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是神仙(1 / 1)

对上连沉那双漆黑冷静的双眸,曲冰微怔。是她当断不断犹豫不决了。

收回神思后,曲冰将滞元丹送入莺棠口中,尔后开始解对方的衣衫。

连沉瞥一眼她的动作,自觉地转过身去背对两人,只淡淡地留下一句,“师尊,有需要叫徒儿。”

“唔。”曲冰手持剜心匕,闭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后凝神操纵匕刃划开莺棠的第一层腹皮。

系统半透明示意图清晰展示着每一步的动作,尽管曲冰已经用上了十二分的专注,系统仍旧不断催促。

[宿主请加快速度,鬼胎正在加速吸收母体精气!慢了人就没了!]

曲冰嘴唇紧抿,越发眼中只看得到莺棠的腹部,第二层是子_宫。

灵火围拢过来,视野里鲜红一片。剜心匕刚碰到子_宫,鬼胎忽然感应到危险似的剧烈扭动,如同一只被灼伤的小兽。曲冰这回没再耽误,当即打入一道灵力,才让子_宫的剧烈扭曲稍稍得以缓解。

她趁机切开子_宫,白色的胎脂裹着一团……手脚细小如麻杆,肚腹鼓囊囊,形状诡异的生物。鬼胎扭过头来,头上密密麻麻全是缩小版的女人脸,如瘤如疤。

曲冰从来没见过这样诡异的“头”,当即愣住。

[糟糕!母体快撑不住了!]

系统话音刚落,莺棠幽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被切开的肚子,以及……绝对称不上婴儿的可怖生物。

“呲——”鬼胎发出警告的声音,并迅速咬断脐带,从子_宫的切口处飞快跳出,瞬间隐入黑暗之中。

“沉儿!抓住它!”曲冰朝生物逃遁的方向一指,连沉几乎在瞬间反应过来,快速追上去。

莺棠这会儿双目圆睁,有出气无进气,口中喃喃:“怪,怪物!”

“没事,已经跑了,坚持住!”曲冰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紧张到极限的结果就是,大脑和身体下意识跟着系统的指示迅速动作,如一台精密的仪器。

“救,救,我不想死,娘……娘……”

“先别说话,保存体力。”

曲冰手中针线飞快,她在和时间抢人。宫肌肉全层、浆膜层、腹膜、前鞘快好了!

[宿主,可以停手了,伤患已死亡。]

死亡?什么死亡?

许久,“死亡”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义才逐渐钻进她的脑海,手上动作也随之慢下来。

莺棠,死了吗?她没把人救下来?

连沉抓住食面鬼胎,回来看到曲冰满手是血,双臂无力垂在两侧,整个人脱力般跪坐在莺棠尸体旁。

她头颅低垂,黑亮的长发遮住表情,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师尊?”

曲冰恍然回神,顺着连沉的声音望过来。她的眼神第一次呈现出一种初生孩童般的茫然,口中自言自语,“死了……”

她没能把人救过来,尽管莺棠临死前那样想活下去。

“呲——呲——”鬼胎不断扭动、挣扎,如一条被死死钳住一节的蚯蚓。

曲冰的眼神由茫然转为痛苦纠结。假如她的动作能再快一点,是不是莺棠就不会死?假如她果决点,在鬼胎咬断脐带前杀死对方,是不是也能给莺棠争取一些时间?

“我救不了她……”曲冰垂眸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一双手,觉得这红色有些眩目。她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一头栽进着刺目的血红里。

父亲曾对她说:“冰冰,你高考填志愿,爸爸只希望你避开两个职业,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老师。这两个职业,一个救人,一个育人,没有极高的道德标准,对别人,很容易毁人健康或是前途,对自己,很容易把路走弯或是对人性失望。一个人对自己要求越高,心里的快乐就会越少,你对自己要求就挺高,爸爸只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些。”

眼看着曲冰眼神放空,摇摇欲坠,连沉手上用力,一把捏断鬼胎脖子,松开尸体,瞬间闪身至她身边。

扶住她之前,连沉飞快施个除尘诀,这才小心地揽住怀里的人。

曲冰摇摇头,“我没事,鬼胎呢?”她已经恍惚到忽略掉连沉刚才带回来的鬼胎。

“被徒儿杀死了。”

在连沉看来,莺棠求曲冰不要伤害鬼胎,是在强人所难。他的师尊不擅长拒绝,所以脏手的事就交给他来做。

假如杀掉鬼胎会让曲冰有那么一丝可能,一丁点程度对莺棠感到内疚,那么成全师尊道义的事就让他来做。他舍不得师尊有半点为难。

“死啦?也好……”她试图站稳,却觉得浑身无力。

曲冰甚至分不清这种无力究竟是因为太过紧张而脱力,还是因为对自己失望而失去站立的底气。

“师尊”,连沉的手臂微微收紧,“你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

困在连沉的怀抱里,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曲冰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快脱水的鱼,终于沉入深潭,恢复呼吸。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只是还是会觉得做得不够,还是会埋怨自己。经她之手未能被挽救的生命,会不会怨她,恨她?明明有机会活下去……明明……

她将自己放肆埋进连沉的怀里,放任难过、内疚等情绪蔓延。“沉儿,让为师缓缓……”说着,她的双臂轻轻覆上连沉的后背。

曲冰主动触碰的瞬间,连沉浑身石化,这不带任何情_欲意味的拥抱,让他心中席卷过海啸山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被正常地需要与依靠。

虫鸣窸窣,远处通泠河上的丝竹声若有若无。灵火将树影照得斑驳,玄衣与白衣相拥而立,如转瞬的泡影,也如亘古的画卷。

不知过去多久,曲冰轻声道:“为师好了。”

她松开连沉,转身来到莺棠面前,开始为对方缝最后两层,皮下组织与皮肤。

经她之手没能挽救的人,她希望给对方最后的体面。

连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曲冰身上,神思有些恍惚。

对曲冰,他以为的征服欲、保护欲,通通如此强烈,不可能割舍。而此时此刻,好像又夹杂了些诸如心疼、钦佩的复杂感觉。穷他漫长的生涯,从未有人能让他如此……牵挂。

恢复冷静的曲冰认真为莺棠敛好尸首,坚持独自折木为棺,将人妥善安葬,这才携连沉回到客栈。

纪丹琴一直在等她,好不容易盼到,却见她情绪低落。

“抱歉,回来晚了。”曲冰对上纪丹琴惨不忍睹的脸,嘴唇抿成一道直线。还有一只食面鬼在逃,她亦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找了罢?纪丹琴尚可以恢复容貌,而莺棠如花的年纪,永远留在了今夜。

纪丹琴看出她情绪不对,顾不得嫌弃自己此刻情状不堪,径直上前握住她的手。“曲冰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连沉的眸子落在两双纤长白皙的手上,只觉得其中一双格外碍眼。

“无事,等很久了吧?先处理伤口。”

纪丹琴摇摇头,等多久都不算久,曲冰已经将治疗的法子教给她,即使对着镜子自己处理伤口,她也能办到。此刻,她只想知道曲冰为什么而苦恼。

“有点累而已,今日还是由连沉代劳,沉儿,好不好?”

连沉巴不得她发话,当即上前数步,用一双幽深的眸子望着纪丹琴。

虽然明知连沉不喜她接触曲冰,纪丹琴还是用力握了握曲冰的手。

“丹琴无能,不能为姑娘分担一二,惟愿姑娘一切都好。没有姑娘,丹琴早就死了。所以请姑娘好好保重自己。”她说得如此郑重,好看的眸子里满满全是担忧。

曲冰将双手抽出,轻轻回握纪丹琴,“知道了,处理伤口吧。”

服下滞元丹后,纪丹琴乖乖坐在床榻边缘,由着匕首在她脸上一点点将腐肉刮掉,眼神始终落在曲冰身上。

曲冰回望她,紧抿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笑得有些勉强。

即便她不参与,莺棠也会死去,纪丹琴的脸则在遇到医修前永远好不了,可她仍然没有被安慰到多少。

希望身边所有的人都好好的,是不是也算父亲口中的“要求挺高”?又或者是她过于贪心

第四日,曲冰在碧船上面见余鸨妈,让她将三日的登船费和酒水费盘一盘。

余鸨妈每日都有核账,不用多说,已经将一笔数量不菲的银钱,含银票和银两,一并交到曲冰手中。

曲冰抽出几张银票,将余下的给回余鸨妈。“这些你拿去和渔家女分一分,这几日辛苦了。”

余鸨妈捧着手中的银票和银两,连连道谢。曲冰给得这么多,实在是意外惊喜。

“我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接下来会离开。”

“紫烟姑娘这就要走了吗?多可惜,通泠河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关键是露个脸就能挣这么多,她就算想也不敢这么可劲儿地想。

“嗯,还有别的事。”

余鸨妈四舍五入相当于天降巨财,自然识相不再多言,径直分配银钱去。

曲冰将余下的银钱分作两份,一份给到莺棠的娘亲,一份平均分给脸部溃烂的女子们。

纪丹琴的脸上陆续长出新肉,如同南方春天鹅黄色的嫩芽,将去岁的叶子顶成漫漫落叶。接下来只要继续服药,自然会好起来。

听曲冰说要离开,纪丹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语气紧张,“姑娘,可不可以等丹琴恢复容貌再走?”

“我另外有很重要的事,放心,只要按时服药,再有十日左右,自会恢复。”

纪丹琴摇头,她不是担心曲冰离开后自己的脸好不了,她是……想让曲冰看看她容貌未毁时的模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这张被医治的脸,仿佛是她和曲冰唯一的联系。

曲冰眼眸如新月弯弯,柔软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能想象出来,一定很好看。”

就如出现得莫名其妙,碧船消失得也无声无息。奇怪的是,无人能说清楚,船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通泠河上,姑娘们的花_柳病半个月后自愈。据她们说,梦中一个看不清楚容貌的白衣仙人,先后给了她们药和银子,醒后依嘱用药,刮去腐肉,脸真的慢慢恢复。

更有传闻,一个叫莺棠的琵琶女因为资质上佳,被带去仙门修炼。琵琶女的母亲也坚定这样认为,从她女儿怀胎三月就腹如九月可以推测出来,女儿必不是凡人。

多年后,纪丹琴嫁做人妇,膝下一子一女环绕。美艳不改的她仍旧记着曲冰的那句“一定很好看”。

她会一直好看下去,就算老了,也是个好看的老太太。所以,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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