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凉凉地道,“你孙子还在人家手下干活吧?管不了你还管不了你孙子?”
“切,”被人一语中的,倒也不恼,粗犷声音的主人只是语调上扬当场反击,“你是幸灾乐祸?老子家只有一个人,别忘了你两个儿子跟最宝贝的小孙子都在他手里。”
“那是因为你只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孙子。”
“别以为你生得多就代表你比我强,老子孙子的素质可比你那一窝蛇鼠要好多了!”
眼看两人又要拌嘴,一旁的人连忙和稀泥,“好了好了,都多大岁数了,值得为这点破事大动肝火?反正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你们两个从小斗到大,又打到老,烦也不烦?我们几个看客可都看腻味了。”
“去去去,一边去。谁稀罕你们几个老头子在旁边添油加醋?哪回我跟他干架没有你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别以为老子真傻。”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方子星,别以为老子听不出来你是在暗讽我!”
“方子域,还说自己不是傻缺,我那是明着嘲讽!”
“你个老混蛋,招架打是吗?啊,老子可不怕你!”
“正好我手痒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进步了没有,可别像小时候一样只会想方设法地偷懒。”
“偷懒的是你,可不是老子,你别以为含血喷人就可以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
贺甜甜并不知道,在所谓的顶层上边还有一层监控室。里边有一群奇怪的老头,因为她所在空间点的异象而议论纷纷,最后说着说着甚至有一对双胞胎兄弟为此打了起来。
现在的她自顾不暇,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只除了发呆,发呆,还是发呆。
就如欣喜若狂或突接噩耗的人,中枢神经在一段时间里高度兴奋或颓废,不一会儿身体便会自动启动抑制机制,让身体得以喘息恢复。
她的情绪从激愤转而抓狂。接着掉到颓丧,再逐渐平和,苦笑,然后便剩下了如今的茫然。
除了最初刹那的欣喜若狂,后头的她一直都知道。那只是幻象而已,也知道就如青葵蟒小花所说,那不是她的母亲。
天下所有深爱孩子的母亲,都不会叫自己的孩子去死,即使是在虚幻的世界里。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她无法忍受那个有着她母亲一样容貌与神情的女子,在自己眼前悲戚孤寂地沉入深海里。
那会让她联想到母亲去世前的场景。
那时候的母亲,独自在医院里等待死神的到来。在那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没有女儿的陪伴,也没有其他任何人的祝福,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模样。如此感觉?
又黑又冷,就如沉入深海,掉入深渊。
贺甜甜的脸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从前与母亲相处的一幕幕飞快地自心底深处向着如今的她袭来。
那些遥远的记忆,不论是清晰的还是模糊的。也不论是鲜艳的还是褪色的,甚至不论是欢乐的还是流泪的。如今带给她的,却都是酸涩的温馨。
她的母亲啊。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一切苦难。在她年岁越长的此刻,她才从那逝去的岁月里,真正用心看到了一个单亲母亲的坚强与不易。
即使被相爱的人背叛,即使遭遇家族的驱逐,即使为孩子的父亲所抛弃,她当时笑着流了泪,然后一个转身,便是心平气和地带着孩子独自生活。
也许,在最初某些隐秘的难堪时刻,她对于自己曾经的软弱不是没有悔恨,对于恋人与家人也不是没有怨憎,对于孩子的父亲也不是没有恶言毒咒,可是,她凭借自己的力量,一一挺了过来。
生活的风雨并没有将她击垮,那些年的艰辛困苦,日子里偶尔的惊心动魄,只愈发筑造了她后来的坚韧与美丽。
对于生活,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心存眷恋,如此便好。
是啊,如此便好。
即使在某种程度上,她的为人处世更像贺秉诚,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可是在远离了从前的此刻,她还是希望自己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能够像她母亲。
贺甜甜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水摒弃,贪婪地望着深海,看了又看,直至确定思念中的人不再出现,她才挣扎着闭上了双眼。
“再见了,妈妈……”
如果可以,真想一直这么陪着你,哪怕万劫不复。
可是如果女儿真的如此任性,你一定会伤心的。
所以对不起,对不起,我最亲爱的、最想念的人……
就在贺甜甜双眼紧闭的瞬间,手腕绿镯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禁锢突消,她所在空间点的云雾也跟着烟消云散。
“咦,通过了?”
“还不错,虽然花的时间长了点。”
“大胡子你看谁都是不错,评了跟没评有什么两样?”
“那也好过你看谁都是这个不好那个不妙。总是看别人不顺眼的人,那是自己修养不够。没听过吗?‘心里装着花,看人就是一朵花;心里装着屎,看人就是一坨屎。’”
“狗屎,方子星你这几天是欠揍还是怎么着?老子可不爱看见你。”
“嘿嘿,方子域,你爱不爱都没关系,反正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弟弟。我是很乐意见到你的。”
“方子星!”
“哎,老弟。”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在大胡子的带领下,机密人员的其余人通力合作,将两人给拉扯开来。
“别闹了,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
等到机密室里终于恢复平静,贺甜甜也收拾好了心情,按照提示走出了考察点。
奇异的是,当她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幢灰扑扑的大楼,而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颜色各异的衣服,分散地聚拢在一个个擂台旁边,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台上的争斗,时不时就会有喝彩声传出,伴随着热烈的掌声。
她正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天堑分开后的杰森就突然跳了出来,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嗨,美女姑娘,好久不见,我们真是有缘啊。”
贺甜甜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三生有幸遇见你。”
“嘿嘿,可不是嘛,说不定我们俩就是注定了要缘定三生。”
贺甜甜扯了扯嘴角,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荣天恩的身影。
“你是在找云峥吗?那小子早就出来了,正在六号擂台跟四年级的人干架呢。”
贺甜甜疑惑地转头看向他,“四年级?”
杰森示意她看像左侧第四个擂台,“就在那里。这十大擂台欢迎新生随时上台挑战。规则是可以单人挑战,或者单人车轮战,甚至十人同时挑战擂主。连赢一百场的人的人自动成为擂主之一,可以自由选择守擂还是直接挑战前一个擂主。”
贺甜甜有些兴趣缺缺,“哦。”
杰森却带着她一路奔向六号擂台,“云峥应该很早就通过最后一轮幻境考察了,我进来的时候他刚从七号擂台上下来,这小子居然也不休息,直接就冲上六号擂台进入了下一轮比斗。”
“他之前连赢了五百场?”贺甜甜有些心惊,同时又感奇怪,她也没觉得在幻境中呆了多久啊。
就算云峥天资聪颖实力过人,可是跟联盟第一军校的学长比起来,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以一己之力连胜那么多场吧?
“你想哪里去了?”
杰森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连连摇头,“他是直接从七号擂台打起的,连胜了三年级的一百位擂主,这才上了六号擂。”
“哦,不用从九号一年级打起?”
“用不着,又不是生死擂台,大家都是兴之所至。没看见那些被我们新生拍飞了的老生都笑语盈盈的吗?”
贺甜甜挑了挑眉,视线从擂台边那些穿着校服的老生脸上滑过,不敢置信、青筋直爆、不忍直视、咬牙切齿……
这样复杂但总体怒意勃发的表现,他是怎么得出“笑语盈盈”这个不靠谱结论的?
孔雀男外加不靠谱少年,初步鉴定完毕。
贺甜甜低下头,不停地摆弄个人光脑,可惜荣天恩就如一滴水珠归入大海,了无踪迹。
“他在台上没办法接你光……哎,你该不会是找那个江一苇跟殷驹吧?”
杰森一脸囧样,“前者是哑巴,形同隐身,后者是喇叭,无处不在,你确定要找他们两个?”
贺甜甜无语地抬起头来,难得解释了一句,“我是在找我的同伴。”
“这么说你不是跟云峥一起的?”
杰森自以为套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很兴奋地凑过来道,“你加入我的团体怎样?很不错哦,你想做团长夫人都没问题。”
“不了,我一无才二无貌三无实力,还是不耽搁你这个青春无限魅力无敌的美少年了。”
她低下头去,尝试给其他人发了几条文字光讯,大意都是自己已经通过三项入学考察,正在广场六号擂台观看比斗之类。
“原地等候,速到。”(未完待续)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