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留书(1 / 1)

“以你的年纪,称故人还早了些吧。”

温淮瑜眼波深沉,左手白子落下,斩了黑子的大龙。

“但她确实是。”思空在温淮瑜面前的石墩坐下,眉眼温煦,声音洪亮,“或者说,你确实是。”

思空微微抿唇,犹豫了下才道:“师姐她……离开感业寺,去到琉璃坛定居了。”

温淮瑜不咸不淡地应声:“哦。”

“温施主,你——”

他话没说完,被温淮瑜打断。

温淮瑜终于抬眸,华美冷锐似锦,那一眼,是他惯常似讥似讽的眼神。

“你是第三十七代佛子,对吧。”

思空一愣,颔首道:“没错。”

“第三十七代佛子,三十年前应该已经被选入感业寺中了,虽未曾见过我,但应该也听闻过邪祟的传闻。”

温淮瑜反问:“我很好奇,你对我的善意,从何而来?”

一百多年前,凉州佛国爆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灾荒。

瘟疫、断粮、极度的缺水,还有前所未有过的极端天气。

整整五年佛国人民颗粒无收,基本的生存需要都难以维持,绝望的人们纷纷前往感业寺朝拜,希望诸天神佛能救渡苦厄。

人们在感业寺的帮助下,艰难地渡过了下一个五年,但和可怕的天灾相比,人力实在太过渺小。

这场天灾来得毫无缘由,感业寺时任住持散尽修为,探得一个可能是这场灾祸的原因。

——域外邪祟即将诞生,这场灾难,就是邪祟降生的预兆。

传闻,凡邪祟身至之处,妖邪作祟、瘟疫横行,人们生活于苦难中不得脱身。

他生来就携带灾难,他身边的人们会因他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无计可施的佛国人开始四处查证,那几年,所有新生儿都会被送往感业寺净化,以证实并非邪祟转生。

但这样的行为进行了许久,都没有结果,直到几年后,感业寺愕然发现,时任佛子有孕了。

佛子是佛国至高无上的精神象征,如果佛子出了什么事,佛国人民心理防线可能会先崩溃,所以感业寺隐瞒了佛子有孕的这件事,她在十个月后诞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温淮瑜。

思空微微垂眸,思索道:“或许是因为,温施主同传闻中的邪祟没有半点相同,又或者是因为我有一点好奇心,想替师姐来看看她的孩子。”

温淮瑜阖眸片刻,脑中闪过一些不欲想起的画面,而后淡声道:“看来你此行,确实是自己的想法,你若问过她哪怕一个字,都该知道,她绝不可能视我为她的孩子。”

“在她心中,我是让她避之不及的一生耻辱。”

温淮瑜如此说着,表情波澜不惊,似是早已习惯被这样对待。

他落下黑子,抬手送客:“师妹闭关暂不见客,我同佛子,也没什么旧情好叙,佛子若无事,现在可以离开了。”

思空惋惜道:“但师姐去了琉璃坛。”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温淮瑜冷淡道,“当年师尊带我离开凉州时,让我立誓,此生不再踏入凉州半步。如今的佛国风调雨顺,民生安康,邪祟之说也逐渐淡去,是件好事。”

听他这么说,思空长叹一声,起身行礼告退。

“那就不打扰温施主了。”

他转身,却正巧撞见另一个人进门。

宫凌州带着半块面具挡住了额间妖异的魔纹,指着佛子颤抖道:“你来这干什么?!”

思空含笑觑了宫凌州一眼,调侃道:“来看看,三皇子如今可否安好。”

宫凌州看到他就头疼,连声道:“安好安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不看到你怎么都好。”

“哦?”思空眼中绽开一抹笑意,“听闻三皇子赶赴中洲调查禁术泄露一事,进展并不理想。”

宫凌州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温淮瑜不动声色看着宫凌州揽着佛子快步离开,乌眸沉了些,将手中的白子把玩许久,没有再落子。

他在院中从日升坐到日落,房间里闭关好几日的祁念一终于有了些动静。

这次她闭关和往常还不太一样,这几日院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其实都能听见,但是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

她感觉仿佛自己沉浸在剑海中,周遭都是不同的人形虚影,凌空使出不同的剑意。

用神识探过非白的剑身,各式不同的人影出现在内视的无尽虚空之中。

最先出现的,就是沧浪剑的剑意。

常有人怀疑,沧浪剑的完整传承是否已经断绝。

毕竟沧寰久未出现过像样的剑修了,如今用着沧浪剑的人虽多,却无一个能展现数百年前无涯老祖那般真意。

而如今,就连剑身封印的剑意中,沧浪剑的剑意,也只有前四式,未见有第五式出现。

她原先已经掌握了碧海潮生和晚来风急两式的剑意,对于第三式潮平岸阔的剑意精髓仍在摸索之中。

最先吸引祁念一的,却并不是虚空之中挥着剑的小人剪影,而是存于非白本体的一道神念。

她尝试着用神识触碰了下,虚空绽开微光,神念中的文字尽显。

——念一,展信佳。

虽然素未谋面,以后也不一定有见面的机会,但我既然担了师尊的名头,还是要做点师尊该做的事情。

四个徒弟,我唯一认真教过的只有老二,所以我其实也不太知道要怎么当人师尊。想了想,索性直接在剑里封印了三千剑意,有我自己领悟所得,也有多年来游历大陆遍访剑者后寻得的剑意真诀,为数甚多。

我亦不知你看解开非白封印时修为几何,故而要择哪些剑意修习,你自行斟酌。

但仍要告诫一句,剑意虽好,却贪多嚼不烂,选择最合适你的,则其一二进行炼化,才能彻底将剑意消化完毕,余下许多,你也可赠与其他剑修,皆随你心情。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已经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了。若是已有应对之策,那就全力去做,无论如何,陨星峰还有三个男人和一条狗,勉强也能当个后盾。若是暂无解决之法,也无需担心,那亦是不同的活法,大道三千,求得不过是个自在。

未曾见过你时,我就已经嘱咐淮瑜,给你的名字中添个“一”字。

命理或无可解,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为师希望,你就是那个“一”。

最后,为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务必待非白好些,我指的是人而非剑。

他应该是这天地间最独特的生灵了,平日多放他出来转转,也可放心大胆的用他,不然让他空怀一身强大的灵力放着不用,也太过可惜。

他好用的。

——墨无书亲笔。

祁念一将其原原本本地看完,第一次知道自己师尊的全名。

和她从师兄们口中,以及沧寰典籍和江湖传闻中构想出的墨君的形象,有些不太相符。

在二师兄口中,师尊冷峻威严、渊渟岳峙,只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何为真正的强者威势。

江湖传言则更为夸张,几乎已经将墨君完全想象成了一个如同神明的人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这些年,通过各方的说辞,祁念一想象了一个端肃高冷,睥睨天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形象,尽管根本无人能证实她的幻想。

但在沧寰,每每看见灵虚子一些相当不着调的行为时,她才偶尔怀疑,沧寰都能有灵虚子这么不着调的掌门了,那有一个不那么清冷如仙的墨君,似乎也并不奇怪。

后来知晓了师尊为她和大师兄都做过些什么之后,她才能勉强描摹师尊在她心中的样子。

她坚信,一个不愿因批命而牺牲两个婴孩的人,并不是众人口中冷漠无情的圣人,相反,他是个有着大慈大悲之心的鲜活之人。

转念一想,能教出大师兄和二师兄这样两个人,墨君又怎可能是传言中的形象。

祁念一饶有兴致地将这封信又读了一遍,看见“三个男人和一条狗”的说辞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三师兄同她一样也没见过师尊。

如此算来,这封信是在三师兄入门前写的,信中的“三个男人”指的应当是墨君自己,还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并没有把三师兄算在内。

那一条狗说的应该是威将军,是一条在陨星峰待了很多年,快要被养成精了的老黄狗。

威将军在十年前寿终正寝,享年七十八岁,在狗界已经命长到不单单用“能活”两个字来形容了。它还有子三条孙五条,如今也都养在陨星峰,离世时,师兄妹四个人还正儿八经的给他办了个风光大葬,就葬在二师兄的厨房边上,每日都能闻见肉香,算得上是狗生圆满。

至于现在嘛,祁念一想了想三师兄平日的德行,觉得“三个男人和一条狗”这个说法,三师兄在“狗”这个字上,勉强也能凑个数。

这封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风趣和潇洒,彻底改变了祁念一对于便宜师尊的认知。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当初师尊给她改名,还包含了这样一层意思。

她在无数的拿剑小人剪影中,选择了沧浪剑剩余两式,潮平岸阔和惊涛拍岸的剑意炼化。

往日沧寰的剑修对练之时,最喜欢将潮平岸阔之后接惊涛拍岸,如此连成一套完整的剑式,但祁念一却更爱将这两招拆开来用。

彻底炼化这两道剑意之后,她对于沧浪剑的这后两式,才算有了更深的感悟。

难怪,世人称剑修之剑,有招无意,便是有形无魂,无法发挥剑法之精髓。

她修习沧浪剑十几年,如今,才算是真正的剑法大成。

内视之中,她双臂的骨骼散发着玉质温润的光泽,其中双手骨骼中透露出一缕紫气,随着炼化进度的加深,灵气也在日夜锻造锤炼她的骨骼。

玉质的光泽从双臂蔓延至躯干,最后在脊椎三寸之处停下,这次锻骨停留在了最难有进益的脊柱,很多剑修甚至要耗费一生来完成锻骨这件事,她也不需心急。

直到将两道剑意彻底炼化后,她在内视状态下缓缓睁开眼,感觉自己和非白本体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和其他体验过人剑合一感受的剑修不同是,她感觉并不是她融入剑之中,而是剑在主动融入她的身体。

消失几天的非白,终于从深不见底的剑海中浮现出来。

他睁开眼时,眼底光晕流转,剑气四射,如同一个经过千锤百炼后的利刃,霎时出鞘。

他出现的瞬间,近乎可怕的灵力威压出现在了虚空之中,所有拿剑的小人剪影被击碎,重新回到长剑本体中,无可阻挡的虚空风暴掀起。

这股灵压就如同汹涌浪潮,滚滚而来,顷刻间直逼太虚。虚空之上,一个又一个因为这可怕灵压而形成的虚空黑洞出现,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吸走。

凛冽的风暴就打在祁念一脸上,她感觉腰被一只手箍住,这才避免了她被吸入黑洞这种,回身一看,正是非白。

灵压的强度越过太虚后,缓缓停了下来,而后在祁念一不解的眼神中,又慢慢倒退了回去,回复成了普普通通灵力寻常的剑灵样子了。

这强大的灵压穿透了他们闭关的内视虚空,骇人地在现实空间中压下,灵力散布开,如同一张网,网罗住了整个西洲的天空,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漫天剑影如雨,在空中划下雷光,霎时间耀如白昼。

无数修士着望向天空,感受着云层雷动,惊呼道:“这天下,难道要再出一个太虚大能了吗?”

院内的温淮瑜惊骇地看向祁念一闭关的地方,虽然这股灵压的范围遍及整个西洲,人们根本无法确定灵压从那个方向而来,但他冥冥之中就是能够感觉到,灵压真正的来源就在自己身后的这个屋子里。

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师妹搞出来的动静。

与此同时,天底下五位最强大的太虚境大能,同时睁开了眼睛。

玉华清眸色沉凝,抬手正欲探查一番灵压何在时,灵压就已经淡去,他抬头望了眼天空,虽然云层翻滚不定,却始终没有劫雷落下。

这种关头,难道会出现新的太虚?

玉华清抬手唤来人:“去查,所有记录在册的化神境,谁到了破境关头了。”

而被祁念一评价为不靠谱的沧寰掌门灵虚子,此刻眼神却是惊疑不定。

惊疑之后,他竟是流露出近乎玩味的眼神。

“这灵压,有点意思啊。”沧寰掌门努力回想着,感觉这灵压似曾相识,但对他而言又确实是陌生的。

他脚下一动,就已经出现在了沧寰的藏书阁中,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试图翻阅一些资料,来确定这股灵压来自何人。

而同在东洲的青莲剑派,剑尊立于山巅,拔剑指向漫天剑雨,他手中青莲剑震颤不止,剑尊终于睁开那双似有醉意却清明如寒星的眼。

“青莲啊,你也感受到了吗。”

青莲剑身划过白练惊鸿,似是回应。

剑尊朗笑直击长空:“是他,是他啊!”

凉州感业寺,年迈的方丈低声念了句佛号。

人们等待着劫雷降下时,云层又翻滚着将灵压隐匿了起来,势同山洪席卷的灵压又悄然消失了。

非白看着她怔然片刻,顿觉一眼千年。

祁念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解开封印的感觉怎么样?”

非白深深看着她,那眼神太过复杂,许久后才缓缓说:

“不知该怎么形容,很奇怪……有一些非常强大但失去已久的东西,回到了我体内。”

非白看着自己的双手,眸光闪烁,眉头皱起,目露怀疑。

“感觉不像你自己了?”

非白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一些在长久的沉眠中被遗忘的记忆,零碎地找回来了一部分,他还没能完全吸收。

“不、不是。”

非白深深合拢掌心,眼似曜石般深邃。

“应该说,更像我自己了。”

这次闭关收获甚多,祁念一从内视状态退出,调息一番后,发现自己境界已经晋升到金丹境巅峰了。

饱满充盈的灵力和圆融的心境,现在的她距离踏出元婴境的那一步,也只差一线而已。

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人们常说的金丹境到元婴境最近也是最危险的一个关口——危桥。

悬于半空,系桥之绳将断,人行其上,危如累卵,时刻都有桥断人亡的危险。

剑修到了这一步,修的就是一个心境。

祁念一捂住胸口,感受着自己心脏的怦怦跳动,刚刚炼化的两道剑意还没完全吸收,她现在急需战斗,来沉淀进阶的收获。

空中突然出现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又缩回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内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手,感觉总有那么点奇怪,但非白能自己控制身体虚实和出现时间之后,很喜欢尝试一些新的动作。

“真的不准我出手吗?”片刻后,玄袍一摆,非白在床沿边和她肩靠肩,“只要我附在你的身体上,你就可以用我的力量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在祁念一面前完全的以实体出现了,尽管还是只有祁念一一个人能够碰到他看到他,但他现在或多或少可以动一动没有生命的物体,还是要方便得多了。

祁念一肯定地点头:“无论如何,这是我自己的修行,你身为剑灵再强,那也只是我借来的力量,并不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

非白眼睛微弯:“虽然你现在修为还不算强,但你有一颗强者之心。”

祁念一起身梳洗一番时,非白正在研究他的本体上封印的那封信,抓着最后两句话翻来覆去的看,剑眉深深拧起,狭长的眼中透露着不满。

“什么叫‘他好用的’。”非白低声道,“他认识我吗,用过我吗?他怎么知道我好用的?”

剑灵感觉自己的纯洁被侮辱了:“我明明只有过你一个剑主。”

他这么说着,看着这封信的字迹,心中又有些奇异的感受。

祁念一动作微顿,质疑道:“你不是失忆了吗?”

非白轻咳了一下:“这次,找回来了一部分记忆。”

他强调道:“很小的一部分。”

收拾干净后,祁念一推门出去的时候,天刚破晓,清光照耀天际,温淮瑜立于门前,不知站了多久。

听见祁念一出门的动静,温淮瑜回身看着她,目光深沉中带着一丝探究。

祁念一不解道:“大师兄?”

温淮瑜垂眸,思索片刻:“昨夜,一股太虚境的灵压覆盖了整个西洲的天空,云层雷动不止,但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就消失了。”

祁念一的心漏跳一拍。

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昨晚非白的动静不只在内视的虚空中,连现实都被波及了。

温淮瑜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大概有了数,淡声道:“现在大家都在怀疑,有哪位化神境修士即将破境时,又压住修为,放弃渡劫了。”

祁念一这才送了口气。

还没有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温淮瑜在她腕上捏了捏:“伤已经好全了。”

他意味深长道:“修为也进阶金丹境巅峰了。”

“我掐指一算,你从金丹境后期到巅峰,这才十几天的时间,若是说出去,怕是又要让那些人眼热了。”

温淮瑜一语成谶。

白日抽签时,不止一个人发现了她修为又进阶了,艳羡不已,私下讨论了好几轮。

“神剑之主这个晋升速度,跟玉小公子有得一拼了吧。”

“玉小公子比祁剑主还要大几个月,如果祁剑主赶在下个月之前结婴,说不定能超越玉小公子的记录,成为有史以来最早结婴的小重山修士。”

“今日才刚金丹境巅峰,距离月末不过二十天了,她若能结婴,我这就自请去陨星峰给祁剑主提鞋。”

“那也得人家愿意收你啊!上陨星峰提鞋,日日和墨君、医仙还有神剑剑主相对,你想得倒是美。”

这些流言飞语,祁念一并没有放在心里。

她趁着刚进阶的功夫,一鼓作气打完了后面三场论道,成为了第一组率先脱颖而出,拿下前四的出线名额的人。

这三场比赛,她打得比前几场要慢得多,少了一招制敌的惊艳,也没有对阵大光明诀的声势如龙,她回归到了沧浪剑最本真的剑招,沉下心去,将这四式剑招重新连接,形成了自己最熟悉的两套打法。

玉华清听闻她出线和进阶的消息,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在意。

“就算她如今晋升到了元婴,那又如何。”

连龙门都不曾见过的小重山境,怎敢与天相斗。

他如今在意的,只有那日显露出破境太虚的神秘人。

究竟是哪个化神境,隐瞒的这么好。

玉盟主心中,深深不解。

又过了几日,其他几组的论道陆陆续续结束,一共十六位出线名单出来了,仙盟很快将决赛的赛程排了出来,张榜公告。

祁念一在榜上,看到了自己决赛第一战的对手,她一愣,在榜前和对方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黑衣女修脸上的疤痕淡了些,露出一张清丽素净的容颜。

她决赛第一战的对手——慕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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