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听说皇太后打算重用长水校尉种辑和越骑校尉王子服,想让他们辖制卫将军。”
“你特么的那都是什么时候的破消息啊?早就过时了。最新的消息是说皇太后想用种辑、王子服、吴子兰、吴硕、吉平和那个怀刺的祢衡六人执掌京畿的军权与卫将军分庭抗礼!”
“我勒个去,怎么又多出来这么多人?”
“可不是嘛,这些人特么的也不顾一顾自己的脸皮,如果没有卫将军,我大汉的天下早就姓了董,宫中那对孤儿寡母恐怕也被董贼给灭了口。
结果倒好,这辛辛苦苦种树的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新鲜的桃子,旁边看热闹的就急躁躁的将手伸了过去,我特么的都替他害羞!”
自从王黎颁布均田制和租庸调制后,短短几年的功夫,整个司州就已经呈现出一片安和宁静的气氛。
以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老百姓经过几年辛苦的耕作,手中渐渐有了些余钱,而街头上的那些刺青的瘪三混混也在官府的“帮助”下改邪归正加入到建设家园的大计中。
萧条了许久的雒阳重新出现了往日的繁荣,雒阳开阳北街永和里和顺坊的街道两旁青砖红瓦店肆林立,酒肆、茶馆、饭庄人来人往,作坊、青楼、店铺熙熙攘攘,车马粼粼,行人如织。
太阳才刚刚探出一个脑袋,和顺坊豆腐掌柜张勇年和隔壁卖油郎王老三便已经如往常一般坐在挑着一杆大旗的早餐铺子里吃着炊饼、花生、干果,品着二两小酒说开了。
“掌柜的,你这话靠谱吗?再怎么说那也是当今陛下和皇太后啊,他们行事真的就这么肆无忌惮吗?”王老三端起土碗与张勇年碰了一下,哧溜哧溜的抿着碗中混浊的酒水问道。
“我也是在隔壁何茂才那儿听到一两嘴,再具体一些我就不清楚了。”张勇年点了点头,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愤恨之色,“这些年卫将军一个人在外拼杀,连家都没怎么回,这帮王八羔子居然还想釜底…釜底抽薪断了卫将军的根基,真特么的不是玩意!”
“谁说不是那?这帮鸟玩意正事不会做,专起权来倒是一个比一个拿手。”一旁的早餐铺子老板猛地从推车后伸出头来,端着一屉炊饼送到二人桌前。
“几日前卫将军遣人回朝,言及陈留郡王昭告天下离开辽东正式退位。老汉还寻思着这天下会越来越太平,却不想这帮鸟玩意又开始瞎琢磨了,也不知道卫将军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要是再不回来他打下的这副家当估计就要遂了别人的姓了!”
“谁特么的敢!”张勇年一口将碗中的酒水饮下,在桌子上狠狠一拍,“老子就认准了卫将军,老子一家老小的命都是卫将军他老人家给的,谁敢与他过不去就是和老子过不去!”
王老三捡了一块炊饼含在嘴里,露出几分缅怀的神色:“掌柜的说的没错,我王老三也开始想念卫将军了。当年若不是卫将军颁布租庸调制和均田令,我们一家早特么的喝西北风去了,哪里还有这些闲钱与你们在这里喝上二两小酒?”
“说那些废话干啥?王老三,老子要去找何茂才上万民书,你特娘的去不去?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尸位素餐的玩意上台伤了卫将军的心吧?”
张勇年将碗在桌子上重重一放,狠狠的瞪着王老三,大有一副你不干老子就今天就削了你的架势,却不知道他们的谈话早已落在一旁买早点的一名读书人耳中。
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天下大势如黄河滔滔,养在深宫里的皇太后又怎么知道这些都是靠着将士一心和百姓一心才堆砌起来的,莫非她还真以为单凭她的一双巧手就能够翻云覆雨吗?
读书人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干果和炊饼长叹一声,缓缓离开早餐铺子消失在街道中。
不过,他同样也不知道,张勇年和王老三的这番言语也在各个早餐铺子和茶馆中传唱着,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一个清晨便飞遍了雒阳的大街小巷。
……
“哐当!”
一声巨响在芳林园中骤然响起,灵思皇太后一脚蹬翻眼前的案椅,怒不可遏的站起来,已经不在年轻的额头上青筋暴涨,一双凤眼死死的盯着王子服:“你说整个雒阳包括哪些泥腿子都在议论此事?”
“的确如此!”王子服朝灵思皇太后深鞠了一躬,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灵思皇太后,“回禀娘娘,这些都是微臣的家仆在集市和茶馆中听到的,微臣已将它们整理了出来。”
吴子兰和吴硕、钟辑三人面面相觑,愣了一愣抱拳谏道:“娘娘,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形势滔滔人情激愤,整个雒阳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还请娘娘火速拿个主意,将此事灭杀在萌芽之中!”
我拿主意?
我特么的一个宫中妇人能够拿主意,我还要你们作甚?
灵思皇太后瞥了吴子兰等人一眼,差点就向他们爆粗口问候他们的家人,若不是他们几个整日里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军权必出其上、王黎此人脑后有反骨,自己又怎么被蒙住了眼睛,会瞎了狗眼与他们合谋?
只可惜,事到如今,自己已被绑在了这艘并不坚实也不快捷的破船上下不来。
灵思皇太后轻叹了一口气,朝王子服虚扶了一把问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一夜之间,这些流言便传遍雒阳,想来必有蹊跷之处,王校尉既然已经探得流言的内容,那你可曾查清楚它们的源头?”
“微臣从家仆口中得知,这些言语皆是祢正平数日前在酒楼饮酒之时不慎撂下的话头。”王子服脸上涌起一丝尴尬的苦笑,那祢衡正是他推荐给灵思皇太后的。
“此言当真?真是从那祢正平口中说出去的?”灵思皇太后闻言一惊,双脚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王德玉诚不我欺也!
王子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微臣相信自己的家仆不敢欺骗微臣,不过,此事还没有得到祢正平确认,微臣也不敢相信以祢正平之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还错误?
这么特的就是犯罪好么?
“祢正平呢?莫非他还躲在哪个酒楼里流连忘返?”灵思皇太后冷冷的扫了王子服一眼,长袖一翻,一屁股坐在案椅上:“速传祢正平晋见,今日之事务必要让他入宫给本宫一个说法!”
……
乍暖还寒,一缕冷风穿过宫门和窗棱从宫外飘了进来,轻轻的拍打着芳林园内的竹林草木,不时的发出刷刷的声响。
阎忠裹了裹身上的貂裘,回头望了望芳林园内那道窈窕的身影,双眼微微一阖,缓缓走下阶梯:“天作孽有可违,人作孽不可活。文若走吧,寒风已起,天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