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考完试,乔琳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西行的列车。她要先坐到省城,跟闵佳汇合,然后再从省城出发去找哥哥。
这几乎是闵佳第一次坐火车,之前短途旅行有司机接送,长途旅行基本全靠飞机。据说闵柔曾经坐过一次火车,从北京坐到港城,那十五个小时简直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连说火车又脏又臭,她连厕所都没法去,这辈子再也不会坐火车了。
可是既然决定跟乔琳一起去看表哥,闵佳只能坐火车去,因为乔琳是不会坐飞机的,就算小姨给买机票,她都不乐意。其实闵佳也很想坐火车体验一番,那么多人都坐火车,她怎么就不能坐
上了火车之后,看到小隔间的卧铺,闵佳还是很新奇的,虽然有些味道,但也没有姐姐说的那么严重。她俩的卧铺紧挨着,二人笑嘻嘻地说了半晌贴心话,说累了之后,就躺在卧铺上各自休息。
乔琳在跟慕容聊qq,假期到了,她无可救药地患上了相思病。她还把巴乌带回了家,发誓要在这个假期练好。
“乔琳,我至少得有一样跟他相同的爱好,你说对不”
“那倒是。”
“我打听过了,他还会吹笛子,所以巴乌才吹得那么好。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目睹他吹笛子啊”
男生吹笛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武侠小说里那些潇洒的大侠,要是目睹一次,慕容肯定又要死一次了。
“好啦好啦,说不定开学就见到了祈祷你好运。”
乔琳看了看手机,已经夜里十二点了,闵佳趴在床上,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小说。
“看什么呢”
“蜗居。”闵佳把书合上,翻了个身,说道:“在我妈办公室看到的,我担心路上无聊,就带过来看了。”
乔琳对这样的都市情感小说没有太大兴趣,没想到闵佳居然看得下去。在黑夜中,闵佳小声说道:“二姐,看了这本书,我才发现,原来男生真的很不容易。”
“何以见得”
“要结婚,就得买房子;要是买不起房子,就会被女孩子嫌弃,很有可能最后会分手。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男生买房子呢两个人在一起奋斗,不也挺好的么”
难得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却能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来。乔琳说道:“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书里写的那样,两个人一起买房子的情况也很多。比如你家,我家,不都这样么”
闵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起那个因为没房没车、事业没有起色而被女友抛弃的医生大叔。她想,都遇到这么好的人了,车、房又算什么呢抛弃他的那个女孩也太没有眼光了。
二人说说笑笑,坐了整整一天的火车,终于到了蓉城。天色已晚,小姨夫老早就给她们订好了酒店,让她们第二天再去部队驻地。因为担心两个女孩子的安全,小姨夫还找了个朋友去接她们。
乔琳可从来没享受这样的小姐待遇,这次也算跟闵佳享福了。在这一路上,她确实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闵佳;但是在小姨夫的朋友到来后,乔琳反而拘束了起来。她这样普通人家的学生党,很难有机会接触到成功的商务人士。反观闵佳,虽然平时不声不响的,但是到了这种场合,反而落落大方,毫不怯场,一口一个“牛叔”,甜美而又不失矜持。
对于小姨夫种种周密的安排,乔琳早已说了无数遍“谢谢”。谁知小姨夫却反过来谢她,跟她说道:“闵佳整整一年都没有出过远门,这次鼓足勇气远行,不都是因为你吗你带着她出去散心,受苦受累,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为你们提供点小服务,算得上什么呀”
在跟乔琳说话时,小姨夫永远都是那么温暖妥帖,让她受尽好处,又不会因此产生负担。所以,即使乔琳时常跟小姨生气,但她却一直祈祷小姨夫发大财,这个愿望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安顿好了之后,牛叔带她们去吃饭。在吃饭期间,牛叔刷到手机新闻,随口提了一句,说是某地发生恐怖袭击事件。两个女生都没在意,乔琳给哥哥发了报平安的短信。估计哥哥在忙,晚上十点多,他才回复道,明天一早就去接她。
她还从来没见过哥哥开车呢,他开车一定特别帅。再说,以往都是她坐小姨夫的车,现在终于轮到闵佳坐哥哥的车了虽然车是部队的,想想就开心呐
乔琳直接在床上翻了个跟头,一下子就翻到了床底下。这一跤摔得腰疼,但乔琳还是嘿嘿笑,爬上床继续张牙舞爪。
闵佳笑道:“别看你现在开心,我敢保证,见了乔楠哥,不到五分钟,你就要薅他的头发。”
乔琳捂住老腰,说道:“我哪里开心了见到他之后,你可不许这样说。”
“我偏要说”
两个女孩闹作一团,最后以乔琳抢了她的熊猫眼罩告终。要睡着了,腰还在隐隐作痛。乔琳心想,这下可知道“乐极生悲”是什么意思了。
那天晚上睡得极不踏实,梦里都是哥哥开车来接他们的场景。第二天早早醒来,昨晚摔的地方还有点痛,不知道要不要去药店买贴膏药。可是刚拿起手机来,顿时哪儿都不疼了,就剩下心脏疼了。
“突然有任务,抱歉不能陪你了。跟闵佳在蓉城玩两天就回去吧,我让朋友给你转点钱。事发突然,抱歉。”
哥哥从来没跟她说过抱歉,可这条短短的信息里,却有两个“抱歉”,他心里也很难过吧
乔琳宁愿相信这是个噩梦,她还没清醒过来而已。可她已经认清现实了,当即就钻进被子里哭了起来。
闵佳醒来后,乔琳强笑着告诉了她实情。对于闵佳来说,这也是个晴天霹雳,但冲击远远比不上乔琳那么大。她安慰道:“那咱们就在这里转几天,等等乔楠哥,看看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眼下也只好这样了。乔琳本来很喜欢游山玩水,可现在没有心情,每天都是强颜欢笑。在这里玩了两天,该逛的差不多都逛完了,闵佳就想回家了。西南盆地实在是太热了,她想回凉爽的港城避暑。
可是乔琳还没有想回去的意思,到了第三天,她提议道:“我有同学在川大读书,咱们去找她玩吧她常说,他们学校有条小吃街,可以半个月不重样呢”
闵佳答应了,又去川大逛了一天。不得不说,川省的食物虽然好吃,但真的太辣了。港城人不擅长吃辣,尤其像闵佳这样的,常年都吃得很清淡,来这玩几天,肚子就开始不舒服了。
从川大回来那天晚上,乔家爸妈打来电话,让她们早点儿回去,免得水土不服,在外面生病。乔琳简直怀疑爸妈是不是在暗中监视他们,要不怎么会知道她们闹肚子的事情今天有点中暑,乔琳确实动了回家的心思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要去改签的时候,却突然变了主意:“闵佳,就在这里待最后一天吧要是再没有我哥的消息,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闵佳是真累了,但她也知道表姐的性子,她看着好脾气,可真要执拗起来,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况且,已经快一年没见到表哥了,闵佳也想得要命。于是,她答应了下来:“就等这最后一天吧”
乔琳提议道:“还记得健美操队的曾倩倩吗她现在在川师学舞蹈,如果她在学校,咱们就去找她玩吧”
这次闵佳断然拒绝了:“我不出门了,再出去真要中暑了,今天就在酒店里吹空调等消息吧”
闵佳一个不怎么爱出门的人,这几天陪着自己东奔西走,也确实累坏了。乔琳也不出去乱窜了,无聊地看着电视,等哥哥的消息。
那天,新闻频道播放的都是千里之外某自治区发生的那起恐怖袭击事件,小白兔闵佳吓得脸色惨白:“恐怖分子都是疯子吧怎么能干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乔琳突然灵光一现:“我哥是不是收拾他们去了”
闵佳说道:“不太可能吧那里也有很多军队,用不着派乔楠哥他们去吧”
“如果我哥去了才好呢,把他们好好收拾一顿再让他们干坏事”
大概是在下午的时候,乔琳接到了老冯的电话。一年半之前,她跟老冯有过一面之缘,因此还记得他。老冯说道:“你要是没走,今晚到我们部队来等吧,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见到你哥。”
乔琳欣喜若狂,急忙收拾好东西,等老冯来接她们。部队无论什么时候都自带一股威严气息,自从车开进驻地后,两个女生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老冯把她们带到一个类似招待所的地方,给她们介绍道,这不是一般军人家属能住的地方,在这里一定要低调再低调,两人急忙点头答应了。
老冯打开了一个房间,里面很简单,只有两张单人床,还有水壶什么的。老冯再一次强调:“这次真的是例外,你们就待在这个房间,出门左转就是卫生间,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哪儿都不要去,也不要在走廊上晃悠,更别东张西望,明白了吗”
两人已经被吓傻了,忙不迭地点头:“明白了。”
老冯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便指了指外面,说道:“当然,要真是太闷了,在西门这边透透气也行。但是别走进大院里啊,看到什么,也装作没看到,别往心里去。”
她们的房间就是在最西边了,紧挨着卫生间。从卫生间出去,有一个小小的西门,那是她们唯一可以放风的地方。
老冯走了之后,闵佳坐在床上大喘气:“部队要求这么严格啊刚才这一会儿我都要窒息了,乔楠哥是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
乔琳闷闷地趴在床上,如果暂时的拘束能换来跟哥哥的团聚,那她还愿意忍受。可是老冯给她的答案只是“有可能”,要是运气不好,这一趟也就白折腾了。
半夜十二点,她还盯着手机不敢睡,生怕一睡过去,哥哥就像一阵风一样来去匆匆。又过了一会儿,她蹑手蹑脚地起身,从西门走出去,坐在台阶上,捏着手机发呆。
这一发呆就到凌晨三点了,她冷得直打哆嗦,却不想回去。出发时还兴高采烈的,以为哥哥执行完任务了,就不会再有事了。没想到,仅仅几天而已,他又不见了。
乔琳忍了好几天了,在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害怕哭声把大首长给招来,从而连累老冯,她又不敢放声哭,只管咬着胳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