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死。”夙岚的语气难得惆怅，声音像是带着无限的感慨。
“而是……杀了他的人，是他很熟悉的人。”夙岚稍加停顿，而后接着说道。“甚至熟悉到，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人。”
“……你是怀疑……”夙愿睁大了眼睛，能够让师傅一点戒心都没有的人不多，除去他们俩，便只剩下夙愿说的那个女人和若素了。
但是这两个人，又明显是不会是杀了师傅的人，一个是师傅最爱的人，一个是师傅的女儿……
而且，她们也没有杀人动机才是。
记忆中，师傅一直把若素当成宝，甚至舍不得她吃一点点苦受一点点委屈，若素跟师傅的关系也很好。按理说不会动手才是，而那个女人，虽然出现的时间不多师傅也很少提及。但应该也不会……
夙岚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从夙愿刚才的话中可以感觉到那个女人对师傅的情绪也很复杂，而且，她说的报应……
她做的那些事情，看上去像是很惋惜师傅的死……
那么，若不是她们，还会是谁？
难道师傅还认识了其他很好的人，只是他们不知道么？
还有，师傅既然那么喜欢那个女人。而若素又是那女人的娘……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派人盯着那个女人。”他说。“想办法继续探一下她的口风，我总觉得，她是知道凶手是谁的。”
“想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想必是十分困难的。”夙愿接话，因为该问的，他都已经问了，但是那女人显然都不打算回答。而且，虽然跟那女人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但那毕竟是师傅曾经喜欢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不能像对待犯人那般对待她。
“……还有其他的消息么？”夙岚沉默片刻，随即接着开口询问。
“还有一个。”夙愿微微抿唇，“只是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应该不是好事。”
“什么？”
“夜阑珊。”
夙岚看着夙愿，两人对视。一时无话。
“对了，皇上让王爷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夙愿没有多说，因为他感觉夙岚好像已经知晓他要说的事情，便索性先问了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玉玺被盗了。”
“要找么？”夙愿向来这样，发生事情的时候只会等待命令，这是他的习惯，从来不会主动询问为什么这么做。
除非，夙岚做了什么触碰他自己底线的事情。
“找也找不到的。”夙岚微微一笑，“皇上也知道找不到，所以才会故意为难本王。”
“嗯？”
“若是本王没有猜错的话，这玉玺，我知道是谁拿走的。”
“谁？”
“听闻百花宫出事了？”夙岚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没错，就在王爷进宫的这段时间，李念直接带人冲上百花宫，据说把百花宫宫主的心头宝带走了，而且，一向低调的李念这次居然直接放话，说是以后，跟百花宫势不两立。”
夙岚扯唇，没想到这李念的速度，真的挺快的，不过也是，他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在死了心爱的女人之后不报仇呢？
想必，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他从来不低调。”夙岚开口，仔细一想也是，若是真正低调的人，怎么可能会举办朝阳节，怎么可能自立门派，然后又潜伏这么多年呢？
或许李念早就想对宫夜动手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下灵儿的死，刚好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导火索而已。
“那也就是说，或许……玉玺不见了，也跟李念有关系？”
夙岚闻言，笑而不答，“不管他是怎么不见的，也不管到底为何不见，这都是一次机会不是么？”
“确实。”夙愿闻言，才是真的有些开心了，原来王爷，就算对夜阑珊真的动了心，但是他心中的想法，却是从未改变的。
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成为王爷的绊脚石，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王爷，始终都是那个他认识的王爷，他从未改变过。
“天快亮了。”夙岚伸手，直接打开了门，虽然依旧昏暗，大雨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时间确实不早了。
“走吧，从昨天回来还没去看看若素呢，陪本王去瞧瞧。”
若素确实还未起身，昨夜因为恰逢十五，宫夜在屋子里待了很久，只不过情到深处的时候突然被人叫走了，看样子像是很着急的事情，她也乐得他离开。
最近心里憋了一团火没处散，鸢染那个贱人居然用那样的方法，而她为了隐藏武功的事情，只能尽力伪装成最柔弱的样子，被黑衣人不小心的时候割破了脖颈，虽然不严重，但也让她烦躁了好些日子了。
最主要的是，听闻王爷这段时间居然都跟夜阑珊在一起，两人貌似还定了情……
早就看出王爷对夜阑珊不一般，现在看来，夜阑珊倒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因祸得福了。
哼……
一个个的，都是贱人，趁机勾/引她的男人……
“王妃。”虽然王爷说了不急，他可以慢慢等，但是角儿总觉得让王爷坐在大厅里等王妃醒来终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于是，思考再三之后，角儿决定过来叫醒若素。
心里却是忐忑的，王妃最近情绪非常暴躁，动不动就会对着她们撒气，她现在很怕她，甚至都不太敢接近她。
若素烦躁的翻了一个身，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满是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角儿眼神有些复杂，跟在若素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若是一次两次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时间久了也是能猜出一个大概来的。
竟不曾想，王爷对王妃那么好，她还红杏出墙。
她也挣扎过，想去跟管家申请调离王妃身边，但是一想到自己知晓王妃那么多的秘密，离开只怕王妃会直接杀了她灭口……
诚然，她怕死，而且贪财，王妃给了她许多的好处，所以，思考再三之后，她还是决定留下。
哪怕，王妃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是真的对她好也无所谓了。
“王妃醒醒。”她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害怕，但依旧伸手推了一下若素，王爷这么早过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王妃这么睡下去，只怕不好。
“跟你说过多少次，本妃休息的时候不要打扰，天塌下来也别影响本妃睡觉不知道么？”
此刻还太早，除了雨声便再也没有其它声响，若素睡得睡眼朦胧，看到跟前的角儿直接开口，声音很大，让隔壁的夙岚微微皱眉。
印象中的若素，从来不曾这么暴躁，她的语气，她的音调……当真不是他喜欢的。
“王妃，不能睡了。”看着吼完之后便又直接翻身睡过去的若素，角儿着急的开口，她伸手在嘴边弄了一个虚惊的动作，示意若素不要说话。
“啪。”但是若素显然不理解她动作里的意思，反手就是一巴掌，“怎么，现在连你这个下人都敢管本妃了是么？”
“……”角儿疼得眼睛发酸，眼泪控制不住的就往下掉。
看到眼泪，若素只觉得更加的烦躁。
“哭什么哭，本妃打你一下怎么了？大清早的，你哭丧么你？”她的声音很是尖锐，一点也不似之前那般温婉，夙岚手微微停顿，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放在了桌子上，突然觉得，连喝茶的兴致都没有了。
他索性起身，直接走到窗边，看着外边的风景默不作声，不过他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什么声音？”两间屋子隔得本就不远，隔壁的距离而已，此刻雨声小了很多，角儿的哭声被她吼得硬生生止住了，所以夙岚放下杯子的动作，就变得清晰了很多。
而且，夙愿知道他是故意放出声音来的。
“王妃，是王爷来了。”角儿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柔弱，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
闻言，若素整个人突然就变得清醒，她慌忙睁开眼睛，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身躯，眼神警告的看着角儿，示意她不要乱说。
“怎么不早点叫醒本妃？”她的语气里满是责备，声音被压低了许多，“去给本妃找衣服来。”角儿轻轻点头，“是王爷心疼王妃最近没休息好，不让角儿叫醒您的。”这么说着，便转身从柜子里寻找若素说的衣服……
那是每次这样之后她特定要穿的，之前不懂得是为什么，现在看来，高领厚重的衣服刚好可以遮住她身上的痕迹，再者，像今天这样的天气，穿了倒也不会被怀疑，因为天本就有些冷，不是么？
闻言，若素心里的担忧这才减少了一些，“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其实她早就知晓夙岚是昨天回来的，也是因为知道他去了皇宫，因此才敢这么大张旗?的跟宫夜幽会。
“刚刚回来不久，说是心里记挂着王妃，一回来就先过来看您了。”闻言，隔壁房间的夙岚眉头微微皱起，这种话，怎么可能是他会说的。
“本妃就知道，王爷心里还是有我的。”这么说着，若素便抱着被子低声抽泣起来，不是真的哭，只是想借机让隔壁的夙岚知道，她到底有多想他。
也是想让夙岚知道，她刚刚之所以脾气那么暴躁，只不过是缺少了他的关爱而已。
而且，那日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夙岚居然将她丢下就离开，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冷。王妃先穿好衣服。”角儿的声音适时的传来，若素满意的点头，这个丫头，虽然不太会控制情绪，却是一个不错的，只要日后稍加调教，定是会有一些用处的。
“角儿，快来帮本妃梳妆，那么长时间没有见王爷，定是丑了对不对？”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没有看到表情光听声音确实有点像那么回事儿。
夙愿嘴角抽了几下，这女人，怎会就这么麻烦呢。
他侧目看了一眼夙岚，只见白衣男子一直望着窗外，对这些事情，根本就充耳不闻。
看上去有些不染凡尘的样子，好吧，王爷都能忍，他有什么不能的。
“王妃，你什么时候都是极美的，别担心，你怎样王爷都喜欢。”角儿的话让若素心花怒放，她当然知道她很美，特别是在刚刚滋养之后。
“真的么？”只不过，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样。
“当然，奴婢保证。”
“来。王妃快些穿衣服出去，别让王爷等极了才是。”夙岚终于有了一丝动作，他转身，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那丫鬟叫什么来着？角儿是么？
胆子倒是不小的，就连管家都不敢这么胡乱猜测他的心思，她倒是将他不想说的话都绘声绘色的重复了一遍。
若素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俊美的男子一手执起杯子，杯中的茶在冒着武器，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儿，男子一身白衣，看上去宛如一副绝美的画，是、夙岚总是这样，能够让她不自觉的沉沦。
哪怕她本身是带着仇恨回归，哪怕他一开始的想法是直接杀了他……
可是她现在发现，时隔多年，哪怕当初夙岚到底有多对不起她，再次相见，她还是止不住的动心。
他对她好，她会觉得开心，对她不好，她就会觉得难过，若是对夜阑珊好，那么，就只能激发她心底的恨了。
但是她最恨的，是站在夙岚身后永远像一道雕像这般没有存在感又不能忽略掉的夙愿、
若不是这个人，她也不会……也不会和夙岚分开这么多年，也不会必须隐忍着心里的厌恶在一个根本就不爱的男子身下承欢。
他们或许早就儿女满堂，或许早就过着十分美好的日子，她的脸……不会……
她的身体，也不会不属于她自己，她更加不需要像现在这么委屈的活着。
“醒了？”夙岚淡淡的开口，明明刚才还十分冷酷的样子，只是片刻就已经温润如春。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叫醒妾身？”她扭着腰肢走了过去，看样子像是要去拥抱夙岚，但是终究不敢，只得到夙岚对面坐下，静静的看着他。
“看你睡得沉，就让你多睡会儿。”夙岚开口，若不是没有提早通知直接过来，，或许我也看不到你那般尖锐的样子啊。
“多谢王爷体谅。”若素却只当这是一种关心，瞬间就红了整个脸颊，模样看上去很是温婉。
夙愿直接转头，他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矫揉做作的样子，直接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达出来不好么？
这个样子，他看着都难受，更别说，若素自己了，也不嫌累的慌。
有那么一瞬间，夙岚就要脱口而出，他想问问若素，这些年，她到底还有哪里是真的。
“本王今天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告诉你。”
“你还记得……师傅曾经最喜欢的那个女人么？”
“爹爹喜欢的女人？”若素一惊，随即接着开口询问。
“你怎么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夙岚微微一笑。“应该开心才是啊。”
“……开心什么？”若素接着询问，语气有些许的不自然。
“本王见到她了。”
“……”若素低头，直接拧眉，她怎么还活着。
“说起来，她应该是你娘亲才对，素素，你开心么，我们终于找到了她。”
“……没什么好开心的。”若素重新抬头，“我没有娘亲。”夙岚微微一笑，这个反应倒是正常饿，若是她直接说开心反而显得太假了，毕竟她们，关系似乎不是很好，曾经也从未听见她开口叫那女人一声娘。
“师傅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本王一直觉得愧疚。”夙岚靠在伸手，淡淡的开口，“本王一直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心里一直觉得很难受，好在，我终于见到了小时候经常出现在小屋的那个女人，她跟本王说，她是你的亲生娘亲。怎么，素素不打算认她么？”
“若是王爷说的惊喜就是这件事情的话，妾身觉得，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若素看上去确实对那个女人很反感，夙岚眯眼。
“可是素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她真的是你娘亲，就算她曾经做过再多的错事，也不曾养育过你，但是，你的生命毕竟是她给的。”状他东血。
“咱们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对不对？”
“就算她真的给我我生命，那又如何？”若素笑开，身子微微前倾，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因此她并未注意到因为她这个动作不小心露出的脖颈，上面的点点红梅，真是有些妖娆呢。
夙岚扯唇，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笑若素。
“在妾身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在妾身失去爹爹的时候，她也不在，她错过了我所有需要她的时候，现在我已经不想要她了，她还出现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