到了曲寞一过来的身影,她不动声色的道:“那就如此决定了,明早出发时,记得来叫我一声。”
商以沫点头:“你可别睡过头了。”
桑桐身影一闪,赶在曲寞一到达之前,委身离了开,徒留一阵杏花香。
曲寞一赶到之时,身上已不再是热汗淋漓。青衣飘然,神态从容,与方才简直派若两人。
他绕过站在门口呆愣着的商以沫,行到兰相濡跟前道:“这点小伎俩,我还是能够应对的。”
兰相濡不置可否的温和浅笑:“这是自然,毕竟天师大人也是摆弄符咒的高手。”他也怕恼了这天师,对他家的以沫儿不利。
曲寞一敛了眉目,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走向了商以沫。
抬手将自己的食指咬破,一滴圆润的血珠落在了商以沫的眉心,然后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她的眉心处。
“三日之内便能恢复原本容貌。”说罢,转身离开。
不冷不热的回话,也不知是对商以沫说的,还是给了兰相濡一个交代。
商以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如今眉心处冰冰凉凉的,似有什么东西渗入她的额头,然后朝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她全身有种要冲破束缚的自由感。
“原来你解不开这术法啊。”
商以沫对着兰相濡眨了眨眼,她一直以为只要兰相濡的身体状况好了,就能帮她解开这张封了她容貌的符咒的。
只是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兰相濡并不能帮她解开这张符咒。
兰相濡被她崇拜的目光逗得笑出了声:“你当我是万能的呀?”
商以沫毫不脸红的道:“还不就是!”
2、
兰相濡摇头失笑,解释道:“许是天师大人在给你施下这个符咒时,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替你解开,所以当时他直接对你下了血符,一种需要施术者心甘情愿献出血液才能解开的一种术法。”
商以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原来这个天师真的要毁她一辈子的容啊!
该死,该死,该死!
“可是这样的术法不都是禁术么?”她记得有好几个需要血液辅助的术法都是禁术。
兰相濡摇头:“这个术法并非禁术,只是不好练就,所以大部分捉妖师不会轻易去修,也不会轻易使用。”
商以沫神情恹恹的朝着桌旁的椅子上一倒,手背撑头,神情很……抑郁……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怪不得曲寞一那个时候宁可替她解开那道追踪符,也不愿替她解开这张封了容貌的这张符咒!
兰相濡浅笑:“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要恢复容貌了所以不开心?或者已经喜欢上这副……唔,还是比较耐看的面皮?”
商以沫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可以直接说丑,不要说耐看,这让我有心理压力。”
兰相濡眸光微闪,对答如流:“确实丑的打紧。”
商以沫听言一噎,眉角抽搐,他还真是说什么答什么!
打死!打死!打死!
商以沫撇嘴,没好气道:“殿下,您还是说不如您好看吧,这样我心情会更好。”
兰相濡唇角一勾,眸子一弯:“就算你恢复容貌了,还是我长得好看。但是你也算是美女一枚了,就算是清音阁的花魁也比不过你。”
商以沫气到趴在桌上装死中……
她是疯了才想在兰相濡这里听到什么好话!
兰相濡见她真的恼了,指尖触了触她的头发,语气温软道:“好了,不逗你了。”
商以沫声音闷闷的:“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兰相濡问道:“什么问题?”
商以沫沉默了顷刻,然后道:“如果我的容貌真的这般丑,还会不会有人喜欢我?”
兰相濡听言,噗的笑了:“你怎么会想问这个问题?”
商以沫猛地抬头,锲而不舍问道:“如何我的容貌永远都变不回来了,就长成这副模样了,幽灵,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兰相濡眼中有动人的流光在闪动,然后用指尖抬高商以沫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轰隆——
砰啪——
商以沫只觉得突然之间大脑所有的思维开始短路,似有什么东西从她眼前炸开,然后开出了五彩斑斓的花。
全身血管里的血似在这霎那急速的流转了起来,仿佛浪拍沙滩、狂风卷起千堆雪那般有力的席卷走她所有的知觉。
唯有鼻尖那阵的幽雅的兰花香沁人心肺,脑海当中竟萌生了一副春日桃花图。商以沫迷糊糊的想,今日到底是何夕?她为何会醺醺然的忘怀在这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中。
耳际是兰相濡温柔至极的低问:“如此一来,你还觉得我只是看中你的容貌么?”
抬眸,她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笑靥,还有眸中那丝她看不懂的目光,幽暗、深邃,似有深情。
更重要的是,他的薄唇近在咫尺,瑰丽的如云霞,让人恨不得再吻上去,啃上几口。
她猛地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这唇上轻轻的一触,似过了半生那么长久。
“咳?咳!咳——”
咦?
她的声音呢,她怎么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
慌乱的移开眼神,心中思绪万千飘过,他为何要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证明他不嫌弃丑颜的她?
兰相濡弯起手指,毫不留情的弹在了发呆中的商以沫的眉心,疼的她捂着额头在原地“嗷嗷嗷”的大叫。
“又在瞎想些什么东西?”他一步步走近她,逼得她一步步向后倒退着,最后将她堵在了墙角,他的语气很是认真,“以沫儿,你的以为永远都不是别人的以为,所以你想的认为不一定是我所想认为。”
兰相濡一席话瞬间点醒了她,是啊,她所认为的东西又如何能强加到他的身上?
商以沫低头,沉默了一阵,耳畔是兰相濡嘴里呼出的热气,不由得又是一阵脸热,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了,你,你让开些。”
兰相濡低笑一声,退开了身子。
商以沫猛地飞身而出,捂着脸迅速的消失在了兰相濡的房里。
翌日清晨。
窗外雾气朦胧。
小狐狸奋力的摆动着四肢闯进了商以沫的房间,然后很是迅速的跳上商以沫的chuang,趴到她的身上,哭丧着小脸道:“肖情不要和桑桐姐姐一起睡,肖情要回来和花妖姐姐一起睡。”
商以沫迷迷糊糊的被吵醒,脑子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纤手一挥,就把趴在她被褥上的小狐狸给丢了出去。
小狐狸屁股被摔得“砰”一声,疼得嗷呜大叫,声音甚是凄惨。
也颇具……
醒脑功效。
商以沫幽幽转头,缓缓的垂下眼眸,然后一声诧异的惊叫:“情情,你趴在地上做什么?姿势还这么稀奇古怪的!?”
四肢朝地嘴啃泥?
小狐狸委屈往肚子里咽,究竟是谁把它突然间丢出来的!
花妖姐姐的起chuang气好可怕!
呜呜呜——
小狐狸脸上满是委屈,目光中写着满满“都是你害的”五个字眼,商以沫回想了一番方才发生的事儿,还有指缝间残留了的一根白毛……
顿时黑线。
莫不是她睡迷糊了,直接把小狐狸当作是梦中那可恶的天师给丢出去泄愤了?
商以沫起身下chuang,顾不得穿衣,直接把小狐狸抱在了怀里,哄道:“姐姐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所以刚刚姐姐才会看花了眼,把情情看成了那噩梦中的可怕鬼怪了。”
小狐狸泪眼婆娑,纷嫩的耳朵动了动。
门口桑桐的声音越来越近,小狐狸身子忽然一抖,挣扎了一番,吓得直接跳下了商以沫的怀抱,往*内躲去。
只见被窝被小狐狸一拱,鼓了小小的一个包。
商以沫目瞪口呆,桑桐她又做了什么,让小狐狸避她如避蛇蝎。
砰——
大门被猛地推开,桑桐直接闯了进来,杏眸看了一眼商以沫,然后目光巡视了房内一周。
“那只小狐狸是不是又跑回来了?”说话之时,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张明显被翻腾过的*上。
商以沫支吾了一阵,然后低声道:“你又做了什么?把情情吓的可怜兮兮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挺恶趣味的,没想到这疯丫头比她更甚。
桑桐无所谓的耸肩:“我就是好奇小狐狸是雄的雌的,想看看它的生/殖/器/官而已。”
商以沫被口水噎住了。
桑桐却歪着脑袋,撅着嘴巴皱眉道:“不过以我的分析看来,小狐狸应该是雌的!”目光又扫了一眼那张*,眼中挑衅之意颇明显。
商以沫走了几步,用身子拦截住桑桐的视线,语气有些激动:“为什么你觉得小狐狸是雌的?”想当初她初见小狐狸的时候,也觉得小狐狸一定是雌的!
但是后来在药灵阁的时候……
咳,发现是雄的。
桑桐脸上的笑意有些猥/琐,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是雄的话,它这些日子全赖在你怀里,你的豆腐岂不是被它吃净了?”
咳!
商以沫……
目瞪口呆……
*上窸窣一阵,小狐狸突然从里边蹦了出来,声讨道:“肖情是男的,男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身上白毛直竖,显然是炸毛了。
桑桐则是一呆,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你?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明明就是三岁小屁孩。
小狐狸四肢狠狠的扒着被褥,眸子微微垂下,像是羞红了脸,尾巴不停的甩动着:“反正肖情不是女孩。”
商以沫赶忙捂住桑桐的嘴,若是让她继续说下去,指不定就要和小狐狸打起来了。
打起来不要紧,但是在那之前,小狐狸很有可能将她那条脆弱的被褥用爪子给抓烂!
而桑桐原本给她仙气飘飘的形象,如今真真是大打折扣,这桑桐哪里是什么白衣飘飘的仙女,根本就是一个疯丫头!
桑桐远远的对着小狐狸一阵张牙舞爪,恐吓道:“小狐狸呀小狐狸,人间有这么一句话,逃得了初一,逃的了十五么?”
小狐狸情绪很低落,沮丧之后便是新一轮的炸毛,目光恶狠狠的瞪着桑桐,仿佛在用目光将桑桐凌迟一百遍呀一百遍。
哗啦——
一只枕头凌空飞了过来,商以沫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侧身一躲。
枕头正好砸在了桑桐的左肩上。
桑桐先是一愣,然后邪笑着将地上的枕头捡起,优雅的放在手上拍了拍,然后眼神一凛,猛地朝着小狐狸丢去。
砰——
小狐狸被砸到。
商以沫默默的退开几步,深怕被殃及池鱼。
砰——
小狐狸又将枕头丢了回来,恶狠狠的砸向桑桐。
桑桐有所准备,蹲下身一躲,枕头直直的朝着门外飞去。如同一颗从夜幕之上飒沓而过的流星……
砰——
众人忽然抬眼,瞬间屏气凝神,枕头正从兰相濡的脸上……
缓缓落下。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冻结,漫长的让人心慌慌,小狐狸心咯噔一声响,这下是不是要完蛋了。
兰相濡将地上的枕头捡起,唇畔略勾,笑靥如画,众人纷纷后退了几步,脸上很“强颜欢笑”。
“莲花精就该吃莲花糕,杏花精就该吃杏花糕,你们觉得呢?”顿了顿,“小狐狸嘛,不如穿件狐裘?”
众人顿时泪眼婆娑,惨兮兮的看向兰相濡。
桑桐抬手挽了挽发,一本正经道:“不,刚才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路过的。”说着,走出了房门。
商以沫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乘着天气好,咱们快些去死灵山吧,给山主大人一个惊喜。”
小狐狸哀嚎一声,默默从*上跳下,躲在了商以沫的小腿旁。
兰相濡神情很似笑非笑。
就在商以沫以为兰相濡要做些什么之时,他却道:“出发吧。”弯腰,将小狐狸抱起,塞进了桑桐的怀里。
桑桐脸上立马换上了淫/荡的邪笑,目光亮的惊人。
小狐狸全身发怵,求救道:“花妖姐姐,肖情要被吃豆腐啦,花妖姐姐要是不救肖情的话,肖情以后每天都吃莲花糕!”
好家伙,这厮知道威胁人了!
商以沫挑了挑眉,手一探,从桑桐怀中抢过小狐狸,然后迅速的避开桑桐的魔爪跑了出去。
然后转身笑嘻嘻的对着桑桐道:“我还是捍卫一下小狐狸的桢襙好了。”
桑桐瞬间垮了脸,闪身就追了上去:“不成不成,等我研究完了你再将它抱走。”
商以沫笑道:“好呀,你且先追上我再说。”
兰相濡探手拽住商以沫衣领:“都别闹了,死灵山周围的法阵岂止一个,你们这般淘气,一会儿走散了可如何是好。”
商以沫与桑桐对视一眼,皆是吐了吐舌头。
兰相濡又把商以沫怀中的小狐狸拽出,丢给桑桐,这才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桑桐抱着小狐狸在原地怔了怔,然后道:“小狐狸呀小狐狸,你彻底被人家嫌弃了呢。”
小狐狸哀声道:“我要花妖姐姐。”桑桐姐姐简直就是魔女、夜叉、魔鬼!
最毒的砒霜都没她毒!
就知道欺负人!
桑桐目露同情:“你的花妖姐姐已经被前边那位大哥哥给诱/拐走了,你就放弃吧,还是让桑桐姐姐好好疼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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