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炮台去赌博,不是把他家的房子给赌进去了么。那房子三转两转,又让黄大阔给买了回来。搬家那天,请大家去他家温锅喝酒。那天请的人还真不少。拐子庄上的头面人物,悉数到场祝贺。
没人叫老炮台,他自己也上竿子去凑热闹,他用手抚摸着黄大阔新装的铜门,动情的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这房子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呀。如今姓了黄,我心里难受哇。”可不是么,老炮台家的老宅,是老炮台花了十几年的积蓄,省吃俭用才盖起来的,旧村改造时,换了这套一百多平的楼房。水电暖、天然气等生活设备,一应俱全,他本想在里头安享晚年,不料儿子三炮台不争气,睹博欠下很多钱,出老千使诈被抓,人家依赌场规矩,要剁掉他的一只手,逼的老炮台没法,这才卖了房子,把三炮台弄出来。谁知死狗离不了滚水锅,最后他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倒在了赌博的泥潭里。
二英子也来祝贺。
老于不好意思来,但不来不合适,便让他老婆大英子,拿着一百块钱的礼金,前来祝贺黄大阔乔迁之喜。大英子来的晚,在门口见老炮台用手摸弄人家的铜门,便上前说道:“老炮台,别给黄村长把门给摸化喽。听外人说,这一扇门值十几万呐。你那手又粗又糙,跟钢锉差不多,还是少给人家乱摸为好。”
老炮台说:“这房子原是我家的呀。”
大英子冷笑一声道:“你家的房子,确实不错,可那是从前,不是现在。你儿子连嫖加赌,把家底败坏个精光,怪谁呀,上梁不正下梁歪,想当年。你一顿棍子把你老婆打跑了,现如今落到如此下场,活该!打老婆的人,都应该落个这样的贱下场。也怪你教子无方。”
“不管怎么说,这房子是我家的!”
大英子见老炮台不讲理,懒的跟这牛板筋搭话,抬脚进了房门,不再理会老炮台。恰巧爱华出来送西拐子的邢二,他有事赶着要去办理,顾不上在这坐酒席。爱华送走邢二。进门时发现老炮台摸着她家刚装上的铜门不肯撒手,便没好气的说:“老炮台,想进就进来,不想进就走,待在门口干吗?挡着道,让人出不来进不去的,多不方便!”
老炮台受了女主人数落,走也不是,进也不是。老脸涨的通红。这老头要强了一辈子,遇事从不服输,今日守着庄里这么多乡亲的面,受到数落。心中愤愤不平,但人穷志短,身无分文不说,还无立锥之地栖身。人老了,要力气没有,要钱更不行。光有脾气当不了事,只得把怒火硬咽下肚里,忍气吞声的说:“我是来帮忙的,黄村长今日乔迁之喜,人多事多,要开好几桌席呢,肯定用人干活的,我虽然不会厨师,但我来烧火,拉风相还不行吗?”
黄大阔为拢络人心,便过来用手拍拍老炮台肩膀,笑着说:“炮台叔,这什么年代了,还拉风箱?进来坐吧,用不着你老人家干活,等会儿去海鲜楼吃饭,你只管坐席就行。”
王有新坐在沙发上记账收礼金。他斜眼瞧着老炮台,等着他说话交钱,可等了一会,老炮台光顾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喝茶,没有交钱送礼那意思。他也不便直接张嘴去问客人索要礼金,只好把老炮台的名字写在一边。老炮台不识相,见在座的人都有一份回礼,一个透明塑料袋里装着奶糖和一盒好烟,那盛回礼的大纸箱子放在茶几旁边,王有新每收一份礼金,给客人在喜账上记好名字礼金数目之后,给客人拿一份回礼,交到客人手上。
老炮台伸手去拿一份回礼,被王有新捉住手腕,把他的手给挡了回去,说:“一个萝卜一个窝,收进来多少份子钱,回出去多少份礼包,我这账上记的一清二楚,你没随份子钱,不能拿回礼。你若拿了去,少一份回礼,进和出的帐目对不起来,我这当账房的,怎么向主家交待?知道的是你拿了去,不知道的还认为我王有新贪污了呢。人归人,事归事,一码是一码,不能瞎胡混。”
老李头觉着脸上挂不住,两手气的直哆嗦,也不敢发脾气,坐下也不是,僵在当场。皮驴不是认了老李头的爹么,当下招手道:“二叔,过来吧。坐我身边,我这儿有两份回礼,你稀罕全归你。人家那那帐上,少一包不好处理。”
老炮台借着皮驴这句话,低着头,坐到皮驴身边。皮驴赶紧把他手里拿的两包回礼塞进老炮台的两个褂子口袋里,这才平息一段小插曲。
李二也不客气,把他面前的一盒好烟拿起来,顺手塞进老炮台的上衣口袋里。老炮台装的若无其事,也没往外拿那盒烟。
二英子见李二拿着黄大阔的烟装好人,也来个东施效婢,把她脸前的另一盒烟,趁人不备,偷偷塞进老炮台的另一个上衣口袋里。还偷着说:“抽吧,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反正这烟也不花钱,指不定是村委会的招待烟哩。”
二英子这一说不要紧,另几个家庭妇女,也争着给老炮台往口袋里装烟,后来装的多了,没处放,大英子索姓把皮驴给老炮台的两包回礼从裤袋里掏出来,叫他拿在手上,腾出裤兜来,给他把烟装的挺满,乍一看,鼓鼓囊囊的,十分显眼。
爱华出去送完一拨不等着坐席的客人,回来看到客人面前的桌上没有香烟,便进卧室,又拿出来两条放在李二面前,笑着说:“二哥,今日我家双喜临门,乔迁一喜,我儿黄小宝四岁生日,是第二喜。人多照顾不过来,麻烦你给大伙敬烟罢。”
李二点头答应。
黄大阔的服装厂里,今天不知有什么事,一个劲的在门口外不远处打电话,遥控指挥厂里的工作,还时不时的点头,向来往的客人点头陪笑致意。
爱华不是有两个哥哥么,一个叫爱大,一个叫爱二,他俩可是黄小宝的亲舅舅,由于在厂里脱不开身,这两个舅子便打电话回家,叫各人的老婆,带上重礼和他们的母亲一道,来给黄家贺乔迁之喜,也来给他们的外甥过生日。城里和农村的叫法不同,城里叫舅妈,农村叫妗妗。本来黄家里外整理一新,喜气洋洋,无论主人还是客人,人人脸上挂着笑容。爱华更是喜不自禁,宝贝儿子已满四岁,聪明伶俐,整日里蹦蹦跳跳,人见人爱。今日家中双喜临门,服装厂顺风顺水,好日子过的美满滋润,美的爱华合不拢嘴。前面书中交待过,爱华的大嫂是个小心眼的村妇,勤俭持家多年,大开大合办不了,小心眼儿倒挺多,平时在家过日子,不光算计外人,连她公公婆婆的公道也赚,是个见钱眼开,为了丁点蝇头小利,连脸面也不顾的人。就老百姓说的管头不顾腚。今日赶早来小姑子家走亲戚,见客厅里人多,出来进去的大多是些有钱人,很大一部分是黄大阔生意上的朋友,个个财大气粗,出手阔绰,爱大老婆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心里有些害怕,一直躲在爱华的卧室里没出来,不过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嘴上嗑着瓜子,却将身子闪在门后,两只小眼睛,贼溜溜的注视着客厅的每个角落,时不时的打量几眼每个客人的面庞和身上的衣着打扮,在心里揣蘑着哪个男人有钱,哪个女人家里穷,却在表面上装阔。
当她的目光落在老炮台身上时,发现这老头一只手里拿着一份回礼不说,上衣两个口袋,一个袋里装着两盒烟,再看裤子口袋,也是鼓的很高。从那所装物体的大小尺寸、外观形状,一看便知装的是烟。她也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一搬人走亲戚,不管远近,都不会替主人说三倒四,爱大老婆偏不,她就爱出个风头,在人们面前爱显摆,喜欢装大狗,装亲生的孙子。她发现老炮台装烟的事后,在卧室里再也坐不下去,急不可捺的从屋里跑出来,上前一把抓住老炮台,伸手从他身上的四个囗袋里,把那些烟全部掏出来,一盒一盒的全摆在桌上,嘴里不干不净的辱骂道:“大伙看看,这个老东西偷了多少烟,东拐子怎么净出些贼呀?”
这娘们口无遮拦,一句话得罪了全屋的人,这还不算,她还在继续往下说:“这些全部财产,这房子,外头停的那汽车,还有远处那服装厂,可都是俺外甥黄小宝的东西,都姓黄!”
老炮台被揭了老底,烟也白装了,心里一下怒火中烧,什么也不顾了,来个破罐子破摔,当即冷笑几声,指着在屋里跑着玩的小宝说:“哼,他姓黄么?大伙细看一下,这孩子的模样、长相,有一点儿象黄大阔么?他的亲爹,恐怕姓吕吧,这小东西分明就那吕家孩子的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