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堂对于周奇的话,除了愕然,就是不以为然。
他虽然刚刚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很多好感,可现在却几乎荡然无存。觉得他单纯的是为了博得自己的好感,才这么说的。毕竟在书法领域里,他还是更信任宋之声一些,虽然他的为人稍微有些让自己不齿,但起码写出来的东西还算好的。
不然光凭借资历,是没有办法在苏北当这么长时间的书法协会会长的。
况且宋之声的家底也还可以,他的儿子自己开公司做生意,这两年也赚了不少。
“周奇啊,我想宋会长,是不会给我带什么假的东西的,他的眼力我还是很相信的。”
犹豫再三,李正堂还是皱着眉头看向周奇,“书法这个东西,和文物很相似。并不是真的依循某个定律就能够判断出来的,那个年代的东西,就有那个年代的质感。比如祝枝山的笔触,这里面有他的意志在,我能够感受到。”
其实李正堂能够感受到这一点,已经实属不易了。
他毕竟爱好书法了几十年,写的也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大师,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宋之声也是连连点头,冷笑地看着周奇,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叔叔,你说的没错,这幅字里的确是有着精气神,却不是祝枝山的。”
周奇也不着急,淡淡地笑了起来,“每个年代都有它的质感也没有错,但是这幅字不一样,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所谓的‘做旧’。这几个字或许祝枝山以前写过,也或许有真迹,但绝对不是这幅字,不信的话,你们看这个字。”
李正堂和宋之声闻言,便看向了周奇手指的方向,那是一个“画”字。
顿时李正堂就明白了周奇是什么意思,虽然仍旧不是很信任周奇,可也不免怀疑起来。宋之声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变了,但是他隐藏的很好。他只顾着给李正堂带来,想着儿子的事情,却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再厉害的人,也有可能着了道。
众所周知,祝枝山不仅是书法家、作家、诗人,更是一名画家。
这个“画”字,是最能够体现出这种底蕴的东西。这个字虽然写的很好,也很周正,但是却并没有祝枝山那种云淡风轻的画意,画意,就和拳意一样,是骨子里的东西。就好像夏卜信,随随便便写的字,都凝练着他的拳意,陈锋只是看一眼就险些受不了。
“小周,只是这么一个字你就判断出来,未免有些妄言了吧?”
宋之声的脸色现在已经很不好看了,“祝枝山是会画画不错,可画是画,字是字,完全是两个系统。再说了,你有什么资历、资格,在我的面前品头论足?我告诉你,我写字的时间,比你的年纪都大,你的眼力会比我好?”
听到这里,李正堂也是点了点头,在书法领域里,宋之声的确是个专家。
他想要劝周奇不要再说了,可自己和周奇也是第一天认识,有些话不好直接说。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周奇却笑了起来,“既然各位都是专业的,反而事情变得简单了。这样吧,那就用你们专业的观点,看看我写的字,如何?如果我写的字超越了眼前这个所谓的‘祝枝山’,那是不是就能间接证明了这是假的?”
李正堂和宋之声又是一愣,根本没有想到周奇居然会想出来这种“作死”行为。
这完全无异于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弄大斧,简直是一个道理。
李正堂皱起了眉头,连忙说道:“小周啊,照我看,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我知道你可能是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但书法这种东西,宋会长的确更专业一点。好了好了,我们就不要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我们……”
没等他说完,宋之声就摆了摆手,看着周奇冷笑连连。
他指着文房四宝说道:“可以,小周那你就写吧。我倒是也很像赐教赐教,学习学习。”
谁都能够听出来这番话里面的讥讽,李正堂一脸无奈,知道这件事情恐怕是没法圆过去了。到了现在,他也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周奇。如果他一直这么爱出风头,这么强行逞能,或许也未必就真的能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很好的未来。
周奇到是也不推辞,点了点头,挽起袖子就走了过去。
他本来也不是真的要出这个风头,而是纯粹看不上宋之声这种人。如果他的品性十分高尚,他的儿子也很好,周奇是愿意成人之美,撮合李芷筠幸福的。但此人实在是太过恶劣,用假的东西骗人,这就让他忍不了了。
哪怕是让会让李正堂误会,那也必须要让宋之声知难而退,不再来烦李芷筠。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只有这么发展下去了。
周奇将宣纸铺好,拿起了毛笔,微微闭上双眼。对于写字,其实他是有所研究的。虽然不说写的有多好,但着实用了很多的功夫。在灵神界的时候,他就学习了用写字来练功的方式。所以在这个世界冲破化劲的时候,就用上了这个办法。
写了这么多年,起码不是外行。再加上自己的拳意,虽然比不上夏卜信,也不会太差。
扫除了内心的杂念,周奇猛然间睁开双眼,仿若是虚室生电。
堂堂一个罡劲高手的威风,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够抵御的。周奇也并没有活力全开,不然这两个老人恐怕就会同时心脏病发作了。所以周奇的意志力都凝练在文字上,酝酿好了情绪,立马下笔如有神。
这个精神劲头,到是也让李正堂眼前一亮,他也见过那些大师写书法,意境有些相似。
天地万象,江山如画。这几个字基本上是周奇一气呵成,毫不停留。笔触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其中更是凝练着周奇的拳意,但这其中却并没有杀意。是对天下江山由衷的赞美,对世界的向往,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神往。
这几个字一出,李正堂就忍不住激动地鼓掌叫好,十分兴奋。
他此时再看向周奇,就仿佛是在看一个真正的书法大师,一代名家。
虽然周奇的年纪不大,可刚刚留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而是浸**法多年的大师。这几个字跃然纸上的瞬间,就好像是让他们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滚滚而来。仿佛江山如画的画面,也在自己的面前徐徐展开,扑面而来。
宋之声现在的脸色很难看,十分难看,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承认自己看走眼了,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居然写的如此之好。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比不了那些真正的大师,但毫无疑问,仅仅凭借这一手,足够超越了临摹这幅字的人。他在心中甚至是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那就是即便真的是祝枝山的真迹,恐怕都未必能够超越周奇。
“如何,宋会长,请你来点评一下。”
周奇放下了毛笔,笑着将目光看向了宋之声,云淡风轻。
宋之声半天没有说话,脸皮微微颤了颤,死死地盯着这幅字。他疯狂地调动着自己的脑细胞,想要看出来这幅字之中的问题。想要用尽所有知识,鸡蛋里挑骨头。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幅字有什么好与不好。
李正堂此时全部精气神都被这幅字所集中,根本无暇去顾及宋之声的尴尬。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宋之声才满脸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真的是气煞我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骗我,拿假的画来骗我!不好意思了老李,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无良的画商,我要去讨个公道!”
说完,宋之声连忙收起了这幅字,也来不及和张香兰、李芷筠打招呼,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