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谷,是一处巨大的战争坟场,这里埋藏着六十万英魂,百里之地荒无人烟。
随着时间的流逝,坟场上空如同凝实的血红,终于渐渐淡去。
而坟场内,常年尖锐的阴风在坟场内回旋呼啸,阴风测测,鬼哭狼嚎,仿佛数千万军士的呜咽控诉。
寻常武者距离战争坟场数十里元都会被这巨大勾魂声引发心神失守。
坟场的中央,磷火如鬼魅般飘忽摇曳。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阴森森、凉飕飕之地,居然隐藏着一处幽深的大殿。
几道若有若无虚影,晃动摇曳着。
“大人,好消息。
昨夜,秦军大将王龁带领一万铁甲骑兵闪击信梁,并占领!
由于王龁尚未来得及构筑工事,赵国将领乐乘未卜先知般,也集结于信梁,率大军强行攻城,两头巨兽终于相撞,贴身肉搏,信梁城几易其手,战斗十分惨烈。
由于王龁大军孤军深入,寡不敌众,暂时撤出信梁城,正在等待援军。
仅一日下来,双方各折损三千多精锐,赵军略多,伤亡基本持平。”
“桀桀,斡旋了如此之久,秦赵二国的战争终于开始了。不知此番战争,血祭人数会有几何?”
“大人,如能秦国趁势灭掉赵国,此番血祭人数将是长平杀谷的数倍。”
“狠狠的杀吧。血瞳大人此次至少需要十万祭品,孰胜孰败都不重要,关键是血祭人数要足够多。”
“属下明白!”
“祭坛搭建好了吗?”
“大人,按天罡九星北斗阵,包含此处阵心,已搭建九座祭台,战争的生命血气、神魂灵魄都将纳入祭坛,九九归一,凝成一线,献祭血瞳大人。”
“药引祭品可备好?”
“大人,九座祭坛,分别有百名童男童女。”
“事情办好,重重有赏!血魔大人也将赐予我等力量!”
“大人,还有一事。赵国,一竖子宛如横空出世,据说创造了逆天神物,可医治战争创伤,如此,或许会减少许多祭品!”
“嗯?!!”温度骤降,极度深寒,“可查清此子的来历?”
“周室流亡后裔,姬天歌,此子如同彗星般崛起。据说,此子背后有一个通天彻地的师尊,而且,墨门李师师在守护姬天歌。”
“哼!即便他有师尊,也不得干预此界之事。我们所有的做法,都合乎规矩。此事,派火烟儿出手!”
“大人,派火烟儿会不会越界?”
“蠢货。是让火烟儿对付墨门的李师师。至于那小子,自然有人对付。”
……
当然,杀谷内发生的一切,姬天歌并不知晓。
此刻如同标枪般,站立在山巅之上,衣炔飘飘,出神的看着天边变幻莫测的晚霞,夕阳在少年身上度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绝美的少女如水的目光脉脉看向少年,恍然间,少年如同一把绝世神剑伫立在天地之间,蕴涵着一往无前、毁天灭地的力量。
静谧安逸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
少女从背后环抱的少年的腰,轻柔道:“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二人回到涵洞内,李牧正焦虑不安。
“师兄,信梁战役已开启。”
李牧面色十分凝重,“最新战报,信梁城战役于昨夜开启。
秦国大将王龁率兵闪击信梁,乐乘将军率大军及时赶到,双方发生激战,现已重新夺回信梁城,当下战事处于胶着状态。
秦、赵两军的援军、辎重正源源不断向信梁城集结。
信梁,有可能是继长平之后的绞肉战场!”
“这么快?”姬天歌‘愕然,随即看向封装物资道,“首批的创伤物资数量几何?”
“首批的神液(酒精)100酒囊,全部都是2斤装酒囊封装;创伤膏100陶罐,创伤贴1000张,全部封装。”
“战情如火,我等连夜出发,直奔信梁。”
临走前,姬天歌与驻守此地的平阳君赵豹又交代一番,约定每两日循环将创伤物资送往前线,随后,十几个精锐骑兵,驮上首批救命物资,星夜兼程、风驰电掣,奔赴战地。
……
在信梁城的军帐内,一众将领浑身散发着血腥煞气,血红的双眼虽疲惫不堪,但依然散发着嗜人的光彩。
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感慨的交流着。
“大秦,不愧为虎狼之师,王龁不愧是虎狼秦国名将,一日一夜的战斗,我们终于稳住了阵脚,然而又有四千多好儿郎永远离开了!”
“原本,还担心乐乘将军并无大战带军经验,没想到乐乘将军攻城如此凶狠,连乐氏的两位族人一重伤,一轻伤。”
“好险呀!我等再晚来一日,断不会是如此代价便能夺城!”
“连赵可儿公主的百女骑兵,也折损三成。”
……
帅帐内。
发须皆白、一身布衣的名将乐毅道:“乐乘,军事防御可都布置完毕?”
满脸血污却一脸儒雅的乐乘道:“叔父,全部布置完毕。
弩车、投石机、滚木、火油、投石也都源源不断的运来。
没想到王龁闪击信梁,想想真够后怕。
如果我们再晚来一日,待王龁彻底布置完毕、站稳脚跟,这信梁城恐怕就彻底易主了!”
“好在夺回了阵地,还算站位了跟脚,尽管伤亡巨大,也是值得!
否则,如同老虎的嘴里钉下了一颗钉子,痛苦不堪。”
老将军继续幽幽道,“乐乘,此次拜将的机会十分不易。
此役,必须要赢,哪怕拼光了也在所不惜。
此役,一战成名,咱乐氏将挺直腰杆立足于大赵,甚至,我们有返回燕国祖地的机会。”
……
赵可儿闯入军帐,双眼泛红,一脸焦虑道:“将军,乐天开始发烧说胡话了!乐间的伤口不大,但也开始有所红肿。”
乐毅脸上没有焦虑和不安,只是面色凝重道:“孩子,我们的眼中不能仅有是乐氏子弟,这会寒了他人的心。
廉颇将军的族亲廉刀也受伤,还有近千伤兵都在等待医治。
如果真如天歌公子的妙手回天之术所说,千余伤兵可活下来六成以上,
否则,只有听天由命。
按以往的惯例,活下来的不足三成,而且有一半将留下伤残。”
“来人!”乐乘大吼一声。
“请将军吩咐!”一甲卫抱拳道。
“战地医馆,可否布置好?医馆的医女现在何处?”
“战地医馆,已布置好,只有百余床榻。所有伤兵已安置在医馆内等待救治。
医女正在路途,预计今晚抵达!”
“就算有了医馆、医女也没用!”
赵可儿踟蹰不安的走来走去,“不知天歌神液和创伤贴做出来了没有?!不知此番在何处?!这可是救命啊?哪怕早一刻,便能挽回一条命!”
……
神液基地距离信梁城不足三百里。
姬天歌几人一夜狂奔,在晨曦之时便可看到笼罩在血雾浓烟中的信梁城。
距离信梁城十余里,便可闻到血腥以及尸体焚烧的恶臭。
弥漫在信梁城上空的血腥以及尸体烧焦后浓烟,几乎浓郁到实质,风吹不散,在晨曦火红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型魔鬼,狰狞的盯着下方的战场。
姬天歌看向空中的魔鬼,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靠近战场,滚滚的血腥和恶臭扑面而来,玲珑忍不住下马干呕,脸色惨白。
浓郁的恶臭让姬天歌也极为不适,轻轻拍打着玲珑的背,对李牧道:
“师弟,你派人送玲珑回胡桃坞。”
玲珑如同踩了尾巴似的,弹立而起,惊慌道:“不,我不回去,我可以的。公子在哪儿,我就在那儿!”
“这里不差你一个人,你去吧。”姬天歌柔声道。
“玲珑永远记得当初在森林之中我们所说,刀山火海,我们共同面对!”玲珑看似弱不禁风,却一脸坚定。
“好吧,便留在此处!弥漫的血液中极易产生病毒,把纱巾围上!”
姬天歌说完,随后看向李牧,“师弟,安排信使,让纪鸣、苟道来此,把我要的东西带来!”
尽管不确定将天雷带来作甚,只是凭直觉,应该送来。
安排完毕,即刻入城,直奔帅帐。
……
得到传令兵的通报,众将领早就听说战地医馆之事,纷纷走出大帐上,一脸期毅的迎向传说中的神医救星!
焦虑无助的赵可儿见到仿佛从天而降的姬天歌,仿佛找到了支柱,差点一头软在姬天歌怀里。
姬天歌身如标枪,向众将领挥手致意:“诸位将领辛苦了!天歌抱歉,来晚了!”
“不晚,不晚!无数的伤兵都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乐乘亲热的握着姬天歌的手摇晃着,若不是此少年,此次断不会拜自己为将!
李牧不失时机补充道:“天歌公子听说战事吃紧,连夜星夜兼程,赶赴信梁前线。”
“三国驸马亲赴一线,是我等多大的荣耀?!”一将领一脸激动道。
“天歌此行,既非显示王恩,更非关怀慰问,而是救死扶伤。”
姬天歌严肃的扫过一众将领,“废话不说,救人如救火,请带我即刻去医馆。”
众将领一脸肃穆。
叮叮叮……
【信仰点:+250/原余额-400
信仰点余额:-150】
来自众将领的感激,其中乐乘一人贡献50分。
走在路上的姬天歌倏然转身道:“各位将领奋勇杀敌,无需后顾之忧。只要不是致命伤,天歌定会让他们活蹦乱跳!”
“诺!”
众将领握拳击胸,齐声大吼!
还以军礼,这是发自肺腑的敬重。
……
姬天歌携治疗战创神药直奔战地一线的消息,即刻席卷了军营和信梁城,军营信心大振。
乐乘不失时机的战前激情总动员:
“好儿郎们,三国驸马,天歌公子亲赴一线,并带来逆天神药,只要战不死,就往死里战!”
“好儿郎们,虎狼秦军坑杀我大赵四十万兄弟,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
就在激情煽动之时,赵可儿领着姬天歌已来到医馆,跟随而至的还有赵可儿几十名女兵。
这些女兵,由胡女、和赵女组成,共同的特点就是彪悍。
还未进入医馆,此起彼伏令人心悸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直冲灵魂。
医馆,就是一座腾空的大殿,放着一排排悬空的木板,木板上放置着草席。医馆内装满了伤兵。重伤躺在床板上,轻伤坐在一角。
赵可儿的事实婚姻丈夫乐天,被一箭贯通肩膀,箭已拔去,肩膀红肿,创口糜烂发黑,人处于高烧昏迷状态。
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即便现在治疗,也并无把握。
姬天歌示意将乐天摁住,取出鱼肠刃用酒精清洗一番,凝神异瞳,目光冰冷,手起刀落,将腐坏的肌肉“稳、准、狠”的剜去。
昏迷中的乐天闷哼一声。
众人屏住呼吸,一脸感同身受的肉疼。
“祛除腐肉,必须稳准狠,伤兵承受的痛苦最小。”姬天歌边原始手术,边对围观的女兵解释道。
“玲珑,浇上天歌神液!”
“李牧,准备好木棍,待乐天张嘴时,将木棍放入乐天嘴里,以免把自己咬伤。”
玲珑已适应了环境,手极稳的将酒精直接浇在创口上。
“嗷呜……”
昏迷中乐天双眼鼓胀,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吼。
“乐天兄弟,忍住。”
乐天胸口上下剧烈的起伏着,青筋暴跳,脸上渗透着豆大的汗珠。
玲珑麻利的将创伤药膏涂抹至伤患处,贯通伤的前后,都贴上药膏。
乐天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让他睡一觉,再看看情况!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姬天歌对赵可儿道。
姬天歌全程手术极为简单,就是祛除腐烂、消毒、包扎,剩下,能否治好,听天由命。
紧接着,姬天歌又给廉刀和乐间做了手术。
女兵们看了几遍,便领会要点,开始上手。
两人一组,一人主刀,一人敷药。
姬天歌就在一旁指导着:
“越不敢下手,越紧张,越小心,造成的二次伤害越大!
手术,是残酷的爱!
胆子要大,手要稳,心要狠!”
半日下来,三十几组医护,全线开始治疗,效率提高了几十倍。
到了夕阳西下之时,近千个伤兵,除了几十个彻底无救之人,全都消毒、包扎了一遍。
惨嚎之声渐弱,渐渐的响起了鼾声,如同传染一般,整个医馆居然鼾声如雷。
……
忽然,医馆之外一阵喧闹,一道黑色闪电,直接扑入姬天歌怀里,居然像狗一般,伸出舌头要舔姬天歌的脸。
估计是跟胡桃坞的獒狼学的。
但虎舌有倒刺,舔一下还得了?
黑妮一脸委屈不解的看着姬天歌的嫌弃。
玲珑把黑妮接过,轻言细语的给黑妮说些什么。
百名医女到位了,金发碧眼的慕容婉儿和淡若秋菊的王语嫣也来了。
要不是王语嫣拉着,噙着泪珠的慕容婉儿会一头扎进姬天歌的怀里。
医女们统一穿着的白色麻衣大褂,胸前绣着红色的“十”字。
纪鸣、苟道也来了,在姬天歌的示意下,将天雷木箱搬进了姬天歌的军帐。
信陵君也亲自来了,指挥着卸下治疗物资,包含硝石、鱼肠线、羊肠线、鱼钩、布带等物。
鱼钩,是用来缝针的。
……
看着大殿内熟睡的伤兵,信陵君居然背向众人,抽搐着肩膀,悄悄的抹去了眼泪。
信陵君曾作为赵魏楚三国联军的主帅,何尝不知伤兵的惨烈与痛苦?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生命流逝,却又茫然无助,切肤之痛啊!
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伤兵营。
春申君并没有见识杀毒神液和疗伤威力,同样惊骇的看着熟睡中的伤兵。
古老的创伤治疗经验,
深深的沉睡中,只要没有发烧,基本告别了危险,醒来后伤势恢复大半。
在赵可儿的协助安排下,医护人员重新编队。
重伤队,八十组,每组二人,分别为手术、缝合、敷药;
剩余之人护理,包含敷冰降温、换药。
最古老的野战医馆,像一座高效精密的机器。开始缓慢有序的运转起来。
……
姬天歌和信陵君等人走出医馆,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惨嚎之声。
“那儿还有伤兵吗?怎么不送来医治?”
“那是攻城的秦军,被我们俘虏了!”随行的偏将应声道。
“分出一个医护队,给秦军伤患治疗!”姬天歌道。
赵军偏将双眼圆睁:“天歌公子,他们是敌人,杀了我们多少将士?没杀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是战地医馆。在我眼里,没有敌我,只有伤兵,救治!”
姬天歌看着不可思议的偏将,又补充了一句,更如晴天霹雳,“治好了,放回去!”
跟随在姬天歌身边的李师师也是一脸愕然和钦佩,心如擂鼓:
“这才是兼爱的最高境界啊!大爱者,眼中没有敌我,只有伤兵,只有需救助之人!”
偏将茫然间,乐乘赶至,沉声道:“按天歌公子的说法办!”
信陵君由开始的惊愕变成浓浓的钦佩:
“从未听说,对敌军伤俘治疗,更未听说,治疗好了,还放回去
此计堪称阳谋呀?!颇有君子之风!”
乐乘颔首道:“我确信,只要还是个人,便再提不起武器,指向救命恩人。况且,创口并未痊愈,即便狼心狗肺,杀伤力也极其有限。”
春申君意味深长道:“相信,大赵的义举,会很快传遍大秦军营!”
偏将这才明白:“我原以为公子是悲天悯人的烂好人,没想到还有如此深意!”
姬天歌面露矜持的笑意,心中更是得意:
“我的意图,岂能是尔等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