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
灵儿是我媳妇,谁的媳妇谁心疼,这还要你说!
王黎还未点头,却见皇甫坚寿已经转过来:“你所图甚大,愚兄能力有限,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却也可以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只不过,你自己惹的祸事还得你自己去解决!”
祸事?这特么又哪儿来的祸事啊,我的大舅哥,你特么的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王黎的双眉直接垮了下来,侥幸的看着皇甫坚寿:“兄长,你的意思该不会是灵儿已经知道了吧?”
“聪明,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皇甫坚寿打了一个响指,朝远处努了努嘴,接着拍了拍王黎说道,“德玉,你果然不愧是我皇甫世家的女婿,愚兄很看好你哦!”
我要你看好你妹啊!呃?你妹就是灵儿,呸呸呸!
王黎吐了一口唾沫,一张脸都快挤成苦瓜了:“兄长,你可别瞎说,你来信都这才多会,灵儿又怎会知道呢!”
皇甫坚寿一听仿佛打开话匣子一般,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哈哈,德玉,你这可就少见多怪了。愚兄就只有灵儿这么一个妹妹,从小便是我皇甫世家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谓是万千宠集于一。
愚兄当年在雒阳城内也算得上是三教九流里面兄长的典范,愚兄去那,自然是灵儿也跟着去那!你想想,愚兄前来信都看你,灵儿又怎会不跟来呢?
你和子龙从归云楼出来,我们俩就一直远远的坠在你们后。你们进入屋内之时,也便是我们俩翻上房顶之际……”
话未落地,就听见旁一声暴喝“子龙,拿枪来”,皇甫坚寿一惊,急忙从王黎旁跳开,双手一搓,神讪讪的看着王黎,“德玉,有话好好说,你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灭你妹啊!
王黎哭无泪,还真是了狗了,我那岳父威风凛凛的怎么就偏生了你这么一个二货呢,还真把自己当成济公活佛,潇洒人间走一回不成!
难怪屋顶上那方无雪的瓦楞足足有整整一个平方米,就皇甫坚寿那个板怎么能遮的下?又不是躺在屋顶睡大觉!哎,大意了,以为在信都自己的地盘上不会出错,并未刻意去掩饰自己的行踪,结果活脱脱的走出来两个“细”!
这才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王黎长吁了一口气,皇甫坚寿这才讪讪的走了过来,面含赧色的对着王黎说道:“是,这事确实是愚兄考虑的不周,但愚兄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想到你们会在私底下狼狈为…”
王黎一个眼神丢过去,皇甫坚寿硬生生的将那个“”字吞了下去,搓了搓手接着说道:“德玉,愚兄知道对不住你,今天就我这两百多斤交过给你了。不过,灵儿哪里还是需要你去好生解释一番。
你知道,灵儿现在的一颗心全都维系在你的上,偏偏你又打算违背老头子的意愿,她夹在你们俩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心结也只有你能解开!
当然,愚兄虽然对不住你,但是这祸事的源头终究是在你这里。既然是你惹出来的,那就劳烦你自己去解决吧!”说完,皇甫坚寿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站在王黎侧,打死也不再多说一句。
王黎看着皇甫坚寿,恨不得立即将他那张英俊的脸孔打一个桃花朵朵开。
这丫怎么就敢说是灵儿的嫡亲兄长呢,还能要点脸不?灵儿还在伤心呢,一转手就把我给卖出去了,还要把那两百多斤交给我,交给我干啥,又不是杀猪过年!
不过,他终究是自己的大舅哥,他说的也没有错,根由确实都在自己这里。王黎一脸苦涩的点了点头,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皇甫坚寿顿时好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般,脸上的那点不好意思一瞬间就飞到爪哇国去了,一个箭步跳将起来,朝着数丈外的那间民房大声喊道:“灵儿,你过来吧!”
虽然早已猜测到灵儿就在附近,可是听着皇甫坚寿的喊声,王黎的那颗心又开始经受折磨,脑袋也隐隐作痛,感觉比刚才好像又大了几倍。
娘的,今天出门真的没有看黄历!
不远处那间民房的窗户已然打开,灵儿一头青丝别着一只蝴蝶流苏散落在双肩上,清颜白衫,外着一件淡黄色的狐裘,仿似雪中的空谷幽兰一般侧坐在窗前。
苏轼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灵儿没有梳妆,已好似刚刚泪落千行,明眸通红双眼微肿。虽然依旧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体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此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你愿不来,那我就过去吧!
王黎叹了一口气,收起长剑缓慢的走到窗前,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半晌才说嘴里憋出几个字来:“灵儿,你都知道了?”那声音宛如久旱地里的庄稼苗一般,干涩无力。
灵儿点了点头,一滴晶珠划过眼角。
王黎叹息了一口气,喟然道:“灵儿,勿怪愚兄,只因此事事关重大,愚兄也不知道如何和你提及,这才打算瞒过你的。当初愚兄在邺城的时候,见惯了世间的苦痛,看多了老百姓为了一碗稀粥卖儿卖女,心中不忍,这才萌生出这个念头的!
如今这天下,朝局糜烂豺狼当道,黎民百姓水深火。要想老百姓过得舒服,愚兄也就只能向老天借一臂之力,搏上一搏。你当知愚兄也并非那种意谋反窥伺国器之人,但愚兄既然生于此时,就不能辜负上天之意,任由历史的车轮按既定车辙继续前行。
愚兄所做的一切,不为恋栈权位,也不为名达天下,只是想着尽量的保留我炎黄子孙的元气,在翌异族入侵之时能够让我炎黄子孙依然能够屹立在这民族之巅。你知道吗!”
“灵儿不知道,灵儿也不想知道!”灵儿的眼泪哗的一下,如瀑布般飞涌出来,很快的就在灵儿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溪流。
这小妮子太委屈了!
王黎手足无措的站在窗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灵儿的长发,也很想从窗口跳将进去借给灵儿一个宽厚的肩膀。
灵儿却已从窗台上一把抓过王黎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又捧着那只大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双眼朦胧的看着王黎,丹唇轻吐,声音空空dang)dang):“兄长,你说的那些大事灵儿不懂,灵儿只是一介女流,关心的不过是至亲之人和家常之事。
灵儿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兄长,你当初之同意这们亲事,也是因为阿翁吗?”
得,说好的女中大丈夫呢,说好的胳臂上走马呢!现在摇一变就成了女流之辈?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耍赖的一面!
王黎摸了摸灵儿的脸蛋,擦了擦灵儿眼窝中的泪痕,苦笑一声:“愚兄说不是,你会信吗?”
“会!”
“真的?”
“真的!”
真的相信就好?!
王黎暗中舒了口气,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灵儿:“灵儿,愚兄不善言辞,平素与你交谈也很少谈及我们之间的事。你既然问到愚兄这个问题,那么愚兄也想问你一句话,你还记得愚兄当在京城时和伯父说过的话吗?”
灵儿痴痴的看着王黎,音若雏鸟,莺声呖呖:“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
王黎点了点头:“是的,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灵儿,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吧,一场林间的相遇,让愚兄认识了你,也喜欢上了你。与你是否是伯父的女儿,或者是什么金枝玉叶,还是小门小户的女儿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愚兄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你!”
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悄悄靠近的皇甫坚寿撇了撇嘴,这还叫做不善言辞?傻妮子,男人说的话你也信?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王黎的那张嘴!
灵儿却仿似骤然活过来一般,一双眸子中又有晶莹亮起,一缕神采在眼底一闪而逝:“兄长,假如灵儿希望你放弃现在的事,灵儿愿与你远走高飞,从此男耕女织不再过问这世间之事,你愿意吗?”
啊?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看来灵儿还是担心自己有朝一会与伯父对敌,这件事终归还是绕不
过去啊!
王黎苦涩一笑,叹息了一口气,指着巷陌中的积雪说道:“灵儿你可知这下面是什么?”
“积雪!”
“不错正是积雪,可是积雪的下面呢?“
“积雪的下面?”
“嗯,积雪的下面你就不知道了吧?愚兄告诉你,这积雪的下面是原来的巷陌,也是原来的沟、下水渠。巷陌中杂草乌苔,沟里污泥老鼠,原本是污秽之地。可是,现在一场大雪就将这些肮脏的东西覆盖在下边,人们眼中再也看不到它原来的本色,看到的只有皑皑的积雪和那洁白的世界。
而今的大汉朝看上去就像那白雪一样,太平道已然覆灭,三张授首,但是,杂草就是杂草,污秽依旧污秽,朝中的气象并未有丝毫的革新,贪腐之风依旧盛。
《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达则兼济天下。愚兄自问算不上什么达者,可是灵儿,你说此刻愚兄能够独善其吗?
好男儿志在四方,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有些事愚兄不会做,有些事愚兄必须做,哪怕到头来头破血流,哪怕到头来一场空!”
王黎徐徐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愚兄知道你和兄长一般,不愿意与伯父对立,你夹在伯父与愚兄之间确实非常为难,愚兄都能理解。但是,你放心,愚兄保证今生绝不会与伯父为敌!”
“兄长,你确定不会与阿翁为敌吗?”灵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彩,转瞬又黯然下去,“可是兄长,如果你一旦举事,阿翁必然会现在朝廷一边,到时候灵儿又该怎么办?”
王黎叹了一口气,虽说在西汉董仲舒在《秋繁露》中就已经提出了“三纲五常”,其中就有夫为妻纲之说,但一则灵儿此时尚未过门,二则灵儿敢敢恨完完全全的一个新时代女青年,三则王黎毕竟拥有一千年以后的思想,又怎舍得将那些所谓的枷锁在灵儿的头上。
看着庭院中的落雪,王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中平六年,灵帝薨逝,董卓乱朝,十八路诸侯讨伐董贼,大汉至此分崩离析,眼前顿时一亮:“傻丫头,你只需做好你自己便是!愚兄与你起誓,愚兄绝对不会亲手颠覆大汉!”
灵儿抬起头来,一双柔荑香汗微出,声音异常的颤抖:“兄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此一来,你便要再等愚兄个三五年,你愿意吗?”
灵儿如释重负,霍然抬起头来,轻轻擦拭掉眼下的晶珠,紧紧的握住王黎窗沿边的手,坚定的说道:“愚兄,你愿意为了灵儿改变你的想法,灵儿愿意等你!不要说三五年,哪怕就是一辈子,灵儿也愿意等你!”
额,貌似灵儿会错了意?王黎苦笑一声,呆呆的看着窗前那张笑颜。
……
“兄长?”
“恩?”
“灵儿要走了,让灵儿给你跳一支舞好吗!”
“嗯!”
雪花落,梨花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漫天的落雪仿佛千万朵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飘落地上,又似多的天女不忍人间的别离,轻轻的抖动着白纱,飞舞人间久久不愿离去。
皇甫坚寿背靠着大树手捧长笛,一曲高山流水吹得宛转悠扬,如高山清泉,似林间黄鹂,幽雅而轻快。
灵儿曼妙的姿软如云絮,柔若无骨,轻盈的如同一只燕在树下、在雪中来回穿梭。白色的深衣和淡黄的狐裘在双手的挥舞中时而如一条直线怦然炸开,时而如一条银蛇陡然回转,时而似花间的蝴蝶展翅飞,时而又似深山的明月清韵空灵。
裙裾飘飘,步步生莲,那仙女凌波一般的舞姿深深的印刻在巷陌中。
天色渐晚,天空也越来越昏暗,雪却越来越大了。
伊人已经飘然远去,王黎依然不愿离开,只因,庭院中还残留着那纤细的脚印和芬芳的清香。
多只有庭院雪,犹为离人舞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