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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鹤轩到串串香的时候,刘香正在看后厨备菜。这个点还没上客人,华元嘉坐在上次的位置喝水,怎么看都像没憋好屁。
“轩哥!”刚才小武不想让人进来坐,可餐饮行规开门都是客,不能往外请,只好把嫂子拉过来,不叫那人挨着他。
“今儿人挺少的啊。”卞鹤轩把电脑包放一边,其实里头根本没电脑,乱七八糟装一堆杂物。他松松领带结,拆下打成卷儿也塞包里,往下一坐问小武:“没给你嫂子拣几串吃?”
小武怪为难的:“嫂子说不饿,说想喝冰可乐。店里没货了,要不我去超市给嫂子买?”
“别,你可别惯他,他贪凉没轻重,喝习惯冰的现在连凉白开都不想喝。聪明着呢,你给他买一次,以后天天往这儿跑。”卞鹤轩拍拍旁边的椅面,“香香过来坐,小武还忙着呢。”
“大哥我过来了。”刘香刚和小武说大哥有好多钱,后厨开始备菜了,他就想学着些。这下乐颠颠坐过来,指着胸口:“我这儿,特别高兴。”
卞鹤轩看刘香往胸口指,不知道他高兴什么呢。“这么高兴干嘛啊?傻宝儿。”
“高兴啊,大哥给我好多钱,这是咱家的大钱。”刘香对这笔钱具体能买多少东西没概念,反正知道这些钱可多了,“妈说,钱很重要,自己的钱要存好,谁也不给。可是大哥把钱都给我了,我必须好好存着,谁也不给。”
“别存着,哥赚钱是叫你花的。”卞鹤轩看他那副小财迷精的傻样儿就心软,拿衬衫的白袖子给他擦汗,“热了?先回家歇会儿,把咱家小王八喂了,哥在楼下聊聊工作。”
小武在旁边心情复杂,以前也见过轩哥这样说软话。可是又挺心疼轩哥的,唉,嫂子要是脑子好使就好了。自己越这么想就越火大,恨不得拿眼睛瞪死喝水那个。
这人谁啊?仪表堂堂的,干嘛老做挖人墙角的事啊?嫂子不懂,可小武看不下去,每次都想提醒一句。但轩哥特意吩咐只看住人就好,把嘴闭紧了,不该说的别说。
是卞鹤轩不想提醒吗?他想啊,天天都想,可梁医生说不要给刘香太多负面暗示,不光自己得把话咽肚子里,还得叮嘱伙计们别多话。
刘香点点头,想起冰箱里的肉馅儿:“那我回去做饭,做丸子汤,你回家正好就吃上。大哥别吃串串香啊,辣,你胃该疼了。”
“嗯,哥不吃。你做饭小心点儿,别烫着手。”卞鹤轩拉着刘香的手左捏右捏,也是不放心,“等等,你过来,哥和你说几句再走。”
华元嘉眼里的刘香永远都冒冒失失的,是个能放在家里却带不出去的傻子。他看那人贴着耳朵嘱咐几句,刘香特乖地答应一声才上楼,就想起从前自己也是这样嘱咐刘香,不要给我打电话,等着我来找你。
刘香离开了,卞鹤轩先和小武说:“店里有泡面吗?有的话给来一碗,老子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呢。”
小武不知道轩哥闹哪一出,反正先上面。桶装的方便面泡了开水端上来,热气腾腾推给了卞鹤轩。“轩哥你当心啊,烫。”
“嗯,你忙你的去,这边儿不用管。”卞鹤轩没想闹哪一出,他就是真饿了,忙起来饥一顿饱一顿,解扣子开干,“刚才我看见你那电动车了,怎么着,找砸是不是?”
“之前是我小看你了。”华元嘉口服心不服,不愿意接受刘香现男友比自己成功,有种雄性竞争失败的挫败感,“挺能赚钱的啊,还敢把大钱给刘香拿着。”
“凭什么不敢?你丫会不会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卞鹤轩拿塑料叉子搅合面汤,卷起一叉子面就往嘴里送,“我告诉你华元嘉,今天就是老子最后一次见你,有话说有屁放,以后没机会了。”
华元嘉的公文包放在桌上,俩人隔着一条过道:“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说说我俩以前的事。”
“真对不起,老子没兴趣听你甩片儿汤话。”卞鹤轩耍了把叉子。
“我跟刘香刚认识的时候,正打算要结婚。我俩也是在医院认识的。”华元嘉侧了个身,像念白话文一样往下说,“我没欺骗过他的感情,是真对他动心了。后来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他所有开销都是我出,不存在任何诈骗行为。”
“没欺骗过他感情?可能你丫脑回路不正常。赶紧说,吃完面老子就去砸你电瓶车。”卞鹤轩又是囫囵一口,连汤带面。
“我为了他,把婚期推后了一年,因为我觉得和他牵扯不清对未来妻子不公平。心里如果有别人,我就不能娶她。”华元嘉又说,说得挺那么回事儿的。
可卞鹤轩真不信。
“和刘香在一起的时候,我没碰过他一下。因为每次见他都觉得对不起我现在的太太。”华元嘉回忆着,突然抬头问道,“你懂爱上同性的痛苦吗?”
“真不懂。”卞鹤轩特别大声儿地吸溜一口面条。
华元嘉谨慎地看着他,说:“我克制不住想见刘香,又总是见一面就匆匆离开。那一年半我天天痛苦天天挣扎,干什么都没意思。刘香很单纯,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想。可他又什么都不懂,我不能趁人之危。”
卞鹤轩胃不行,以前在广州吃调料包吃太多,干燥蔬菜不好消化,还得费事儿挑出来。“我对你的可怜境遇没一丁点儿兴趣,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滚。”
“我承认,我的离开给刘香造成很大伤痛。但分手是我们必然的结局。我像照顾小朋友一样照顾他,和他保持应当有的距离。时间久了,我也看清他对感情的理解并不深刻,他的智力程度没有爱情。后来我来得越来越少,逐渐将他放下,重新爱上了我的妻子,像是走了一段弯路最后回到正轨,没想到我母亲打了一辆出租车,跟着我。我家里一直催我结婚,但我一再而再推迟婚期。可能是女性第六感,她觉得我在外面有人了,就自己找来了,只是没想到外面的人是个男人。所以你说想要通过伤害她来报复我,我觉得很不公平。她没碰过刘香一下,只是不小心把他吓着了。”
“你丫别诬陷我啊?我他妈什么时候要伤害你妈了?”卞鹤轩差点儿噎一口,虽然他挺想算这笔账。
华元嘉语气非常客气,永远保持着一贯水准:“我母亲不理解这些事,但她也是明事理的老人,知道这种事怪不得别人。你可以问刘香,那天他有没有挨一句说,或者挨一下打。她有气冲我这个儿子来,把我打得不轻。除了刘香,孟伯伯也可以作证。后来我太太一直照顾我,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也不多追问。很快我们就结婚了,我下定决心对她好,刘香这边再也没有联系过。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卞鹤轩把叉子一掰:“人上了年纪分两种,受得起尊敬的叫长辈,受不起的你自己想。”
“我怕刘香被你骗了才会经常来。你连自己的工作和身份都不告诉他,也瞒着家里人,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对他图谋不轨?”华元嘉一下把矛头调转个回旋,“刘香他是弱智,他理解不了你玩的那些把戏。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欲对他没有公平一说,他不懂,只懂谁对他好。我知道和刘香在一起很容易有成就感,但糊弄智障不是你的成就,是你犯罪。”
“你凭什么觉得我糊弄他了?”卞鹤轩反问,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戴了顶犯罪分子的帽子。
华元嘉意有所指:“你敢说将来自己不走正路吗?”
“正路?什么叫正路?”卞鹤轩都想把牙签吐这孙子脸上,“你心术不正才觉得搞gay是条歪路?非要骗姑娘生孩子给自己养老才叫正路是吗?呸!孩子不管养老,真正养老的是钱,是人民币,我赚够了钱,还要孩子干嘛?你不就是没碰着他,现在看我各种羡慕嫉妒恨吗?”
“我羡慕你什么?嫉妒你什么?又恨什么?”华元嘉匪夷所思地问道。
“羡慕我和刘香搞同性行为,嫉妒他要跟我结婚了啊。”卞鹤轩真他妈不想这么肉麻,“恨这个世道害你不敢出柜,害你婚姻不幸人生无望呗。你丫是他妈反社会人格?该恨谁啊?恨你自己呗,该恨你妈你爸,恨不到老子头上。”
华元嘉坐着不动:“先不说法律认不认可你俩的婚姻,单说他没有监护人就不能随便领结婚证,你这又是触及法律边缘。他不可能爱你,因为他的脑子里就没有这个功能,你怎么爱他?”
“我不爱,我喜欢他。”卞鹤轩翘了个二郎腿,一字一句跟律师杠,“爱这个字太大了,你今天能爱刘香,明天还能爱老婆呢,说把感情收回来就收回来。可喜欢不一样,喜欢他就是看他什么都好,犯傻我也愿意看,无条件可爱,根本收不回来。他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我愿意一直喜欢他。爱祖国爱工作.爱胸口鲜艳的红领巾,人是用来喜欢用来疼的。你丫脑子读书读傻了?”
“他智力低下,没有法定代理人,你喜欢他是一厢情愿。智力残疾者受法律保护,就算一个女人和刘香结婚,法院也可以宣告他们婚姻无效。如今你们有确实的性行为关系,你觉得是谁傻?”华元嘉咄咄逼人,一句话砸下来就定性了。
“请便,老子做生意到现在,起诉书收到过,不介意再收一次。”卞鹤轩彻底吃饱了,准备开撕,“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怎么?老子和刘香有性行为关系,特吃醋?”
华元嘉哼了一声,脸上比冰还僵:“我没你这么龌龊,这么法盲。除了刘香,你外面有没有别的男人,自己心里有数。”
卞鹤轩打了个饱嗝,有点儿俗人得志的快意:“是吗?你把自己摘这么干净,录口供呢?也是,多亏你当初心术不正,怕自己知法犯法把前途毁了,现在特后悔?没想到刘香和老孟家就拿你当个屁,你要滚蛋,人家就把你放了。我是没你那么高的法律觉悟,我喜欢他,奔着结婚那种喜欢,他是轻微智障我也就碰了,你是不是特想告我?”
“卞鹤轩,你别以为我不敢。”华元嘉说道。
“老子叫李刚。”卞鹤轩最不杵小人,“我就说中午看路边一车眼熟,你那电动车买那么一颜色还搞什么秘密侦查啊?会不会干律师?就这样收集证据你他妈早被打死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呵。”华元嘉中午着实震惊了一把,原以为他就是个开餐饮的,没想到是个私企老总,还比自己壕出不知多少个段数。
“买卖象牙太残忍了,你不看动物世界啊?特斯拉我给怼了,顶着车鼻子怼的。我不挪车,今儿你甭想动窝。”车钥匙往桌上一磕,卞鹤轩看得透透的,一点儿不可怜他,“你这种小人啊,恨这个恨那个,就是没本事恨自己。我敢堂堂正正和刘香好,是我拿挨打换的,胳膊都让我老子给抡脱臼了,你敢吗?你说得对,国家不认可我俩的婚姻,可派出所抓吗?判刑吗?档案给添一笔了吗?没有?就连一个楼的街坊都不管,见着刘香照样打招呼。你根正苗红,那我给指条明路,既然选择了骗婚你就好好骗,骗姑娘一辈子,当个好丈夫。法律确实拿你和你家没辙,可她为你大着个肚子,当妈的女人都不容易。你妈除外。”
“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给大陆救援打电话挪车,把你车蹭花了我可不赔。”华元嘉起身拿包。
“老子让你走了吗?”卞鹤轩变脸比翻书还快,连声音配套一起换了,“你和谁玩儿畜生道呢?”
华元嘉转身一瞥,笑意稍纵即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你有录音笔是不是?”卞鹤轩把东西从电脑包里抽出来,笑得比狗汉奸还狗,“我现在说这串串香里连针孔摄像头都有,你信不信。”
“你!”原本看见录音笔华元嘉就有不妙的预感,这会儿竟没反应过来,“不用激我,你不敢,私自安装隐蔽摄像头……”
“怎么不敢?老子怕你告我诽谤,我得防着你啊。”卞鹤轩站起来,俩人差不多高了,“现在知道为什么店里总空出个桌子了?给你留的。老子被人阴了太多次,从前都用诺基亚手机录,比你包里的录音笔还清楚呢。你刚才说那么多屁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就为了取证吗?可咱俩见面每回我都录着呢,你这算前后证词矛盾,华大律师?”
华元嘉叫人噎得够呛,不想棋差一招叫他摆了一道。“切,就算你……”
“你什么你?”卞鹤轩早就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防人都防到犄角旮旯里去,“别以为就你懂法,老子是学历低但可以咨询律师啊。私自安装摄像头现在还没侵害你利益呢,你没处告我去。”
“就算不告你这个,你也是侵害了智力残疾者的身体健康,照样算触犯法律。”华元嘉强压住仇恨,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变本加厉的仇恨。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痛苦都要加算在别人头上的仇恨。
“这个问题啊?”卞鹤轩自出娘胎就落在四九城里,身上有老北京人的多面性,刚起来的时候能扛住天,可混起来的样子也是真欠揍,嘴皮子带轱辘跑得过火车,血气却像老胡同横平竖直的路,上通天、下达地,现在满脸春风得意,还迫近一步,“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刘香他不是轻微智障,医院给开的证明。你听好啊,我媳妇儿是边缘智力,不是智力低下,感情体验不肤浅,什么都明白,而且不用法定监护人就可以结婚。真对不起啊,你当初满打满算一手好戏,全他妈是你自己脑补的。”
一颗汗珠顺着华元嘉的鬓角而下,小小的串串香里格外闷热。
“我俩干什么都不违法,只要是我俩自愿的。”卞鹤轩给华元嘉垮下去放了最后一根稻草,“现在咱哥儿俩算算旧账?”
“我有什么旧账和你算?”华元嘉像个没有情绪波动的人。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卞鹤轩揉着自己皱起来的悬针纹,三昧真火都烧旺了,“你俩感情里的是非我不管,可你和你妈吓唬刘香,这笔账,老子得和你算。你知不知道他脑子不行?我是不是也得打你一顿吓唬吓唬你妈啊?我可知道你家地址。”
华元嘉有点慌了:“你想干嘛?”
“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确实不愿意找你老婆,但可以找你妈啊。”卞鹤轩笑笑,“现在知道疼妈了?你们欺负傻子的时候想过刘香的妈没有?光疼自己老尖儿你丫还算人吗?”
“卞鹤轩,我劝你想清楚。就算你和刘香去外国领个证,一回国你俩还是没关系,为了他知法犯法不值。”华元嘉活得特自私,但没碰见过一动手就波及家人的,说话的时候瞳孔猛缩。
“法律管不了你们家,人总能教训?是教训你还是教训你妈,你自己挑。你妈帮你骗婚,也不是好鸟,万一真碰上什么变故只能怪老天有眼,和我没关系。是,你说的每一条法律都对,我俩回了国还是没关系。刘香19岁之前有妈,29岁之后有我。他妈给我托梦,真气坏了,让我必须教你做人。”卞鹤轩好久没这么混蛋了,伙计在旁边看着谁也不敢来劝,可小武已经拿出手机,真怕出什么篓子,用不用告诉顾老板啊?
华元嘉叫人挖苦一溜够,还不肯承认自己掰不过:“只要我不还手,你就是故意伤害。如果我妈有事,你就等着坐牢。”
“真不还手啊?”卞鹤轩问道。
小武刚按几个号就听哐一声,抬头看那人的脑袋往后一甩,鼻血在空中直接画了个弧线!完了!完了!他还记得那年几个客人喝醉,闹着要亲女领班才肯结账。顾老板不在,正巧轩哥在店里吃饭,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开打,直接就把人干翻了。这是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土话剧场(狗哥是胡同土著,平时还好,真骂咧起来就开始蹦老北京话)
拣菜:夹菜的意思,拣就是从锅里往外夹,应当读作奸,但是我找不到那个字只好用拣代替。
甩片儿汤话:形容说的话完全不负责任,说闲话,瞎扯淡。
老尖儿:其实是老家儿,说快了就成老尖儿,指父母。
卞总:其实我是一条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