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两个字不仅让季然一时失了语,连掌门季如枫也跟着一同无言。
他们都太过于表面太过肤浅,遇到无法断定的事情,总会忽略掉一切看似不可能的选项,下意识凭借先入为主的认知,认定一切案件中受到伤害的人都是受害者,而与被害者有过冲突的人便是最大嫌疑人。
他们会很自然地忽略掉一种可能,受到伤害的人并不一定真是受害者,在成为受害者之前,他也有可能是施害者。
血衣上的名字无情地诠释了这一点。
连同季然也没有想到,衣服上的名字不是他预料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他从未怀疑过,从没有将他纳入到施害者名单中的人——舒玄。
那日发现舒泽的尸体时,舒玄已然疯了,他与舒泽平时关系甚好,在所有人的心中,他是看到舒泽被杀受刺激,一时无法接受才疯了,他们也从未质疑过那日他身上的血是哪来的,外袍去了哪里,毕竟谁会去分析一个疯子的举动有什么意义。
也正因如此,他们全都正中凶手下怀,成为了帮凶,刻意将凶手忽略掉,认为作案者另有其人。
季如枫当即下令让人将舒玄带到天罡峰大堂,他与季然共同对舒玄问话。
人被带来时依旧是当初那样子,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不知是在说些什么,眼中灰蒙蒙一片没有任何焦距,像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屏蔽掉外界一切声音,置身于一个真空空间中。
不论季如枫说什么,舒玄都置若罔闻,嘴上听不清的呢喃不断。
就在季如枫伸手套试探他的脉息,看看他是否是装疯时,舒玄反应很大,完全是应激反应将手臂从季如枫手中抽出,原本没有焦距的瞳孔放大数倍,惊悚地盯着季如枫,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从身体发出的颤抖一直到达指尖,连带着头也微微带颤:“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季如枫的手僵在原地,回头与季然对视了一眼:确实疯了。
再转回来时,舒玄手腕的袖子因颤抖而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伤疤很长,疤痕还是鲜红的颜色,很明显是新伤。
看到他如此排斥的反应,季然心里有个猜测,他拿过那件戒律堂送来的血衣,一步步走到舒玄跟前,果不其然,舒玄一看到这件衣服脸色惨白,只是一瞬间,额头便开始冒出层层虚汗,像是受到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惊吓一样,每每回忆一次便会劫后余生。
季如枫还想问点什么,舒玄身体抖个不停,呼吸急促:“别碰我的手臂,我的血要流干了......我的手臂在不停流血!怎么办!”
舒玄一把将血衣抢过去,固执地想要将衣服上的血拧出再挤回自己的身体中:“都是我的血...都是我的,回去就好了,我就不会死了!”
季家两叔侄都一惊,这上面的血果真是舒玄的。
季如枫已经确认过,舒玄确实已经疯了,一个连理智都没有的疯子不可能会清醒到将自己的血放出,再涂抹到弟子服上做假证。
季然沉思了半晌,倏地抓住舒玄的手腕,他的动作让季如枫都没反应过来,舒玄疯狂甩挣扎:“我的血已经流干了...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有血了!”
手松开时,季然的手臂上已经被舒玄挠出几道印子,正往外渗着淋淋鲜血。
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确定了,有人为了将罪行嫁祸景逸,故意在舒玄身上割伤,制造一件假的血衣。
“这件事中一共有三个重要人物,舒玄、景逸,还有一个躲在幕后的人。”季然将自己的猜测诉之季如枫。
舒玄将舒泽一剑杀死,杀人用的剑被丢在景逸住处附近,沾满了血的衣服被藏进一处无人知晓的隧道中。
这件衣服被他与景逸一同从隧道中带走,有人察觉了这件事,而这个人不会是景逸,更不会是已经疯了的舒玄,只会是那个幕后之人。
如此反推,剑和衣服都是那幕后的人布置的,舒玄只做了杀舒泽这一件事。
而那幕后之人的目的一直都只有一个——嫁祸景逸。
“要杀你的人是谁?”季然抓着舒玄的衣领逼问。
舒玄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挣扎着喊:“别杀我别杀我!”
这让季然感觉到一阵无力,他忽然想起刚发现舒泽尸体时,有弟子说舒泽口中嘟囔着什么“玉佩”。
于是他从置物袋中将景逸母亲留下的那块玉佩拿出,这块玉佩已经修好了,除仔细看能看到上面的几道裂纹外,与原来并无二样。
他拿到舒玄眼前,可舒玄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最初一样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这让他再一次断定,这件事与景逸没有任何关系。
“掌门,疯病有解吗?”季然几乎不抱希望。
就算是在未来几千年后,医学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疯病也是最难治疗的症状之一,就连医生也只能靠镇定剂来克制病人行为,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他恢复如初,可以说疯病恢复全凭运气。
季如枫想到了什么:“有。”
这个答案是季然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在这样一个资源与知识都欠缺的时代,任何技术必定都不敌未来,却忘记这可是修真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要怎么做?”季然问道。
“带他去找清虚子。”
季然直到自己和舒玄都在明面上,而那幕后之人在暗处,这件事若是再拖下去,没准那人会像昨晚烧紫霄阁毁尸灭迹一样,直接将舒玄杀死,从此死无对证。
事不宜迟,他匆匆回到云起峰将小凤凰带出来,一同前往清虚子住处。
此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他拜托季如枫帮他看好云起峰,尤其要注意昭宁,待季如枫点头应下才启程。
清虚子住处虽也在清风门中,却不同于清风门内任何一个峰。
修真界以峰高为荣誉,可清虚子偏偏反其道行之,选择在清风门最高峰的峰底修了一处小院,平日来种种花种种草,悠然度日。
季然带着舒玄来到时,清虚子上下耷眼一看就看出:“你是他那个没用的儿子?”
这个“他”不言而喻就是原主的父亲。
这倒也不是清虚子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而是原主这具身体跟他父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站在一起任谁都能看出二人的关系,更别提是教了原主父亲几十年的师父。
形容的词虽不太尽人意,但对于原主来说大体上是没错的,季然只好认下:“是。”
“嗤,清风门真是败落了,竟让这么没用的一个峰夺得武道大会胜利,老身还以为能出什么花来,到头来还是让人失望。”清虚子说话半点情面不讲,几乎是怎么难听怎么来,可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师祖,今日我来......”季然话还没说完,便被清虚子打断。
“前几日老身答应季如枫收下一个徒弟,你是为了这事来的吧?罢了,你回去吧,老身反悔了,徒弟的人选老身已经有着落了,用不着你们那些歪瓜裂枣。”
季然被他怼得一愣一愣地。
清虚子瞅了一眼季然身边的舒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当即转身:“清风门果然要败落了。”
“不是,师祖您误会了。”季然忙上前拦住他,“此次前来并不是为收徒之事。”
清虚子一听他的话,脚步停下来,斜着眼睨着他:“那还有什么事?”
嘴上虽这样问,语气中却摆明了在说:快点说,说完就走人,我这不待见你。
季然回头望了眼舒玄,整理了一下语言,把事情前因后果给清虚子讲了一遍,希望他能够帮个忙:“所以前来请您帮我这个徒弟治好他的疯病。”
可清虚子完全不给面子:“老身为何要帮你?”
这话说得就好像原主的父亲不是他徒弟一样,季然实在是没辙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清虚子将小院的院门关上。
这时小凤凰像是终于睡醒了,扒拉开置物袋,好奇地伸着小脑袋往外瞅了一眼。
季然回去的时候小凤凰还在睡觉,睡得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这一路上都被季然安置在置物袋中,颠簸一路,这才睡醒。
“啾~”
清虚子原本准备回房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正巧跟小凤凰的小黑豆眼对上,眉毛蹙得越来越紧。
季然心里一惊,清虚子这一看就是不喜欢小凤凰,他三下两下把小凤凰推回置物袋中,点头哈腰跟清虚子解释:“师祖放心,我这就将它带回去,不会让它出来扰了您的清静。”
谁知清虚子竟折回来,打开院门朝他走过来,表情依旧没有任何舒缓。
“师祖......”季然还想解释。
“这是金羽凤凰?”清虚子语气很僵硬。
“是......”
清虚子伸出手:“给我看看。”
说的话加上动作,就好像小凤凰是个什么物件一样,季然有点担心他对小凤凰不利,想要再求求情。
清虚子眼睛一瞪:“快点!”
季然没辙,只好将小凤凰从置物袋中掏出来。
小凤凰脑袋上的毛不知在哪蹭得乱糟糟的,毛却依旧软软的,手感很好。
被从置物袋掏出来时,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四周,这是它从九幽洞中被带出来后,见到过的第二个地方。
清虚子毫不客气地将小凤凰接到自己手中。
季然心下一惊,清虚子该不会想对小凤凰不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