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和刘安安对于新村的感情不一样。刘安安考虑的是,体检可以提前筛查出许多未知的病因,能更早的知道身体出现什么问题,避免像张大爷一样,发生突然状况。一检查就是癌症晚期。想救都没有地方可以救治。让人有一种后悔都来不及的感觉。她从小是在新村长大的,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家是哪家。小时候逛到谁家,肯定会吃到谁家的。这是一种从小养成的亲昵,附近盘根错节都是能叫的上的亲戚。纪泽这个做法,无疑是在刘安安的心里加了分数。
而纪泽纯粹是为了刘安安高兴。初衷只是想给在养老院的几个老人从头到尾检查一下身体。至于其他人,他没有想过。以前呆的一个多月,也不怎么出去。只是偶尔和张大爷去左邻右舍蹭顿酒喝。但是,她刘安安开心啊。纪泽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只要她高兴,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正寻思着,二叔就带着村长和村支书进院了。刘安安连忙站起来,又扯了扯没打算起身的纪泽,甜甜的叫着:
“八叔,三姑父。”
八叔就是新村现在的村长,而三姑父则是村支书。都是刘安安爸爸这边的亲戚。
八叔是场面人,看人识人很准。都不用介绍,就知道安安丫头身旁的那位就是二哥嘴里的贵人了。但是看着安安和这个贵气逼人的小伙子,感觉关系好像不一般阿。心里盘算着,但嘴上却没耽误:
“这位就是赞助我们村体检的**阿。看面相就是个善人。”说完,伸出手想和纪泽握一下手。
纪泽这个人其实很不耐烦与人应酬,但看着身旁的刘安安和眼前的两个人撒娇的小萌样。这一看,又是亲戚了。为了以后,也只能表面敷衍应付一下。
“别客气,八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张大爷救过我的命。我和安安还有二叔的关系又很好。我觉得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这样的夸赞。况且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千万别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了表示礼貌,纪泽也伸出手稍微的碰了碰八叔的手掌。
八叔很懂这些有钱人的讲究,忙说:
“咱坐下说话就行。安安,你去端壶茶水来。”
刘安安倒是没什么,自己家长辈。转身就想去屋里沏茶。
纪泽则是一把拉住了想走的刘安安,
“不用,我不渴。”
三姑父和八叔等人,瞬间就懂了。三姑父正要开口化解尴尬。这时候二婶从门口露出个脑袋,朝着人群喊了一嗓子:
“开饭喽,今个没做菜,切了肉,洗了青菜,吃火锅吧。”
众人也都没接刚才的话茬,几个人把桌子拼在了院子里。有时候不得不考虑二婶的细心,她买了好多个小电热锅。每个人一个,还剩了两个。她当时考虑的是,多接几个老人,然后吃粥还是吃面条,都可以各吃各的。没想到,今个还派上了用场。一个人一个的小火锅。既干净又卫生。对于纪泽这种有脾气有个性的人,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另外医疗小组也觉得二婶这一做法,简直是太贴心了。当然,二叔,八叔和三姑父,再加上两个喝酒的大爷,倒是用了一个大锅,美其名曰,“实在,那小破锅都不够我们加两口的。”
屋里只留了一个王护理,其他的人都在院子里吃饭。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滔滔不绝。但都是围绕了两个话题…——张大爷的病还有村民的检查。
张大爷的病,大家的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熬一天算一天。这个年纪,纵使有再多的钱,再高超的医学技术,都没办法再救好了。只能拖日子。而且纪泽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村民的检查,大家到还是在商量。八叔和三姑父的意思是,在村部就行,院子够大。房子也是新盖没多久的。晚上住也住的下。然后也不是免费的。按照三姑父的意思,一个人交个十块八块的。一周结束后,临走,每个医护人员多少都得送点东西。到时候统一采买就行。
纪泽表示不用,这些他都会处理。医护人员的工资以及奖励,每日生活所需。他会派一个财务过来结算。更不用村民花一分钱。义诊就是义诊,花了钱还算什么义诊。
八叔却说,那万万不行的。能找到这么专业的检查团队,已经是纪泽帮了大忙了。工资虽说村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一半总还是要拿的。不能太得寸进尺不是。村民花个几块钱,也是个心意。哪怕统一每人一个趣÷阁记本或者钢趣÷阁都行。上面印上感谢公义检查,新村村民奉上。这都是最差的了,只是聊表心意而已。别推辞了。要不然也不好意思接受这些。新村一共156位村民。也是个大工程。心意的事他们就自己商量了。
纪泽推脱不过,只能听着了。
老人喝点酒,一高兴就爱忆苦思甜。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曾经的事。
王大爷和于大爷和张大爷差不多的年岁。三个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三个人就是,已经步入古稀之年的大爷们。本以为看淡了生死,可实际上遇见这种事,还是会觉得心里难过。他们都曾娶妻生儿育女,又都送走了老伴。王大爷和于大爷还好,最起码还有个一儿半女。只不过不常联系。而张大爷是少年送走了妻子,中年又送走了儿子。然后独身一人,一直以来过到了今天。要不是刘老二心善,把他们几个孤寡老人接到了一起,他们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个怎么个章程。人都有老的时候,儿女孝顺还行。不孝顺的话那不就跟没有一样。
之前有人在外面偷偷议论刘老二是为了
贪图他们的房产,才照顾他们的。几个人都嗤之以鼻。他们是一年死还是二年死,谁说的准。刘老二的家也是村里有名的富户,人家不是心善。谁会为了点破东西,两口子把他们接到一起,一日三餐,洗洗涮涮的,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也没要几个人的房产,全部都交回了村里。后来是几个村干部实在看不过去。就把房产变卖,补偿了刘老二一些,剩下的都捐给了村里的小学。这些钱其实二叔也没花,都存了起来,老人头疼脑热,磕磕绊绊都需要钱,也是为了防止以后,儿女们回来。也得给人家的姑娘儿子啊。
提到孝顺,几个大人又开始夸起了刘安安,实话倒是实话。如果是平时,我们刘安安同学的小尾巴肯定要翘到天上去了。只不过,眼下纪泽还在身边。只见大家越夸,小姑娘的头越低。到后来,还是二婶看不过去,实在憋不住笑了,一把拉过了快把脑袋插到碗里的刘安安。然后把她搂在了怀里。语气亲昵的说道:
“我们的安安,在我心里连她姐姐安南都比不上的。”
纪泽发听见安南两个字,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安南是谁?和安安的名字好像。”
本来大家听见“安南”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都颤了颤。纪泽又这么一问,所有人几乎一瞬间,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二婶身上。连纪泽都察觉到了不对,但是话已出口,来不及收回了。在座的除了纪泽,其实谁都知道,这是刘老二两口子的禁区。尤其是刘二婶,之前濒临崩溃的模样还好像停在眼前。
老刘家和别的人家不一样,一般村里人都会重男轻女。而老刘家却正好相反,祖祖辈辈都喜欢女儿。生了姑娘的,直接就办独生子女证了。刘二婶生孩子那天,二叔连山都没去,一直守在屋门口。当接生婆说是个闺女时,二叔的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当即拍板取了名字,安南,刘安南。因为妻子小名叫南英。相比其他几个大哥弟弟生的都是儿子。刘老二的这个姑娘可真的是千娇万惯的疼出来的。就算后来刘安安出生,也没能比得过刘安南在家的受宠程度。
老刘家的两个女儿,安南和安安从小就很懂事,心善。虽说都是听话的孩子,可两个人在这方面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安安是懂事中带着孩童的调皮和幼稚。总是捉弄姐姐。而安南则是一直被大家夸赞简直是积的多少辈子福分才得来这么一个天使宝宝。人美心善,从不惹事。小小年纪就心疼父母孝顺爷爷奶奶照顾妹妹。学习成绩优异,班里一直数一数二。平时上学放学,路过见到的每一位邻居亲戚,都会有礼貌的打招呼。放假休息,不是收拾屋子,就是去地里帮着父母干活。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笑,声音脆生生的像个百灵鸟。
刘安安搬去市里之前,一直是姐姐的小尾巴。她特别喜欢听安南姐姐叫她的名字,仿佛安安两个字从姐姐的嘴里说出来,要比别人说的好听的一万倍。姐姐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安安想玩捉迷藏。姐姐在帮忙做饭的时候,安安想玩捉迷藏。姐姐在读书的时候,安安还是想玩捉迷藏。所以安南总是要分出一半的心思来和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妹妹玩游戏。
再后来,两个人渐渐长大了。安安也随着父母搬去了市内。但还是会保持一两天就联系的习惯。刘安安还是每周都会回到老家来找刘安南。这对姐妹花都长得亭亭玉立,漂亮大方。两个人在院子里读书,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驻足看一看,感叹一声,真是好福气。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叽叽喳喳的说悄悄话,要说到凌晨一两点。每次二婶都要看姐俩好几遍,她们才肯乖乖睡觉。刘安南绝对可以说是刘安安整个记忆里最爱的一个人。
刘安安有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件事。她不知道别人失去至亲之人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有些瞧不起当今社会动不动分个手都要寻死觅活的人。即使吵架分开了,可两个人还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刘安安觉得心如刀绞不是用在这个上面的。哪怕她爱纪泽爱到骨子里,知道他订婚,知道于心娜怀孕的时候。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都没有她知道刘安南离世的时候,那么的不知所以。
是的,不知所以。她接到爸爸电话的那一刻,当时正在上大学。社团在为圣诞晚会做最后的彩排,轮到刘安安上台唱歌的时候,看见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她马上接了起来。因为她与家里人约定过,上学的时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别打电话。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心慌的要命,腿发软,她听见了爸爸的声音,爸爸说:
“安安,你姐她刚才出了车祸,已经走了。”
那一瞬间,四周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她的大脑停止了运转。眼睛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周围的同学看见刘安安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骨节变白,再一看,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双眼失神一般的看着前方。都吓坏了,忙出声叫着刘安安的名字。
刘安安仿佛一刹那被同学从虚无拉回了现实,她一字一句的问着电话里的人,
“爸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不可以好好说。爸爸……,你重新说一下好么?我听不太明白?爸爸……,你好好……的说,”
电话另一头,刘爸爸也红着眼睛,用力的抹了一把泪水,强装镇定的告诉自己的女儿,
“安安,安南她……刚刚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私家车撞了,司机喝了酒。你姐……,你姐……,当场去世。”
刘安安揪着自己的胸口,小声的问,
“在哪里。”
刘爸爸拒绝了,
“你别来了。这里……”
刘安安冲着自己的爸爸吼叫,
“在哪里!!!,爸爸!我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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