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放下筷子镇定道:“您在说什么?”
段琮之无所谓地笑笑:“我随口说的。”
周泉无奈地看着他,喊了一声段少。
段琮之放下手中的汤碗:“应叔教你的?”
“嗯。”
既然已经露馅了,他承认不承认也没什么区别。周泉有些忐忑地等待宣判,段琮之已经继续吃饭了。
周泉渐渐放下心来,段少好像没有要他回去的意思。
他在去创视应聘之前已经在秦家工作了一段时间,是三爷身边的程秘书招他进去的,他到秦家之后第一个见的就是秦恪。
三爷说:“照顾好他。”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照顾好段琮之,其他都是附带,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三年能在龙城买一套房。
吃完饭段琮之又冷不丁地问他:“你现在双份工资?”
周泉的心又提起来了,怕他不满,严格来说创视的那份工资他不该领,他都准备好要表忠心了,段琮之却说:“给你个机会,让你再多赚一份。”
周泉:“???”
“以后秦恪找你、算了……如果程遇或者秦恪身边别的什么人找你问我的消息,你就告诉我。”
周泉犹豫,三爷给是不是不太好?
段琮之循循善诱:“他说了不能告诉我?”
“没有。”
“哦,”段琮之点点头,“他是让你来监视我的?”
周泉赶紧否认:“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
周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好像被绕进去了。
段琮之不想他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开话题问他学什么专业的。
周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幼师。”
段琮之:“……”
难怪跟秦恪那些助理画风都不一样,秦恪可真会找人。
段琮之给应叔打了个电话,应叔接到电话十分惊喜,段琮之有些愧疚起来。
应叔看着他长大的,他不该这样一声不吭就离开,出来这么久,应叔总记挂他,让秦恪给他送东西,还亲自带周泉。
应叔还是和从前一样,用他不急不缓的语调,絮絮叨叨说着秦家的事。
最后他说:“夫人去欧洲了。”
这是明面上段琮之当初离开秦家的理由,应叔说这话无疑是在暗示,段琮之很想笑,那他也不好回去啊。
应叔又叹气:“三爷也不在家很久了。”
段琮之挂了电话,有点失望,又不知道自己原本在期望什么。
应叔说秦恪出国了,他依稀记得没有那么早,上辈子他也跟着一起去了,他和秦恪两个人在国外过的年。
如果是小时候,他会要求出去玩,但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他什么都没提,秦恪最后给了他一个红包。
段琮之还没收,他说:“三爷,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道这次为什么秦恪去得那么早,也许不是同一件事。
许多事情都发生变化了,他不能过于依赖上辈子的记忆,更何况有些事情没有刻意去记,他也记不清。
剧组这边一边在做正式拍摄前的准备工作,一边开剧本研读会。拍摄途中剧本多半还是会有改动,现在主要是来分析角色。
段琮之第一次走这么正式的拍摄流程,每天下午四个小时的研读会之外,他还要花大量的时间看剧本背台词。
几天下来,到正式开机,段琮之的状态还不错,又有胡旭泽带着,没有出现他担忧的反复ng的情况。
就是天公不作美,开机第三天就开始下暴雨,台风登陆了。
云城本来就是台风多发的城市,但现在都十月份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台风姗姗来迟。
田导明令禁止所有人外出,要他们好好在屋里呆着。
段琮之跟胡旭泽两个人住一间院子,一个院子三间卧室,周泉跟他们住一起,张姐住到女主那边的院子去了。
胡旭泽说雨天是和睡觉,只在早上来找过他,对了两小时台词。
外面在下雨,除了风雨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段琮之无端觉得有些静寂窒闷,他推开窗,风雨声没了阻隔,直直落在耳畔。
水汽隔着一米多宽的檐廊,被风送进来,凉丝丝的。
他扣上窗,坐下,又站起来在室内回踱步,他总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但不知道会应在哪,无从准备,只能等待。
“小段哥——”
周泉在敲门。
风雨声中,他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段琮之皱皱眉,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周泉只是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身上衣服也湿了小半,周泉没在意,把手机给他:“程秘的电话。”
段琮之心中那种莫名的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喂?”
“段少,”程遇语速很快,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秦总去云城了,应该是去找您了。”
秦恪没有给任何人报备行程的义务,程遇只知道他回国之后临时改了行程,往云城过去了。
云城很小,也就是有几个景点比较有名,秦恪去那里除了段琮之,没有别的原因。云城没有机场也没有高铁,秦恪过去只能是坐车。
放在平时这没什么,但谁也没想到谁也没想到十月份了,台风会忽然登陆。
明明昨天气象局还在预测台风不会登陆,转眼它就换了方向,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强势降临。
程遇说相关路段上高速已经封闭,他们查到秦恪四个小时前就已经在距离云城六十公里的阳城下高速。
秦恪的手机在助理那里,司机电话打不通,他们暂时还没有联系上秦恪。
如果秦恪下了高速没有找地方休息而是去找段琮之,阳城到云城,走低速,又是这个路况,至少要三个小时。
现在这个时间说不好他是在路上还是出了什么其他事。
剧组取景是在山区,山清水秀,植被覆盖率极高,再大的风雨也没有泥石流危险,但来的路上就不好说了,山上的路很窄,许多地方弯道急,雨天能见度又低……
段琮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点:“他没来,我也没接到消息。”
程遇声音凝重:“那段少要是有消息了就联系我。”
“嗯。”段琮之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滞涩,“去查他定位。”
秦恪的车上有定位,不过程遇没有权限。
程遇打电话给他也有这个意思,但是段琮之现在明摆着要离开秦家,他也说不好会不会开这个口。
程遇严格说起来是秦恪的秘书,他们是工作上的关系,不算是秦家人,秦家内部规矩很多,说穿了就是等级森严,没有权限就是没有权限。
秦家的发家史颇有些传奇色彩,这些算是历史遗留问题,毕竟真遇险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出了问题,万一是身边人的问题再被捅一刀不如找不到。
而且一旦查了,知道的一定不只是一个人,这其中又会增加许多变数。
这次纯粹是意外,段琮之没什么顾虑,打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粗犷,喊了他一声段少爷。
这群老古董对段琮之有点意见,他权限太高了,那是当家主母和继承人才有可能有的权限,他段琮之占哪一个了?
论资历他也排不上号,他最大的优势无非就是在秦恪身边长大。偏偏因为这一点,三爷就是信任他,他们也没办法。
段琮之很快收到地址,他再三确认,来不及给程遇打电话,推开门,随手扯了一件外套披在头上,冲入雨幕之中。
为了彰显乡野景致,路面都是石子铺的,晴天踩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段琮之刚到那天来来回回走了几次,雨天踩在上面只能踩到发黄的泥水。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呼吸间都带着雨水的味道,段琮之顾不上那么多,他只知道,秦恪来了。
从住处到村口,大约一公里,随手抓的外套没有多大用,段琮之干脆拿下来缠在手上,这样还跑得快一点。
浑身被雨水浸透,喉间却像是在灼烧。
跑到村口段琮之才放慢脚步,他看见不远处透过雨幕的车灯,大约是看到了他,车灯转成了柔和许多的近光,车速却悄悄快了一点。
汽车在他身边停下,秦恪从驾驶座上下来。
他也没有撑伞,稳稳地站在车边,就隔着银色的水幕,看着他。
段琮之往前两步,一头扎进了他怀中。
只这么一会儿,秦恪的衣服也已经湿透,和在雨中跑了一公里的段琮之没有多少区别。隔着湿透的衣服,秦恪的体温,他的心跳清晰地传递过来。
段琮之把脸贴在他的颈侧,放在秦恪腰间的手越发用力。
秦恪身体僵了僵,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抬起胳膊,回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