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败坏伦常(1 / 1)

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连沉瞳孔骤缩。师尊素来惹眼,哪怕只是清淡的装扮,随意的举动,落入红尘男女眼中,便是飘然出尘、不沾人间烟火。

此刻他恨不能将那些明晃晃招摇的眼珠子通通扔锅里烈火烹油,免得这些人的眼睛粘在师尊身上一动不动。

姜元铃斜觑一眼那些方才还对着她目露神往,如今却目瞪口呆痴痴望着曲冰,像是被什么从未见过的景色魇住的修士,嘴角自嘲地拉出一道直线。

她收回目光,脸上仍旧挂着三分得体的微笑,风姿绰约地迎接访客。

过去近百年,掌门景广云维持上清门内外妥帖,总有想得不够细致的地方,但凡遇到这种情况,哪一次不是她从旁协助?那时候的曲冰在哪里?

就如此时此刻,她站在殿外迎接各门各派掌门、长老,曲冰却堂而皇之晚到。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并非不好,可能只是,偏偏不是曲冰而已。

“掌门师兄,我来晚了。”

备好的滋补丹药被曲冰整齐装进檀木匣子里,小心递到景广云面前,“一点心意,生辰礼。”

“不晚,刚刚好。”景广云郑重接过木匣,清隽的眸子里溢出发自内心的欣慰与喜悦。

今日不光是他的生辰,也是自他接任掌门之位起,上清门离大师兄在世时无上荣光最近的一天,而这一切,离不开小师妹的付出。他感激小师妹,与感激大师兄的心情是一样的。

弓奇穿梭于无垢殿,殿内一应灵果全由他的植园供应。尝过的多半会露出惊艳表情,如此,以后想吃,少不得拿灵石来换。

长天帮着弓奇安排灵果供应,眉眼间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各门派掌门、长老赠完贺礼,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寒暄。许方泽作为迅速崛起的“新秀”,被围在中间抽不出身。

曲冰长眸扫过热闹的无垢殿,尔后仰头道:“沉儿,我与迦佑尊者有些话要谈,你自去与同门叙旧罢。”

连沉眉尾轻挑,“有什么是徒儿不能听的?”

曲冰哭笑不得,但只略微一想,就明白为什么。过去几年,她从未有什么事刻意避着连沉。无形中累积的亲密与信任,才会让连沉问出这样的问题。

“有关凌萧行的事。”

话甫一出口,连沉的凤眸瞬间闪过复杂的情绪。愤恨、痛心、不解、失落……可能还有些别的,只是曲冰已经不忍解读。

她垂下眸子,避免直视连沉的双眼。只是,对方骨节分明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分明出卖了情绪。

“徒儿明白了。”

曲冰下意识抬头,不见那双在面对她时有许多种情绪的眼眸,只见对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错落的修士中。

对无垢殿的其他人而言,方才曲冰进来时,多少双眼睛盯着。只是碍于身边立着连沉这么个美得凌厉的男子,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趁她落单怔愣的片刻,有人跃跃欲试想靠近搭话,没想到却被个和尚截胡。

“曲峰主,好久不见。”

伽佑仍旧是初见时的俊美模样,仿佛岁月从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曲冰扭过头收回神思,“尊者,好久不见。”

“听闻曲峰主前段时间再次祭出沧浪剑,不知凌峰主的生魂可有受损?”

“正想请问尊者,受损严重的生魂,有没有法子尽快恢复?”哪怕只有一点点由她亲手复活的希望,也得争取。

之前凌萧行的生魂由面目模糊温养至可以看得清样貌,足足花掉好几年时间,这次破阵一战,凌萧行的生魂退回连人形都无法保持的光氲,再想恢复,不知又得历经多少载光阴。

“原本生魂只能靠另一个修为大致相当的修士,耗费时间悉心温养,走不得捷径。不过听闻穹海那边出了个可以注入魂力的傀儡师,若有需要,可以找那人试试。”

曲冰之前就从景广云那里打听过,温养生魂是否有更快的办法,答案自然跟迦佑前半句话一样。她本已做好希望彻底破灭的准备,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曲冰和迦佑如同熟稔的老友你问我答,另一边,连沉附近的同门悄悄在嚼舌根。

“你们有没有发现,曲师叔无论跟谁站在一起,都特别地赏心悦目?之前是许峰主,现在是大师。”

“那大师可不是随便谁,人家是空冥寺德高望重的迦佑尊者,年纪可能比你太爷爷还大!”

“年纪什么的不用在意,主要看脸。高僧才有意思,而且你们不觉得,两个同样禁欲的人站在一起,格外引人遐想吗?”

连沉虽然来到同门之中站定,实则眼神一直追随着曲冰。此刻听到同门议论师尊与迦佑站在一起“赏心悦目”,眼底暗流涌动。

迦佑同媚妖的事只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禁欲?连沉嗤笑,秃驴色字头上一把刀,险些睡上一辈子。论素得久,舍他其谁?

“真的跟谁站在一起都配吗?”

“不信你试着想象下?掌门怎么样?”

“嗨!两个好看的人怎么都好说。”

“那弓峰主呢?”

“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放肆想了啊?啧啧啧,还就真的有种冰山雪莲被棕熊采摘走的感觉……”

“其实我觉得最配的还是大师伯。”说话的弟子才看过沧浪剑仙与圣手白莲的话本,如今整个脑子都是凌萧行握住曲冰手腕,一剑劈开阵法的画面。

说到这里,所有人出奇地沉默。空气中仿佛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

就在此时,余开阳雄赳赳地领着几名黑衣人闯入无垢殿,四下张望瞧见曲冰时,霎时如被电疯的狗,整个人扑过来。

“曲冰!你还我堂主命来!”他这一声暴喝让原本热闹的无垢殿彻底安静下来。

害人索命这么大的事,发生在掌门生辰宴,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场的时候,无论如何透着股诡异。

曲冰抬起长眸,脸上表情不变,只冷冷道:“把话说清楚。”

“还装傻充愣!你把我们堂主开膛破肚!然后就不管不顾扔在一边跑这里来勾男人。现在堂主死了!还需要更清楚点吗?”余开阳一边转身对归庐方向指指点点,一边破口大嚷,唾沫星子喷得人避之不及。

“开膛破肚”或是“不管不顾”可以理解为口不择言,“勾男人”显然侮辱意味明显,尤其“勾”的还是佛门中人。

“施主慎言。”迦佑表情未变,只眼神蓦然凌厉了几分。

“余,余开阳!你,咦在胡说八道什么?”弓奇挡在曲冰身前,将余开阳瘦削的身子隔绝在视线外,免得让曲冰看到这恶心的嘴脸。

“你也别打抱不平,整个上清门欺师灭祖的欺师灭祖,败坏伦常的败坏伦常,从上到下乌烟瘴气!掌门竟然还敢大摆生辰宴?是我的话,早夹着尾巴躲起来了!”

景广云听到这里,温和的表情已经开始有些瓦解。这余开阳是他做主逐出师门的,当时处罚得严厉了些,亦有杀鸡儆猴的目的,如今看来,此人口无遮拦、睚眦必报,确实不该留在上清门。

曲冰算是听明白了,余开阳的目的不是为余淮讨公道,也不是让她给余淮偿命,而是要抹黑上清门。

当年被赶出门派的仇,他一直记着。

“你个被逐出师门的废物,竟然敢侮辱曲师叔!侮辱我们上清门!”一众弟子气不过,纷纷站出来。

余开阳仿佛听到什么绝顶的笑话,咧开嘴露出大半猩红的牙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根有据!说我废物?你们不配!当年因为曲冰和许方泽共处竹舍这种欺师灭祖的事逐我出师门,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杀回来吧?”

他笑得几乎要破音,“你们这些心狠眼瞎的废物!眼皮子底下的龌龊都看不到!弓奇!将弟子长天养在身边,为的不就是夜夜成就好事吗?曲冰!和弟子连沉双修,还因此服下清理残胎的赤血聚元丹!是不是败坏伦常?有这样的人做峰主,也难怪整个上清门容不得人说实话!”

此话一出,整个无垢殿静得落针可闻。若说弓奇和长天有私情倒也没什么。弓奇对长天的好大家有目共睹,两人虽住隔壁,但千机峰的弟子可从未撞见弓奇和长天有过逾矩的举动。

可曲冰和连沉双修?还因此有孕?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根本无法想象的事!圣手白莲怎么可能背叛沧浪剑仙,和自己的徒儿隐秘双修?

曲冰和连沉两人瞳孔地震,双修这件事算上温彦和平安,也只四人知晓,余开阳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将赤血聚元丹栽在她头上,显然是知道些隐情,但知道得又不全。

“啪!”余开阳被忽然出现的姜元铃一个巴掌扇得几个翻身滚落在地。

“我上清门的人,轮的着你个外人满嘴仁义道德?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漫天泼脏水的?当初你违反门规被逐出师门,我也是同意的!怎么样?要不要朝我也泼点?如此行径,不配留在上清门!”

整个无垢殿仿佛因为姜元铃气势凌人的一番话出了口恶气。余开阳嘴角挂着两行鲜血,低垂着头如同雕塑。

许久,“说,说得好!”弓奇带头叫好,一众上清门弟子纷纷附和,只曲冰此刻如同被沼泽覆盖住口鼻,窒息、焦灼。

其余各门派来客见似乎只是场闹剧,也纷纷松了口气。无论真实的曲冰是什么样的人,她既然是沧浪剑的现任主人,那就不能有一丝一毫致命的污点。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泼脏水?你们一个个的也别太看不起人,我余开阳敢说!就是因为,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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