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备射!」副将的命令刚刚发出,从前方小山后面就射过来漫天的箭雨,和从河道过来的箭雨一起,将他们笼罩在了全射程里面。
副将中了好几箭,掉落到了马下,眼角余光看到了已经上了马正跃进滩头直接冲过来的何离,还有从山头那边漫过来如同血潮一般的红甲骑兵。
一轮接一轮的箭雨密集的射了过来,河滩上已经疲惫不堪的党项士兵如同被割的秋草一样倒下,更多的士兵是掉头就跑,李元诚带着手下杀了好些逃兵才稳住了阵型,但是随后,就从那些已经先行到达的皮筏子上丢过来了一个又一个乌黑的圆球,在河滩上炸开了花。
血肉飞溅起来,李元诚看着那在滩头上不断开出血色鲜花的圆球,脑袋里一片空白,被关在地牢里面六年,这个党项的火蒺藜怎幺成了对方的武器?而且威力还大了好几倍不止?
「元帅,快走吧,前面顶不住了,咱们回到后阵去!」副将拖了李元诚的缰绳带着马往后面跑去,如果那梁氏不陷害元帅将他解职关了起来,党项的军队何至于如此不堪一击!现在看到凌家打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将他放出来,兵士将领都不听命令,李元诚就是再厉害又有什幺用?
「回去!回去王城!回城!」李元诚回过神来,大吼道。兵败如山倒,前方河滩上的步卒一溃败,必然会阻止住骑兵和铁鹞子的战斗空间,不如保持实力将王城守住,等待四方的援军。
「将军!铁鹞子过来了!」斥候大声的喊着,一路纵马冲了过来。
何离长戟一抖,将对穿的敌军尸体摔落在地,然后在马背上站起来作势看了一看,手腕一转,长戟扫落两边的敌军,喊道:「谷城!」
「后退!」谷城大叫着,顺手将周围的敌军给收拾了。
将周围的敌军收拾乾净,红甲骑兵彙集成队往他们出来的山谷疾驰而去。
大地一阵轰鸣,铁鹞子的铁蹄踏在地上,带起了阵阵黑风。
「停!」理奴一招手,后面奔驰的着队伍停了下来,看着前面成堆般的尸体,黑丝般的战气从身上涌起。
「大人!」
理奴阻止了旁边士兵的说话,他们铁鹞子是重骑兵,最擅长的是冲击阵型,可是那河滩软泥地,却是他们的软肋,所以一直在后面布防,前面一溃败,就等于阻挡了他们的冲锋路线,李元诚后撤的命令一来,理奴便二话不说的带队往王城退去。
如果早听了我的,退后五里布阵,就算凌家军上了岸,我们也可以冲他们个七零八落,那里会这样?
一路上过来,理奴心里很是不甘,现在看到那满地的尸体,想来是被那顺着河水飘下来的何离所杀,只是,这幺多人死在这里,看样子何离身边的人也不多了,他们会往哪里走?
抬眼看向了前方山丘,理奴冷冷一笑,想利用地势逃跑吗?能跑得过我党项天下无敌的铁鹞子嘛?何离,你的人头,我理奴拿了!
宣和五月,党项精锐三万铁鹞子被何离诱入山地,山地沟谷间遍设拌钩陷阱绊马索,铁鹞子前锋冲入陷阱之后,后续部队急速后撤之时后方又燃起大火,将三万铁鹞子逼进了山谷死地,遭遇两边滚石滚油火树从天而降的巨石夹击后,拚死冲出山谷的铁鹞子正面碰上了严阵以待的何离四万烈风营铁骑,箭雨和劲弩之下,理奴带领残余铁鹞子做了三次冲锋,最后一个冲到何离面前之时,理奴只看到那面容俊朗的男人嘴角的笑意,就被长戟砍去了头颅。
党项最后的精锐全灭。
黄河边上的战斗已经结束,前面追击的部队已经消失了蹤迹,只留了后勤部队在收拾战场,收拾战场的兵士将自家兄弟一个个的装殓好,交由后续的民工部队带回去,党项人的尸体就堆积在一起,準备火化。
凌清羽过河的时候天色已晚,一路看着那尸横遍野,心里不觉有些发抖,这里,可不再是一个个的数字,而是鲜活的人命。
影十三跃到了她的马上,坐在她身后,拿出了黑色的眼带将她眼睛蒙了起来,道:「你眼睛刚好,还是注意些好。」说着,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着手,紧紧的用力握了一下。
眼前恢复了黑暗,凌清羽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苦笑一声,低声道:「十三,你这是让我掩耳盗铃啊。」就算看不见,也不能掩盖这些生命的消失最开始,是出于她的命令。
「你没错!这些党项人掠夺我们汉族之时,都是整城的人屠杀,在凉州之时,你不也听到了,他们攻打凉州之时,屠了凉州大半的人口。」十三低声道。
「我无事,十三,我不后悔,因为,比起这些性命,我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凌清羽低声笑道。轮子已经滚起来了,那幺不管压倒的是什幺,都不可能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就是自己这边人的灭亡,比起党项几十万人,和以后中原对抗的上百万军队,我,更在乎的是自己人的生命。
影十三跃回了自己的马背上,眼光在四下一扫,看着那些残肢断臂,嘴角带上一丝冷笑,是啊,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就算杀进地狱又如何!
何况,看了那些疾驰中的传令兵,影十三又微笑了起来,比起杀的人数,再怎幺都比不过何离他们,厉害啊,何离!
「将军将灵州的党项军打散了,三万铁鹞子也全灭了。」魏琅策马跑到了孟苏旁边大笑着道。
「是嘛,到底是离哥啊!」孟苏笑着应了一声,身体不觉往前弯了一弯。
魏琅这才发觉他脸上就连那些飞溅上的鲜血都遮掩不住的苍白,然后看到他除了手臂腿上的伤口外,腹部似乎也在往外渗血,惊道:「孟苏!你的伤!」
「别叫!」孟苏低吼了一声,然后从药袋里掏了药丸出来塞嘴里,道:「没什幺大事。」
「还说没大事,」齐廷巖忍不住道:「魏将军,你也劝劝他,伤得那幺重,也不休息。」腹部裂开那幺一道口子,就这幺从黑水城一直打到现在,铁人都扛不住啊!
「孟苏,党项残军都退回了王城,我们上去也是和将军汇合然后围城,你就别逞能了,齐廷巖,送他去神医那!」魏琅抢过孟苏手中的缰绳丢给齐廷巖道。
「神医来了?」孟苏不觉一愣,问道。
「刚传令兵说了,主子已经过河了,神医跟在一起。」魏琅话音还未落,见孟苏脸上顿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眼都笑弯了,不觉笑道:「看你这点出息。」
「叶十一呢?」孟苏扭头问齐廷巖。
「应该是先去支援灵州了,那小子机灵着,放心吧,咱们这队人马也需要休息休息了。」齐廷巖笑道。
从甘州出发,这一个多月,等于没有休息的时候,孟苏看了下后面那些精神振奋神态疲惫的部下,点头道:「嗯,那我去和主子汇合,齐廷巖你带队去和将军汇合,我明日会去报道。」
党项王城兴庆府位于贺兰山下,护城河宽十丈,城高三丈,李元诚退回王城之时,就关闭了城门,城里聚集了败退回来和原有的王城禁卫军共十万人。
「叫大伙休整下,咱们过几日再攻城。」何离将长戟对马鞍前一横,道。
「是!」
一声声命令传递下去,不同的部队彙集到了一起,在兴庆府下面形成了一片人海。
凌清羽的营地被何离给安排在了离兴庆府有二十几里地贺兰山下的一片湖泊边,湖光山色,景色非常优美,更有湖里出产的鲜鱼,让凌清羽一时都想不清楚这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旅游的。
孟苏带领两千人到的时候,凌清羽正坐在湖边简易椅子上,等着吃苏姆做的鲜鱼汤。
星光满天,篝火跳跃着活波的火焰,孟苏就那幺带着一身血渍苍白着脸走了过来,让凌清羽直接吓得跳了起来。
孟苏没想到凌清羽已经摘掉了眼带,见她跳了起来,忙道:「无事,无事,都是别人的血。」话未说完腿就一软,倾倒在了凌清羽扑过来的怀里。
「阿兰!」凌清羽抱住了他的身体,对着帐篷里面大叫了一声。
卸下盔甲的身体有着多处伤口,最厉害的是腹部那个口子,阿兰一边清洗一边道:「厉害,小子,你居然带着这种伤口到处跑?」
孟苏对一脸担忧的凌清羽一笑,然后被阿兰一下重手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觉痛呼出声。
「将军这伤是在黑水城受的,从黑水城过来,咱们一路上都没有休息,四战四胜!」一边的亲卫说到最后一脸自豪,然后被阿兰一瞪,立刻收了神色,乖乖的退了出去。
「里面有感染,我要切除掉他部分坏掉的肠子,要他们将这里弄亮堂些。」阿兰眉头微皱的道。
「阿兰?」凌清羽担心的看向了阿兰,见她微微摇头,咬了下唇,起身招呼苏姆夜霏进来做她的助手,鬼医留在家里看孩子,石方在何离部队,现在只能靠阿兰了。他那伤口,如果处理及时并不算大事,可是现在这样带着伤长途跋涉又力战三场,就算有阿兰的药扛着,也不容乐观。
帐篷里点燃了多支儿臂粗的蜡烛,烛火摇晃下,阿兰的身影在帐篷上倒影出娇俏的模样。
痛得满头大汗,孟苏嘴唇都咬出了血,依然笑着握着凌清羽的手,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幺,我身子好,过些时日就可以恢复了。」
「那是,」阿兰夹出一段黑色坏死的肠子,道:「以后吃东西小心点,一个两个都这样,真当我是神仙啊!」
凌清羽马上拍马屁道:「阿兰啊,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啊!」
「别来虚的!回去把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送给我是真的。」阿兰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缝合。
「主子,外面有孙将军的信使前来求见。」康家在帐篷外面道。
「孙将军?我去看看。」凌清羽鬆了孟苏的手,起身往帐篷外面走去。孙将军这次将两万部下给了杜鸣,也算是正式表态加入了凌家,他的信使,不知道有什幺事情。
孙将军?孟苏痛得麻木掉了的脑袋反应慢了半拍,然后猛的推开了阿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掀开帐篷帘子,就冲着凌清羽扑了过去。
跟着康家前来的孙将军信使是两人,一人穿着孙家军部队的轻甲,一人穿着步卒军服。
「孙将军有什幺事嘛?」凌清羽离了两人有几步路的距离站住,笑着问道。
「你就是凌清羽?」穿着军服的步卒抬头问道。
凌清羽一愣,点头道:「是我。」
影十三将凌清羽往后面一挡,长剑已经出鞘,厉声喝道:「尔等何人!」
那步卒笑了一声,身子在影十三的迫近下猛的后退,引影十三离开了凌清羽后,手一扬,丢了个东西出来,叫道:「也叫你们尝尝我们火蒺藜的味道!」
黑色瓷球带着吱吱燃烧的声音直扑而来,影十三转身却已经来不及,看着那瓷球成弧线落下,目眦尽裂的大叫了一声。
孟苏正是这个时候扑了出来,将凌清羽扑倒在地,身子紧紧的伏在了她的身上。
黑色的瓷球爆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力将阿兰都吹得退了几步,然后大叫道:「十三!别叫他跑了!」
影十三已经转身,和从帐篷里掠了出来的夜霏两人堵住了步卒的退路,康家已经将那轻甲兵士击倒在地。
凌清羽晃晃了头,耳朵还在濛濛作响,脸颊旁边滴滴答答作响,凌清羽愣了好一会,才发现那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不是一滴滴,而是彙集成血流一般。
「别动!」听得阿兰一声喊,凌清羽停住了动作,头尽力的往后扭去,就看到孟苏那惨白却带了一丝笑意的侧脸。
「孟苏……」凌清羽轻唤一声,声音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孟苏嘴唇哆嗦着,想说却说不出话来,手指在地上轻轻写道,无事。
「你别乱动!苏姆,拿我的医药箱出来,十三!问他要解药!」阿兰大叫道。
「解药?哈哈,这个毒无解!」步卒被夜霏斩断了双腿,爬在地上狞笑道:「你就等死吧!」说着口里已经流出黑血,倒地而死。
「不是我,我跟他没关係,我是被胁迫而来的!」轻甲兵士大叫道:「你们不能杀我,孙将军是我爷爷!」
「你的意思是,孙将军指使你来杀我们主子的?」康家的声音阴寒冰冷。
「不是,不是,这个人是黑煞,是他抓了我,逼迫我来的!」孙小哥大叫道。
「送……给……离哥……」孟苏努力的说出四个字,康家一听便明白了,将那人的手一扭喊人捆绑起来,再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孟苏,眼角带了一点湿意,带着人离开。
阿兰低声骂了一句,快速的将那些溅入孟苏身体里面的碎瓷片挑出来,然后将药粉一个劲的倒了上去。
看着身下的泥地都被染成了鲜红,凌清羽心里发虚,握住了孟苏的手,再度唤道:「孟苏……」
「无事……」孟苏微微用力反握了一下她的手,声音却弱不可闻般。
当阿兰倒上第三遍药粉,并且将两颗九转丸塞孟苏嘴里,才叫苏姆和夜霏小心的将他抬进帐篷里,这时,从地上爬起来的凌清羽才看到了孟苏的身体。
因为阿兰动手术,他的上身本就是****的,此时,那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透过炸开的血洞隐约可以见到里面的内脏,腿上手上都是一个个血洞,就算阿兰上了三次的药,血依然还在漫流。
帐篷的门帘落下,眼前彷彿是一片空白,然后慢慢泛上那鲜红的一片,就如同那几次一样,一样的心悸让她猛然一惊,然后惶然的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你别紧张!暂时还死不了!」阿兰看了她一眼,手下不停,继续处理那些伤口,眉头却皱得更紧。光是这些伤还好办,问题是那些碎瓷片有毒,黑煞的毒每种都有几十种药物,要解,除非有他们自己配好的解药,否则,要重新一样样的去试验那些药物花的时间就不少,只怕来不及。
凌清羽咬着唇忍住泪水,上前握了孟苏的手,蹲下了身子,拿了帕子去擦他额头上的汗水。
孟苏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面如同溢了一汪水一般满是柔情,嘴角微微上翘,对她宽慰的一笑,嘴唇颤抖着道:「我能…挺…过去…」
「嗯!」凌清羽点头,眼泪已经忍不住的滴落下来,低声道:「我的孟苏是最强的,你一定能挺过去的。」
孟苏的嘴角上翘的更高些,眼睛也弯了起来,脸上顿时有了柔和的天真之态,手指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却带了无限欢喜之意,道:「你的…孟苏…可别…忘了…」
「嗯…,不会忘,绝对不会忘记的!」凌清羽五指和他相扣,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宽大厚实的手掌满是老茧,没有了以往的温暖,带着冰寒的凉意。
「行了,丫头,让他睡会,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阿兰掏了颗药丸塞孟苏嘴里,踢了凌清羽一脚,说道。
看着孟苏的眼睛缓缓闭上,鼻间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是稳定,凌清羽站起了身子,问道:「到底怎样?」
「毒有些麻烦,我尽量,伤你放心,他们这什幺火蒺藜的杀伤力比咱们的霹雳雷可差远了,只是,需要时间回复就是。」阿兰给伤口上涂抹上药膏,然后一边上绷带一边道。
「毒?我有法子!」冲了进去。
「你别紧张!暂时还死不了!」阿兰看了她一眼,手下不停,继续处理那些伤口,眉头却皱得更紧。光是这些伤还好办,问题是那些碎瓷片有毒,黑煞的毒每种都有几十种药物,要解,除非有他们自己配好的解药,否则,要重新一样样的去试验那些药物花的时间就不少,只怕来不及。
凌清羽咬着唇忍住泪水,上前握了孟苏的手,蹲下了身子,拿了帕子去擦他额头上的汗水。
孟苏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面如同溢了一汪水一般满是柔情,嘴角微微上翘,对她宽慰的一笑,嘴唇颤抖着道:「我能…挺…过去…」
「嗯!」凌清羽点头,眼泪已经忍不住的滴落下来,低声道:「我的孟苏是最强的,你一定能挺过去的。」
孟苏的嘴角上翘的更高些,眼睛也弯了起来,脸上顿时有了柔和的天真之态,手指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却带了无限欢喜之意,道:「你的…孟苏…可别…忘了…」
「嗯…,不会忘,绝对不会忘记的!」凌清羽五指和他相扣,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宽大厚实的手掌满是老茧,没有了以往的温暖,带着冰寒的凉意。
「行了,丫头,让他睡会,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阿兰掏了颗药丸塞孟苏嘴里,踢了凌清羽一脚,说道。
看着孟苏的眼睛缓缓闭上,鼻间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是稳定,凌清羽站起了身子,问道:「到底怎样?」
「毒有些麻烦,我尽量,伤你放心,他们这什幺火蒺藜的杀伤力比咱们的霹雳雷可差远了,只是,需要时间回复就是。」阿兰给伤口上涂抹上药膏,然后一边上绷带一边道。
「毒?我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