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那人见到明晰,连眼神都变得亮了,连忙站起上前下意识地握住明晰的手,激动得嚅嗫道,“真好,真好,我还以为请不了你来,真好……”
连连有些言辞混乱,明晰分明感觉到董香之手心沁出的汗,还有那丝丝隐忍的瑟抖。
她在怕,她们虽是旧友,可许久不见,但重逢竟像是昨天的光景,她还能记得,旧时学堂里,那些孩子见董香之拘谨沉默都结伴欺负她,笑她童养媳,笑她身份低贱,只是陶家好心肠便送她来上学。她素日里见不得这般,便护了她几回,有一****在山上采风画西洋画,董香之便安静地跟着她身后道:
“随安,你画得真好,他也画得这般好,我就不成了,我只会些你们嫌恼的女红做做,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成为他画笔下的人,然我求了他许久,年年求,他亦画天画地却从不画我……罢了,不说了,随安,你瞧,我给你缝了一个荷包,寓意岁岁平安。”
那荷包她虽不常戴,却是心里时常记得,只因难得。
她记得那一年她也是画了一幅董香之的画像送与了她,皆是儿时暖礼,到今日恐怕甚是不上台面,却是难得的温暖回忆。
时光从来不会因为友谊与回忆而褪去温度。
她淡淡地笑,唇畔从容地半勾,抚上董香之不甚美丽却可人的脸孔,对她笑了笑,那样子竟像是对她说,不怕。
真是,真就不怕了,实则董香之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在今日能有一人像多年前站在她面前,给予她些许力量,能让她克制住自己的懦弱和胆怯,只见那眼眶里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倒像是生生憋了回去,明晰回握了她的手,她亦紧握了一下。
随后领着她入坐,桌前几人亦礼貌起身,董香之便简单的介绍了几句。
“久闻大名,我与你令尊和尊夫都有过一面之缘。”
陶老爷方才展露些许好脸色,点点头,倒是礼貌有加,甚是和蔼,看董香之的眼神也带着年长关爱的亲切,只是半点都不瞧另一位女子一眼。
彼此寒暄了数句,家仆便上来斟了些茶,菜亦陆陆续续上来了些,菜香扑鼻,只若是外人见到,只觉得这桌上的人各怀心思,彼此都不晓如何开口。
那容貌极好,穿着西洋新式洋裙的女子,眉眼如画,倒的确是位佳人,只是她亦不是傻子,也明白自己不甚受欢迎,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
陶云先亦是位英俊的男子,有着文人自来的忧郁气息,动作优雅,指尖沾染了些许长年的粉墨,泛着淡淡的浅色,他只抬手握了握那女子的手,像是在安抚。
董香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身子一颤,嘴唇有些发白,亦没有言语,只是明晰能感受到那种透出骨子里的悲凉。
“父亲,不用再多说无意义的话,我要离婚。”
斩钉截铁,却是义无反顾。
“啪——”
桌椅横动,碗筷碰瓷的声音霎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