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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1 / 1)

第三十一章

栖迟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

自坑洼不平的田地间一路驰过去,到了山脚附近,也未见到李砚踪影。

头上的帷帽已被风吹落了,也顾不上,她转头四顾,只见那山已被塌下的尘烟遮挡,看不清楚。

众人纷乱,只往她反向跑。

只有她,逆着人群,一遍又一遍地唤:“阿砚!”

身后快马而至,她一回头就被伏廷抓住了手腕。

“下来。”他沉眼盯着她。

栖迟平复一下轻喘,说:“我不可让阿砚出事,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盯着她的两眼又压低一分,脸颊绷紧了。

她看得分明,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他抓她的那只手:“我知道不妥,你让我在附近找一找便是了,他是我哥哥交托到我手中的,我不能负了哥哥的临终嘱托。”

几句话说的得又急又快,语气低软,像是求他。

伏廷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她鬓边被风吹乱了的发丝。

她此刻,甚至算得上失魂落魄。

让他想起了光王去世时,他瞥见的那一眼,她那幅阖眼垂泪的模样。

他抿紧唇,腿一跨,下了马背,抓着她的那只手用力一扯,不由分说将她抱了下来。

栖迟没料到这男人竟如此强横,心中生急,挣扎了一下,用手推他:“我要寻我自己的侄子也不成吗?”

伏廷手臂一收:“我帮你找!”

栖迟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无法动弹,抬头看着他的脸。

他沉声说:“我帮你找,便是掘地三尺也一定给你找回来。”

一句话,掷地有声。

栖迟眼珠动了动,点头。

大约是因为他的语气叫她定了心。

伏廷放开她,防着她再乱跑,一手抓到她手,五指紧紧钳住:“走。”

栖迟被他拉着走出去。

百姓们大多当时见状不对就跑了。

山底一片狼藉,散落着犁车农具,甚至还有沾了泥的破布鞋。

滚落的土石掩埋了田地,山道也被隔绝了一段。

伏廷的身边很快聚拢而来近卫,行动迅速,已在四周搜寻过一遍,是来报信的。

“禀大都护,目前有伤无亡。”

听到无亡,他看一眼栖迟:“将光王世子找出来。”

近卫领命散去。

栖迟脸色缓和了一些,只要李砚生命无忧,其他都好说。

却又怕下一刻便会送来不好的消息,眉目缓和又凝起。

山上仍不断有山石滑落,直滚到脚边,带出尘土飞扬。

伏廷紧紧拉着她,自己走在里侧,每一步都走得很准。

一路下来,他肩头沾满了尘灰,栖迟几乎没有挨到一粒飞溅的土石。

她也没发觉,一颗心全落在了侄子身上,眼睛始终看着四周:“我们寻了多久了?”

“没久到无救的地步。”他说的直接,是不想叫她胡思乱想。

栖迟不自觉地点头。

不知为何,这种时候有个男人在身边说着这种不容置喙的话,反而叫她心安。

不多时,罗小义领着两个人一路找了过来。

“嫂嫂,新露回来了!”

栖迟拉一下伏廷,站住了。

新露刚刚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说跟着李砚一起,根本没有到山附近走动,可也突然就找不到李砚了,只好回头去找家主说这事。

罗小义听了这情形,便立即跑来通知了。

他说完了,抹一下额头上的汗,问伏廷:“三哥,这就奇怪了,小世子应当是没出事的,为何偏偏不见人影?”

栖迟想了想,李砚平日里是顶乖巧的一个,任何时候出事都会第一刻便跑到她跟前来,岂会平白无故悬着叫人担心。

她看了一眼那塌下去的山,低低呢喃:“莫非……”

莫非也是牵扯到了前尘往事。

手被一扯,伏廷拉着她离开了山脚。

……

瀚海府的官兵又来了一批,皆忙着为这场不大不小的塌山善后。

天光已转暗。

一棵低矮的老树下,李砚抱着双膝在那儿坐着。

伏廷到时就看到这一幕。

他松开了栖迟的手,另一只手里握着刀,那上面沾了他方才一路找过来时砍过的荆棘土石。

他手蹭一下刀背,收入腰后鞘中,看一眼栖迟。

她站在他身后,鬓发仍乱,脸色已恢复往常般镇定,却没有上前,只是看着那里。

他又转头,看向李砚。

李砚似是听到了动静,忽然抬头:“父王!”

伏廷拧眉,看着那张年少的脸。

天色暗淡里,李砚脸上隐约可见哀哀戚戚,似挂了泪痕,茫然无助地缩在那里,如一只受惊的家雀。

伏廷想起了他口中的父王。

他与光王只有一面之缘,只在成婚当日,弥留时刻,他过去看的那一眼。

印象里是那一幅人躺在榻上的苍白画面,那张苍白的脸与李栖迟有着相似的眉眼,如若无恙,应当是个温和俊雅的男子。

后来北地急报,他匆忙返回,半路听说光王就在那一眼的几个时辰后便离世了。

光王于他而言,就仅是那一面的印象。

但对李栖迟和李砚而言,显然远远不止。

“起来。”伏廷看着李砚。

甚至想接一句:你父王早已没了。

是看在他眼下哀恸才未开口。

坐在这里一味伤怀有何用,光王也不会再回来。

李砚听到这把冷肃的声音,身一僵,像是回神了,低低唤:“姑父。”

紧接着,就看见了姑父身后的姑姑。

李砚顿时站了起来,彻底回神了,小跑几步过来:“姑姑,我……”

他之前远远看见了塌山,就想起了他父王当初遇险时,将他死命护在身下的情形。

若非是那一护,他只怕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一回想到此处,他便难以自抑,缩在这里许久也未动。

直到此刻,他姑父一句话,将他打回了现实。

现在又看见他姑姑找了过来,才想到自己的行径必定是惹了她担心,心中惭愧,吸了吸鼻子,说不出话来。

栖迟站着未动,看着他,凉凉地说一句:“我平日里都白教你了。”

李砚愈发惭愧。

姑姑教他不要沉湎过去,要往前看,如今自己却半分也没做到,他垂下了头,又吸了吸鼻子。

栖迟说:“若有下次……”

“没有,”他连忙抬头接话:“姑姑放心,再没有下次了。”

栖迟这才自袖中伸出手来,按在了他肩头。

知道他难受,她又何尝不是,心中一半酸楚,一半无奈。

但事已至此,光王府不需要一个孱弱的世子,要的是能承接光王爵位的男人。

李砚以袖拭眼,不再消沉,自姑姑身侧站直,又低低保证一句:“再无下次了。”

声音虽低,却语气坚定,仿若瞬间就长大了。

她点头,知道他这回已认真了。

伏廷站在数步之外,一直看着他们。

罗小义手里举着支火把,悄悄凑到他身边来:“三哥看什么呢?”

他心想虚惊一场,此时嫂嫂和小世子都正需人安抚呢,应当上前去说话才是啊,光站着看做什么。

伏廷不语。

视野里,火光映着栖迟低垂的眉眼和她身边清瘦的李砚。

看见了一对相依为命的姑侄。

看清了以往没有留心过的许多事。

此时此地,如此情形,如果不说,谁能想到这一个是亲王之后,一个是位县主。

他什么也没说,将腰刀一按,转身:“回吧。”

罗小义领命,过去请嫂嫂和世子。

栖迟这才转头去找男人的身影。

他已走远,身隐在暗下的天光里,颀长的一道孤影。

她低头,揉一下手腕,又捏两下手指,至此才发觉他先前抓她的手劲有多大。

回都护府时,已是入夜的时候。

伏廷亲自护车,持令让开城门,才得以顺利到达府门前。

其余众人仍留守在原处彻夜善后。

李砚回来时没骑马,陪姑姑坐了一路的车。

栖迟与他说了一路的话,先前的事似对他也没什么波澜了。

他从车里下来,看见刚刚下了马的姑父,想了起来,先前姑父也一并去找过他。

顿时便觉得自己今日是添了麻烦,他应当去与姑父说句话才对。

栖迟跟在后面从车里下来,就看见李砚正站在府门边,毕恭毕敬地与伏廷说了什么。

伏廷拿着马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动了动,应是回了他一句。

李砚似是怔住了,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才点头入了府门,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栖迟走过去,看着他:“你方才与他说什么了?”

伏廷停了手,说:“没什么。”

如何会没什么,她都已看见了。

“到底说了什么?”她想知道。

他朝前往府里走:“真没什么。”

方才李砚在他面前惭愧说:“我以后绝不会再给姑父添麻烦了。”

他回了句:“你若将自己当成麻烦,那你永远都是个麻烦。”

李砚这才无言了半晌,默默走了。

伏廷不想说,是觉得这话或许对李砚而言是重了。

但道理,总要有人让他知道。

这北地数年的困境,若个个都如他这般沉浸在过去,那永远也站不起来。

栖迟没问出什么,只跟着他的步子。

穿过回廊时,借着廊下的灯火,看见他军服上一边的肩头至半边胳膊都沾满了尘土,甚至那肩头处都磨破了一块。

却记不清是在何处沾上的,但还记得他紧紧抓着她找人的场景。

她唇一动,本想说谢,可又觉得那样太生疏了,他们是夫妻,她恨不得与他关系近些,岂能再拉远。

于是转口说:“今日多亏有你。”

昏暗里,他的脚下似慢了一步。

栖迟看着,他手里的马鞭,从左手换到右手,又塞入腰间。

才听见他一声低沉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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