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安置好沈南竹,走回房中给闭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的老夫人斟了杯茶。n∈八n∈一n∈中n∈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她将杯盏递过去说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将杯盏推了回来:“阿竹性子拗,容不得我不多想。”
许妈妈无奈的将茶杯放了回去,给老夫人捏起了肩:“左右不过是个妾室,这以后还不是要在少夫人手底下过日子,任凭少夫人拿捏。”
“我自然知道只是个妾室,可你也知道,阿竹根本无心纳妾。竹溪园那边不止一次透出风声,说阿竹只想守着梦宝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想再有旁人介入他们的生活。”
“竹溪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阿竹的天下!若不是他有意将这样的消息放出来,又怎么会传到我耳朵里!”
“这看似是下人打听到了说给我听的,其实还不是那孩子自己借着别人的嘴说给我听!”
“咱们定南侯府祖上原本也有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后来因为子嗣单薄,才将这规矩改了。所以阿竹不想纳妾,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要他们夫妻和和顺顺,梦宝能多给他生几个孩子,纳不纳妾倒是无所谓。可现在……”
老夫人一声长叹,扶着额头再度闭上了眼。
许妈妈叹了口气:“现在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木已成舟,总不好真的……真的不管那李家小姐啊。而且奴婢看少夫人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您看她刚才在那院子里不也没说什么吗。”
老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哪里是没说什么,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啊。”
“说明白了?明白什么?”许妈妈不解。
少夫人刚刚加起来也没说几句话,怎么就说明白了?
“你听梦宝刚刚是如何称呼阿竹的?”
称呼?
许妈妈想了半晌,也没想起个所以然。
“不是阿竹吗?少夫人平日里都是这样称呼世子爷的啊。”
“是啊,平日里都是这样称呼的,可刚刚在那院子里,梦宝提到他的时候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字:他。”
不再是阿竹。甚至连个其他的称呼都没有,只有一个“他”。
那般亲密无间的“阿竹”,转眼间就成了苍白无力的“他”,这是何等无奈。何等失望。
她不是不想说什么,而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因为知道说了也没有用,说了也改变不了现实。
许妈妈想了想,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老夫人这样说。奴婢倒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如此。”
“不过……这事也怪不得世子爷啊,是那李家小姐和那她的丫鬟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下作之事,世子爷也不是……也不是自己愿意的。”
“况且即便是寻常人家也大多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咱们这样的门第。不管怎么说,少夫人嫁进门这两年……确实是没有子嗣,世子爷纳个妾也说得过去。”
老夫人仍旧是叹息着摇头:“说得过去是一回事,过不过的下去又是另一回事。”
“过不下去?”
许妈妈一惊:“老夫人您这话可就重了,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老夫人苦笑着看向咏竹苑的方向:“远处有镇远侯府的例子,近处有咱们自己府里的例子,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许妈妈闻言嗨了一声:“您这话说的,咱们那位先夫人跟侯爷当初可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镇远侯府的那位先夫人跟苏侯爷当初也是鹣鲽情深,那都是身子不好离世了才分开的,可不是什么过不下去。”
老夫人淡淡一笑,闭上眼不再言语,眉宇间的愁容却丝毫没有减少。中文()
什么相敬如宾,什么鹣鲽情深。那都是外人眼里的,个中苦楚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沈南竹是半夜渴醒的,他张了张嘴想叫人端杯水来,模糊间想起梦宝就在自己身旁。若是把她吵醒了可不好,便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要自己去倒杯水喝。
谁知刚一起身,便听到一个丫鬟的声音:“世子爷,您醒了?”
这声音并不熟悉,似乎不是竹溪园的人。
而且就算是竹溪园的丫鬟。他也明确的说过不用她们值夜,更不许未经同意进入内室。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他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不悦的问道。
丫鬟低着头,怯怯的开口:“奴婢梓桐,是寿芳园的丫鬟,奉老夫人之命在这里值夜。”
寿芳园?
老夫人?
沈南竹环顾四周,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
该死,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给我倒杯水来。”
沈南竹一边起身穿衣一边说道。
“是。”
梓桐应了一声,回身去桌边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少夫人是不是来找过我?”
沈南竹穿好衣裳,接过水两口灌了进去,边说边往外走。
梓桐赶忙阻拦:“世子爷,老夫人交代说让您今夜就留在寿芳园。”
“不必了。”
沈南竹将杯子丢给了丫鬟:“明日老夫人问起,你就说我已经回竹溪园了。”
“世子爷!”
梓桐急的差点儿伸手去拉他:“老夫人说让您好好歇一晚上,明日想好了怎么跟少夫人解释再过去,正好也让少夫人冷静冷静消消气,不然……”
“你说什么?”
沈南竹脚下一顿,转过头看向那丫鬟:“少夫人生气了?”
梓桐深深地松了口气,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道世子爷可算是停下来肯好好听她说几句话了。
“是啊,您今日醉酒,回来后歇在了李家小姐的院子里。夫人知道了,去请了老夫人过来,后来少夫人也来了,不过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之后老夫人让人将您抬了回来,说……啊!”
梓桐的衣襟被人一把揪住。吓得当即一声尖叫。
“你说什么?我歇在了哪儿?”
沈南竹咬牙问道。
梓桐吓得脸都白了,颤颤悠悠的答道:“您……您歇在了李家小姐的院子里啊……”
“不可能!”
沈南竹一把将梓桐丢开,梓桐脚下一个不稳,噗通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歇在李家小姐的院子里!”
“是……是真的。世子爷您……”
“住口!”
沈南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子里,耳边嗡嗡不停。
“是谁传出了这样的话?谁传出来的!”
“是你!”
老夫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昏暗的灯光中更显沉闷。¢£八¢£一¢£中¢£文,
“祖母……”
沈南竹嗫嚅,脸色十分不好。
“你下去吧。”
老夫人对跌坐在地上的梓桐说道。
梓桐应了一声,赶忙起身离开了。
老夫人这才看向沈南竹。沉沉开口:“今日的事你真的半点儿都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什么?
他记得自己终于将北安的事情办妥了,对方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意图,在践行宴上与他相谈甚欢。
因为是最后一场宴饮,对方喝得尽兴,难免给他也多斟了几杯。他推辞不过,想着横竖是最后一次了,便都接了下来。
然后……然后他就回府了,模模糊糊的看到红笺,让红笺带他回去。
“那根本就不是红笺!是李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老夫人怒道。
“那丫鬟与她的主子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一直在打你的主意。你这回自己送上门去。他们岂有放过的道理!”
不是红笺?
是李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一道惊雷从沈南竹耳边划过,他只觉得轰然一声,脑子如同炸开一般,疼痛不已,扶在门框上的手几乎抠进木头里,指节泛白。
“梦宝她……知道了?”
“那李家小姐豁出脸面做出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不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还有李氏在旁煽风点火,梦宝能不知道?”
“……她怎么说?”
“……说看你睡的正香,就不要来回搬动了,然后……就自己回竹溪园去了。”
睡的正香。不要来回搬动了。
沈南竹只觉得脸上似乎被人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辣痛无比。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神态和语气,低着头,但脊背一定挺得笔直。
她是那样骄傲要强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对待感情尤其如此,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怕他纳妾就宁愿拿着休书离开。
老夫人的声音仍旧在耳边回响,低沉厚重:“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别这个时候去触她的眉头。让她好好歇歇,你也好好歇歇。有什么话等明日冷静下来再慢慢……”
她话还没说完,站在身前的人便一阵风般的跑了出去。
“阿竹,阿竹!”
老夫人连声呼唤,跑出去的人却脚步不停,眼见就要消失在夜色中。
“快!快跟个人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赶忙说道。
当下便有下人应声追了上去,同样消失在了夜色里。
…………………………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沈南竹从未觉得寿芳园到竹溪园的距离这么长过。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就住在静馨苑不要搬出来,那他两三步就能跑到了,就能见到她了。
什么好好歇一歇,什么冷静下来慢慢说。
遇到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歇的好,怎么可能真的冷静。
他现在就要见到她,即刻就要见到她!
沈南竹疾步冲进了竹溪园内,直奔正房的方向。
一直站在院子里的赵妈妈没想到他会忽然过来,赶忙迎了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世子爷,少夫人刚刚睡下,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吧,您……”
“让开!”
沈南竹一把将赵妈妈推到了一旁。
“妈妈小心!”
听到动静的红笺及时赶到,将她扶稳。
“不许进去!”
沈南竹刚刚推开了赵妈妈,却又被从房顶跳下来的桑子拦住。
他冷笑一声。目光沉冷的看着桑子:“这是我的院子我的家,你凭什么不让我进!”
说着抬脚就继续向前走去。
“不许进!”
桑子猛的向前跨了一步,挥掌劈了过来。
掌风还未打到沈南竹,却被迎上来的阿蛮拦了下来。
两人转眼间打作一团。这期间沈南竹脚步不停的走向房中。
“你不许去!”
桑子大急,想要阻拦偏偏一时间又摆脱不了阿蛮,只得隔空大喊:“她哭了,你让她哭了!不许再去伤她!”
沈南竹脚步一顿,心口骤然一缩。再抬脚时只觉得两腿分外沉重,每一步都重似千斤。
为防夜半起身时看不清脚下,内室里平日都会彻夜点着一支蜡烛。
此时房中却一片黑暗,连那唯一的一点儿烛火都消失了。不知是已经熄灭,还是根本就没有点上。
一个人影静静的坐在床边,在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面容。
宝儿……
沈南竹想唤一声,张口却没有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嗓子干涩无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这几步的距离却似乎比刚刚从寿芳园到竹溪园更远,走得更加艰难。
梦宝缓缓抬起头,看向从黑暗中走来的熟悉身影。
“你来了。”
沈南竹轻轻点了点头,走到床边蹲坐在她身前。
“宝儿,我……”
他伸手想握住她放在膝头的指尖,那纤细的手指却缩了回去。
“坐吧。”
似乎是为了掩饰这片刻的尴尬,梦宝对着房中的一把椅子说道。
沈南竹心中一涩,再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宝儿你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信。”
梦宝僵直着身子推开了他:“我信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妾,我信你没有想要去那李家小姐的院子。我信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对她半点儿感情也没有。”
她接连说了好几个我信,但沈南竹却莫名的感觉近在眼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梦宝在黑暗中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可是沈南竹。无论我如何相信,你今日都去了她的院子,这已是事实。”
“是她们趁我醉酒把我带过去的!我没想这样的!宝儿我不想这样的!是她们害我!”
沈南竹声嘶力竭的喊道,眼眶变得通红。
梦宝看着紧抿着嘴唇的沈南竹,淡淡一笑:“我知道,可是沈南竹……”
“没有可是没有可是我不要听什么可是!”
沈南竹觉得自己要疯了。一拳打在了床板上:“我说了不会纳妾就不会纳妾!不管她们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纳妾!我去杀了她们!我现在就去杀了她们!”
对,只要杀了她们,只要她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了,宝儿一定就可以原谅他了。
沈南竹如同来时一般猛的跑了出去,这回却是直奔李素嫣的院子。
梦宝抬了抬手,手指在碰到他衣袖的瞬间却本能的缩了回来。
她不想碰他,再也不想碰他了……
黑暗中,抬起的手臂又缓缓放了下去,显得那般无力。
…………………………
“世子爷,世子爷你不能进去!”
一众下人将小院儿紧紧围了起来,门口更是堵的水泄不通,严密阻拦着几近疯癫的沈南竹。
“滚开!都给我滚开!”
沈南竹毫不留情的一拳一拳打在下人们的身上,下人不敢动手,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硬生生接下这些拳脚。
“阿竹!住手!你给我住手!”
闻讯赶来的老夫人连声呼喝,向来听话的沈南竹却恍若未闻,红着眼拼命往里冲。
“拦住他!我准你们动手拦住他!”
眼看着不敢动手的众人就要抵挡不住他,老夫人赶忙喊道。
这些下人本就是老夫人为了防止沈南竹醒来后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而安排在这里的,各个身怀武艺,纵然打不过沈南竹,但真要允许动手的话,拦住他还是不成问题的。
果不其然,得到允准的下人奋力阻拦,不过片刻就抱住了沈南竹的手臂和腿脚,让他动弹不得。
老夫人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走到近前。
“我知道你心中怨恨,可是……”
“不要跟我说可是!”
向来对老夫人敬重有加的沈南竹猛地挣扎起来:“就是这些该死的可是!就是这些该死的可是!”
老夫人眉头一竖:“再怎么该死,都已经成了事实!你就算是真的冲进去杀了李家主仆又如何!杀了她们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杀了她们就能当今日的事没生过了吗?你这样做除了让梦宝一起帮你背上两条人命,还能有什么用!”
挣扎中的沈南竹一怔,围在他身边的下人纷纷松了口气。
虽然老夫人说了可以动手,但他们可不敢真动手,最多是困住世子爷的手脚不让他动弹罢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担心不小心会伤了世子爷,所以并不敢用太大力道。
这般又要拦住人又不能太使力,着实辛苦。
老夫人见沈南竹渐渐冷静下来,这才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梦宝也一定不希望你做出什么傻事来,我看你今晚不如还是去寿芳园中歇一晚,明日再去竹溪园吧。”
沈南竹一语不的低着头,缓缓抽出了自己被人抱住的手脚,颓然的转身离去,方向却并不是老夫人说的寿芳园,而依旧是竹溪园。
老夫人看着他萧索的背影,鼻头一酸,也险些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该死的可是!当真是该死的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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