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魃不敢说话，不敢乱动分毫，感受着冷厉的杀意在自己周身游走，他知道，对方必定是有了要杀自己的意念，而且一旦出手，自己能做的，唯有看着自己的死亡。
“这次回来之前，我遇到危险，是他救了我的，他拼着自己的性命来救我，要不是他，我现在早就死没了。”小依然靠着老妪喃喃低语着。
渐渐地，老妪的目光逐渐平和了下来，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屠魃，再然后，目光变成了温柔。
“所以，我要嫁给他，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他就能一直保护我了。”小依然道。
屠魃觉得那股杀气渐渐消退了，老妪收回目光，继续给小依然梳头扎辫子，时不时地瞟上一眼
“乖女儿，要妈妈说啊，还是要找个境界高的，那才能保护你。当初你爸爸就是要靠我保护的，一个不留神，就被那帮坏蛋给暗害了。哎！所以，我看这小子有点太弱了。”疯婆子道。
“妈妈！”小依然耍着赖道：“他可厉害了！”
“怎么个厉害法？有什么本事？”疯婆子道。
“告诉他，有我庇护你，不用担心炼魂，我可以对抗炼魂！”屠魃一个神念传给了小依然，小依然便将话传了过去。
疯婆子一怔，随后“呵呵”一笑，悄声道：“去你的，想嫁给他也不用吹这么大的牛啊。别来骗妈妈，妈妈知道了，你喜欢他，想嫁给他。”
“没有，妈妈，我说的是真的！”小依然一脸严肃：“就因为他这么大的本事，所以那几个才心甘情愿认他为主，为他做奴的。”
小依然说着用下巴向瑶衣、土隐几个点了点，示意这几个人都是屠魃的奴才。
“哦？”疯婆子老妪这下重视起来了，自从小依然和屠魃几个来到这里，那几位始终都恭恭敬敬地肃立在一边，没有人敢表现出半点张扬，疯婆子虽然有点疯癫，但高手就是高手，不但清楚地感觉到那几人的境界修为，而且也有些怀疑那几位的做派。
“他们几个，真的会认这小子为主？”疯婆子低声问道。
“当然了，跟了这个主子，最起码每次的炼魂之苦都被免去了。妈妈，我看中的人，很厉害的！”小依然得意洋洋。
疯婆子将目光凝视那几个垂首肃立的跟班，突然一道神通使出，只见一面如同大盾一般的风墙向屠魃撞了过去。一瞬间，周边数十里之内，立刻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屠魃急忙运气五行符文转化的功夫，将自己化作一条如同长棍的形态，迎着那风墙，半步不退。就在这时，只见那五位神侍毫不犹豫地一涌而上，想要挡在屠魃身前。这绝对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每一位的出手，都是毅然决然，他们与屠魃立下的精神态誓约是根深蒂固的，保护屠魃，是绝对的本能意识，不需要半点算计，都是以死相拼。
“不要！”小依然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位“妈妈”如此狠辣。
一声轰然巨响，冲在屠魃身前的几名神侍被打得倒飞而去，飞在空中就已经鲜血狂喷，而屠魃却因瞬间拉长了身形，只承受了很小的力量，并未受伤。
看着屠魃那双明亮而神采飞扬的眼睛，疯婆子突然觉得恍惚了一下，大脑有些迟钝，待恢复了清醒，只见屠魃手中一把极短的小刃已经攻到了自己面前。疯婆子也是毛骨悚然，瞬间使出一个风系大神通叫做风起云涌。
一瞬时，立足之处形成一道道乱流狂风，将两人拉开了距离，这才看看避开了屠魃手中的利刃，但也惊出一身冷汗。
“呵呵，厉害，小小年纪，竟然还研究过精神类的神通。”疯婆子道。
此时被打飞的几名神侍已经强忍着疼痛再度护在了屠魃身前，严加戒备着疯婆子的下一击。
疯婆子将手指一弹，一道风刃飞出，直奔屠魃的咽喉，快如闪电。
土隐见状怒吼着扑了过去，挡在了屠魃身前，风刃透胸而过，但此时的屠魃已经被瑶衣撞了一下，闪开了原来的位置，风刃从她的肩头透过，鲜血四溅。
小依然用力抱住老妪，大声呼喊着：“不要！不要！！”
疯婆子定住身形，这一切都已经看在眼里，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对小依然道：“果然是真的，这几个确实是真心护卫他。而且，这小子这么低的境界，竟然还会些精神系神通，果然厉害，宝贝儿你没看错，此子大有前途！”
屠魃心中暗想：这老东西杀伐之时毫无顾忌，视生命入草芥，果然不是善类。别看她对小依然如此疼爱，那只是她自己的感情寄托，若是真放她出了冥狱，指不定会掀起多大的杀戮呢。看来，对她必须不能心慈手软。
“小依然！快将我告诉你的话说给她，别再玩儿花样了！”屠魃急忙发神念过去。
小依然听了，心知自己玩儿得过分了，差点伤到屠魃，心知也是后悔，开口便道：“妈妈，您刚才要杀他的时候，女儿突然唤醒了一个记忆，前世出手害我和爸爸的人，我似乎想起来了。”
那疯婆子立时全身一僵，严肃看向小依然道：“宝贝儿，说，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当时来杀我的人的声音，绝对就是这冥狱里的‘老宰’，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
“对！就是！我之前有一世跟殿下听到过‘老宰’的声音，正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声音！绝对错不了！”小依然信誓旦旦。
“‘老宰’！我......我......”疯婆子胸口起伏，显然是在压抑着情绪。
“妈妈，你打不过他的！不要打，不要打啊！您要是实在生气，就骂他几句吧，我可不想你出事，我还要你看我出嫁呢！”小依然伸出小手，装作胆怯的样子，浑身颤抖着说道。
“我......我......”疯婆子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妈妈，我害怕，一听到那种声音，就觉得很恐怖。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和爸爸呀？我们是不是招惹了他？是不是因为您打不过她，所以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太可怕了......”小依然絮叨着。
“去他个‘老宰’的，妈妈怕他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新一世轮回老娘又重新做回自己了，有什么可怕的？！‘老宰’，你个不知羞耻的，连小孩子都屠戮，你这个懦夫！你给我出来！出来！”
“你就是一个躲在阵法里的可怜虫！除了依靠阵法，你狗屁本事都没有！你有本事来跟老娘打一架！你给我出来！”
“我夫婿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跟你又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害他？！是不是你也和很多大神一样，得不到我，就去卑鄙地祸害人？说话，不要做缩头乌龟......”
八极境，这等修为屠魃已经很是难以理解了，那等修为实在是可怕，从老妪的谩骂声就可以知道。此时，整个区域里，每一个角落都被这咒骂声震颤着。
“说话！有本事不要缩着，说说你干过什么卑鄙无耻的事吧！怎么，现在你知道羞愧、耻辱了？出来，你这个老流氓，不要以为你缩在王八壳里就没事了！肮脏、变态的老东西......”
疯婆子的骂声响彻在整个区域，所有神灵都听得战战兢兢，大家都知道一件事，这样的叫骂必定会激怒“老宰”，即将到来的，必定是一场残酷无比的报复式炼魂！
“轰”，天地间一阵剧烈的震颤传来，晴夜中一道极为夺目的清冽闪电霹了下来，映照得天光大量，手臂粗的电闪打在了疯婆子的头顶，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疯婆子被瞬间击倒。
疯婆子全身剧烈痉挛，待稍微好转了一些，只听小依然哭着道：“妈妈，你怎么保护我？你保护不了，只有那个‘老宰’似乎才能保护我，你连一道霹雳都抗不下来。算了，别闹了，女儿我认了，让他欺负我吧，女儿可不想妈妈再受罪了。”
疯婆子听了大吼一声：“‘老宰’，你个昏倒，你特莫的就是一个无赖！流氓！”
“轰”，又是一道霹雳，准准地打在了疯婆子的头顶，疯婆子又是一阵摇晃和全身痉挛，随后艰难地爬了起来，一头白发给电得全都竖了起来，样子十分古怪。
“妈的，敢招惹老娘？！‘老宰’你以为你的那点龌龊事永远都没人知道吗？你这个同性恋的老色鬼！你那小面首当年就是我杀的，别以为我不知......”
一道炼化之力从天而降，疯婆子开始战栗起来，全身抽搐、哆嗦着......
疯婆子的骂声断断续续，在炼魂之力的炼化之下，依然顽固地叫骂着，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
小依然向屠魃使了个颜色，那意思是：看，我帮你搞定了，让她闹起来了。
看着在炼魂下的疯婆子，浑身在痛苦地扭曲、挣扎、哀嚎着，屠魃嘴角上扬，笑了笑，他并不急于出手。
炼吧，我要的是筋疲力尽的那个时间。
屠魃身边的几名神侍，无不感同身受，看着疯婆子此刻遭受炼化扭曲的样子，听着那瘆人的哀嚎，无不动容。他们都领略过，深知那种滋味，此刻皆是不忍直视，个个心中忐忑不安。
小依然闭紧了双眼，不敢直视，心中颇为不忍。
不知多久之后，屠魃看着那白发苍苍的神躯已经奄奄一息，就连呻吟声都细若游丝，这才对小依然传去一个神念：“别瞎担心，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她。”
小依然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殿下，快救救她吧，依然求你了！”
屠魃不动声色，长吸一口气，使出巫法，将疯婆子的神魂毫不费力地摄了出来，而自己的神魂瞬间将其包覆在里面。
纯元催动，万千五行符文演化，开始了修炼。
对，就是修炼，对于他来说，每一次的炼化，都是一次机会难得的修炼。
屠魃并没有完全替疯婆子抵御炼化之力，而是让她承受了其中很小的炼化，为的是趁机参研她的风系神通符文。待到将她所运用的符文看了个遍，这才独自承担起对那炼化的抵御。
屠魃趁着疯婆子的神魂正处于最疲弱的状况，分出一道分神，对她开始了搜魂。这一招，以前从未用过，而就是这一次的使用，让屠魃极为欣喜。
通过搜魂，可以清晰地察知对方的一切思想和记忆。而让屠魃感到惊喜的是，这位大神过世的丈夫竟然是人族！
屠魃在搜魂的过程中，如同跳跃着看大戏一般，清清楚楚地了解到这个女子与他丈夫的爱情，以及这一对人神夫妻所遭受的诘难。在这同时，也对疯婆子的功法神通有了一些认识。知道屠魃认为了解的足够清楚，也知道对方没有修行过精神类的神通，这才放心下来。
“明白了吗？”屠魃以神念对疯婆子问道。
“明白，你果然能够抵御炼化之力。”老妪答道。
“如果你以后想脱离炼魂之苦，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屠魃道。
“明白，认你为主，甘心为奴。”疯婆子答道。
“也不一定，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对我立下一道精神态誓约，我可以在誓约中明确下来，不会把你当奴仆对待。”屠魃道。
“为什么？城下之盟为什么会这么宽松？我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疯婆子问道。
“因为你深爱的丈夫是人族，因为你对人族的亲近。因为......我，是人，是和你丈夫一样的人族。”屠魃道。
疯婆子不说话，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疯婆子才道：“我们立誓吧，我愿意追随你。”
“好，我来准备一下誓约。”屠魃答道。
其实，对于这种从属关系的誓约，屠魃都已经非常熟稔了，只是因为这一次有些特殊，屠魃所要的与之前几次都不同。他这一次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不，一个可以相信的神，彻底服从于自己的神。
谁让她曾经深爱过一个人族呢？
搜魂的过程里，屠魃是能够清晰地洞察这老妪内心的，她的确是对那位人族的丈夫，深爱着。数十万年过去，依旧萦绕在她的心中。
一位可怜的女神的心，真诚地爱着一位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