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正浓,绿意盎然。
山间,粗壮的槐树,静静的伫立,抬眸望去,枝丫幽绿,白色的花骨朵零星的点缀于这天地间。
即将到五月槐花香香满天的时节,慕容青鸢独身一人前往天山之巅,取那难得的一味药引,灵隐草。
这灵隐草乃是天山之巅一种特有的草药,极是难得,只有在黄昏时分,雪山之巅,幽冷之处,才可寻得到。
行了许久,算准了时辰,于黄昏之前,正好行至天山脚下。
眸微抬,静静的凝视着,傲然独立一片苍茫的天山。
片刻,一道身影悠然闪过。
施展着绝顶轻功,一语不发的就上了天山。
等到再度下来的时候,晚霞已经散去,夜幕逐渐袭来。
慕容青鸢看了看周围寂静的景色,这狭小的山路间,一个人影也没有。
又抬眸望了望天边才出现不久的几颗星星,夜空暗淡,乌云蔽月,这是个并不美丽的夜晚。
罢了,今夜就留在这天山脚下,明日再赶路,也算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静。
环顾四周,纵身一跃,便上了一颗百年大树。
慕容青鸢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静静的靠在粗壮的树枝上,闭目休息。
嘴角微微上扬,垂挂着一丝甜美的微笑。
尹摺哥哥你…还好么?
曾以为可以治好一身的毒,平安健康的去见你,只可惜万般不由人,这毒终究是解不了…
不过才思忖了片刻,慕容青鸢猛地睁开眼,漆黑的夜幕下,原本清澈的明眸,闪过一抹狠厉。
右手从腰间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玉箫,立时起身,一跃而下。
右手执箫,左手出掌,凌冽的掌风,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得狠辣。
约莫着朝来人的方向打去,出掌的同时,耳畔传来一焦急的声音,“小姐,手下留情。”
猛然收掌,随即一抹翠色的身影便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妙龄少女,眉头微皱,似有责怪,“幽澜,你怎么来了?”
“我的好小姐,我当然是来找你了,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被唤作幽澜的女子,上前一步,开口抱怨,极尽委屈。
幽澜是慕容青鸢的贴身婢女,这八年来慕容青鸢在雪幽谷里的一切起居都是由幽澜照顾的。
即便是她外出,幽澜也时常跟随,尽心侍奉,很是忠诚。
只是这次慕容青鸢又是偷跑出来的,而幽澜则是又一次奉命出来寻找她的主子的。
淡淡的瞄了一眼面色无辜的少女,慕容青鸢漠然转身,声音有些慵懒,“幽澜,回去吧。”
幽澜微微怔住,这样的冷然,有点不像她的主子。
慕容青鸢在江湖上被称为赤血蝴蝶,性子冷傲不定,许多与她交过手的人都怕她。
但是,她对身边的人却是极好的。
幽澜更是一路陪着她长大的,平常说话倒也不拘束,还时常开玩笑,只是今日幽澜觉得似有不对。
略微思忖,收起脸上轻松的笑意,严肃而恭敬道:“小姐,谷主让您回去,咱们还是回吧。”
微微抬头,凝视着清冷的月光从天际淡淡的撒下,落了一地昏黄,语气依然冷肃:“我有事,你自己回吧。”
“小姐…”
幽澜欲要再劝,只是话还未说完,却见一抹身影,悠然上了树。
慕容青鸢继续闭起眼睛休息,既然是自己人,无需费神,还是先休息,明日早些赶路的好。
幽澜没有再说话,而是靠在树旁,来回环顾了一番,确认无什么危险以后,便靠在树旁小憩,同时又保留着一丝警觉。
其实,她是担心慕容青鸢又不见了,所以才要时刻保留警惕性。
月落参横,北斗阑干。
不多时,漆黑的夜幕淡淡的散下去,一抹柔和的红晕缓慢的从东方升起。
天,就要亮了。
靠在树上休息的人儿,微微动了下身子,似是一个姿势靠的有些累了,遂调整了一下。
眼眸并未睁开,声音不咸不淡:“幽澜,回去。”
一直靠在树下休息的幽澜,皱着眉头睁开了有些迷茫的双眼。
慕容青鸢的语气让她有些诧然。
“小姐,是要去办很重要的事情么?”
思忖片刻,终于开口。
缓缓扫视了一下四周落寞的景色,幽澜心下了然,慕容青鸢这次要办的事情,绝非是平常那些简单的事,如若不然,也不会一直如此坚定的赶她离开。
“是!”
树上的人儿依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精致的容颜,在黎明之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柔和了几分。
然,那清冽的语气,却与这份柔和截然相反。
幽澜清秀的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愕然。
只是片刻,神色恢复如常。
毅然跪在地下,低眉敛目,声音是不曾有过的坚定。
“奴婢愿追随小姐。”
与慕容青鸢相处多年,幽澜已然猜出,此事慕容青鸢一定是瞒着任何人的。
而且,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这似乎是一条…不归路。
“回吧。”
树上的人儿总算睁开了眼,脸上的神色略带柔和,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毕竟,幽澜也陪了她八年。
是她在雪幽谷里除了独孤寒与凌祁允之外,唯一亲近之人。
“谷主说过小姐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此生只效忠于小姐,无论小姐去哪里,要做什么事情,奴婢誓死追随,无怨无悔。”
幽澜直直的跪在地上,她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是语气依然坚定如常。
慕容青鸢缓缓闭上清眸,良久不语。
幽澜便跪在地上,也不言语,只等着慕容青鸢开口。
八年前,寂静的黄昏后,原本只是雪幽谷里一个普通的婢女,却被独孤寒突然叫了去。
独孤寒告诉她,从此以后慕容青鸢就是她唯一的主子,慕容青鸢贴身的事务一并由她侍奉,
那时,她是第一次见到慕容青鸢,那个比她小两岁的小女孩,生的明眸皓齿,清雅灵秀,然而眸中却尽是看不穿的伤痛,她刚没了娘亲,还一个人出走才被寻回,那副凄然跟当年的她有些相似…
从此以后,她便忠心于她,虽然这八年来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到处找寻这位动不动就溜出去的主子…
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答话。
耳畔风动,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两人都有些错愕。
妙目一转,身形轻快悠然落地。
幽澜亦是起身,眸色里多了一分冷艳。
“小姐,有人。”
轻轻点头,慕容青鸢转头看了幽澜一眼,随后两人足尖一点,朝前奔去。
转弯处,刀剑碰撞声不断。
抬眸望去,两个执剑少女被数十黑衣人团团围住。
冷冽的气息悠然迸发,两个少女一个身着紫衣,一个身着蓝衣,皆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具体的样貌。
慕容青鸢躲在暗处,微微观察着,若是无必要,一般她不会出手救人。
所谓江湖,本就是充满血腥与厮杀的地方,闲事她有心情才管,只是今个没心情。
两个少女,武功深厚,出鞘的长剑,剑锋凌厉,微微划过几人喉头,转眼间地上便多了几具尸体。
奈何,黑衣人人数众多,且武功也不弱,两个少女在几番的打斗中,也开始力不从心,颇为费劲起来。
幽澜并无动静,只是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只要慕容青鸢无什么示意,多余的事情她绝对不会管。
慕容青鸢看的厌烦了,正欲与幽澜从一旁离去,反正这些人又不是冲着她来的,无需把自己牵扯进去。
只是刚刚转身,却见前面情形已经大变。
蓝衣少女身中三剑,瞬间毙命。
紫衣少女见自己的人死在对方手下,立时大怒,手里飞出几枚银针,但闻得几声惨叫,对面一下倒下了七八个黑衣人,皆是七窍流血而亡,死相极为惨烈。
冷门钉,慕容青鸢眸色暗转,莫非那女子是冷门的人?
思忖间,那紫衣少女又连杀几人,黑衣人只剩三四个。
慕容青鸢饶有兴趣的抬头,她倒要看看,这场厮杀到底谁能全身而退。
冷门的人么,在江湖上名气也不小了。
剑锋忽转,银针翻飞,到处充斥着强烈的杀气,半响,原本幽静的小道,已然成了一片血海。
打斗的双方,终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黑衣人被紫衣女子全部杀死,然紫衣女子在最后的时刻,也中了对方的暗器,不甘的倒在地上,虽看不清面容,然一双黑眸,却是久久无法闭上,死不瞑目。
这样的事情已经见的太多了,因此慕容青鸢并不觉如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俯身捡起从紫衣女子身上掉落的信件。
慕容青鸢本是好奇那信上写了什么,便漫不经心的打开。
然,脸色大变。
整个人直直的愣在了那里。
身子微微的发抖,手里的信被攥的紧紧的,脸色时白时青,双眸里流露出几抹凌厉的光,然而那几抹凌厉中又无形的掺杂了几分怨恨、忧伤。
一时间,情绪复杂多变,却不肯说一句话。
然,这沉默却让幽澜感到害怕。
周身环绕着一股强烈的杀气,似乎遇到了千年的委屈,弥漫着强烈的怨恨,一时间就要全部迸发而出。
幽澜不解。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容青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