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曹瑜儿的疑问,张妈也满肚子的疑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活了一大把年纪长期混迹于后宅,自认经多见广,很是善于揣度主子们的心意。
这叶家小姐爱慕自家老爷是肯定的,叶小姐哪怕极力掩饰了,但她望着自家老爷时那满是爱意的眼神都要化为实质了,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看走眼的,想必老爷对叶小姐的情谊也心知肚明,如此才会起意把小姐托付给叶家照顾。
不然就凭着两家那有限的交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小姐托付给叶家才是,毕竟小姐的生母还在世,老爷也有三五个相交莫逆的好友,哪里不能托付小姐,怎偏偏托付给了来往不多的旧邻呢?
现如今这叶小姐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看老爷此一去是必死之局,熄了对老爷的那份爱慕之心不成?
再一想也不对,这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哪有那么容易消散的?
自古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如若叶小姐跟自家老爷修成正果也就罢了,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日常琐碎之事总是会消磨掉她的爱慕,现如今老爷还从未回应过叶小姐的心意,偏自家老爷又为着家国大事去了,在叶小姐的心里,难道不是应该永远留着老爷的一个位置吗?她对老爷的感情难道不应该全部移到自家小姐身上吗?
怎地这叶小姐的反应却全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张妈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不管这叶青青是怎么个想法,她既然答应了把咱们当客人招待,那就不会把咱们撵出去,您且先宽宽心在这叶家住下。”
张妈一边儿伺候着曹瑜儿穿衣洗漱一边儿跟她细细交代:“她把咱们当客人看,咱就把自己当客人看,客随主便,由着她招待咱们就成了,如若住上一段时间您觉着不顺心,咱们再想别的法子,离了叶家去寻您母亲也使得。”
“嗯。”曹瑜儿红着眼圈乖乖儿地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张妈的话。
虽说面上平静下来了,曹瑜儿心里却颇有几分慌乱,全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这时代的人都早熟,曹瑜儿本就有几分灵秀,生在官宦之家,幼时家里也是请了夫子进过学的,曹家又逢遭大难,如此种种经历磨炼,她自是比同龄的女孩子心思要成熟上许多。
自打家里获罪后这一两年她都是由仆妇教养,没了女主人的约束,那些仆妇在她跟前是什么话都说,因此她对男女关系并非一无所知。
况且自打重回津门的这近半年时间,曹家的下仆们讨论最多的八卦就是叶青青痴恋曹子皙的事儿,所以叶青青爱慕自家爹爹的事儿曹瑜儿一清二楚,因此在面对叶青青时,她向来带着几分隐秘的高高在上,看着叶青青对自己百般讨好,曹瑜儿很是有几分自得。
在曹瑜儿看来,叶青青想进曹家门,那必定得先经过她的允许,叶青青讨好她是应当应份的事儿,所以她在叶青青跟前向来不吝于耍自己的小性子,看着叶青青对自己的小脾气百般容忍还要想方设法逗自己开心,她心里满满都是隐秘的快意。
曹瑜儿此刻很是心慌意乱,以往她每次同叶青青打照面,叶青青的态度都极是殷勤,往往带着几分巴结讨好的意思,何曾这么冷待过她?
昨晚父亲把自己抛下决绝而去,按着叶青青以往的行事,她怎么也得来见见自己,顺便抱着自己哭一鼻子才算了事儿,结果她一晚上都没露面也就罢了,早上也不来找自己问候问候?
因着心里存了几分失落和不甘,她早上就要没事找事儿闹腾闹腾,满以为会换来叶青青满是愧疚的补偿道歉,哪知道叶青青居然是这种态度,曹瑜儿彻底慌了神。
她在张妈的伺候下乖乖地穿衣,连哭都只敢小声地啜泣,至于张妈的安慰,她是万分的不以为然。
去找自家母亲?哪有那么容易!
当年祖父获罪,母亲被外祖家给接了回去,如若母亲没有再嫁,那就得长居外祖家。
哪怕外祖父母会对母亲一如既往的爱护,那舅舅们呢?舅母们呢?他们对母亲是什么态度?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大归的姑奶奶吗?
退一步说,就算舅舅并舅母对母亲意见不大,自己如若去投靠,他们对自己又会是什么态度?
外祖家不过是普通的官宦之家,家里儿孙又多,家境也算不得豪富,自己乃罪臣之后,又身无长物,他们真的能长长久久地养着自己吗?到了最后怕不是会把自己当做婢女来使唤。
如若母亲再嫁那就更遭了,像母亲这种大归回家的再嫁女,哪怕身为官家小姐,再嫁也艰难,必定是要找个年龄大的男人做继室。
如若自己再去投靠母亲的新家庭,那不就成了母亲的拖油瓶了吗?母亲的新丈夫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那男人原配留下来的子女对自己又会是什么态度?自己岂不得天天受尽欺凌?
想到这儿曹瑜儿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她情愿呆在叶家,最起码叶青青打算把自己当做“客人”对待。
既然是做客,那就尽量别给主人添麻烦,曹瑜儿明白了叶青青的意思,她由着张妈伺候,收了眼泪再不敢哭喊。
张妈伺候着曹瑜儿换好了衣服,扶着她在床沿上坐好了,拿过两条三寸宽八尺长的白麻布来,又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她把曹瑜儿的两只脚抱在怀里,先把她脚上层层缠裹的白布取下,再把她五根脚趾并紧了,拿新布一圈又一圈地紧紧裹住,曹瑜儿疼得忍不住拽紧了棉被丝丝倒吸凉气。
张妈却并不手软,一圈一圈越缠越紧,曹瑜儿疼得眼泪掉下来,忍不住哽咽着出声告饶:“张妈妈,昨晚缠得就够紧了,今日里且松上一松吧。”
“小姐且忍忍。”张妈一边儿费劲地缠裹曹瑜儿的脚,一边儿安慰她:“这裹脚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这不裹脚的女人,可是嫁不出去的,脚裹得越小您未来的夫君就会越喜欢,别说像您这样的大家小姐,就是那蓬门荜户的农女也是要裹脚的,妈妈都是为了您好,您可千万忍住了啊。”
听得张妈如此说,曹瑜儿不再讨饶,她忽而想起来叶青青大踏步走路的样子,不由得咬紧了嘴唇问道:“那叶青青怎地没裹脚?”
“哼!她?”张妈冷笑一声:“不都说士农工商呢,这商户是贱籍,最是不守规矩,那叶老爷只得了叶青青一个闺女,还指望着她传宗接代撑门立户,日常把那叶青青带出去混迹在男人堆里做生意,裹了脚行走不便,她哪还能天天出门?”
“要是能天天出门,我也情愿不裹脚。”曹瑜儿拿袖子拭了一下眼泪嘟着嘴抱怨。
“傻话!不裹脚能嫁得出去吗?”张妈给曹瑜儿裹得紧紧的脚上套上一只小巧的弓鞋,又捉住她另一只脚缠裹:“要不那叶青青没人要呢?她都二十多了也没找到个夫婿,叶家再有钱也白搭,哪个男人会喜欢她那双大脚板?”
“没人要”的叶青青此刻正混在男人堆里。
一个浅金色头发蓝色眼珠的英国绅士正对着她大献殷勤:“哦!密斯叶,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中国女性,在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知道中国女人也能这么美,你是如此的灵动美丽,如同那玫瑰上的露珠一样可爱。”
“得了吧威尔逊先生。”王青青对着这个如同哈巴狗一样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洋鬼子哈哈一笑,操者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他道:“您与其对我说甜言蜜语,不如早日把史密斯先生介绍给我认识,如果我能同史密斯先生达成协议,签订了合同,作为报酬,您在大盛昌的订单我可以给您打九五折。”
“啊,美丽的叶小姐,您深深地伤害了我。”威尔逊按着胸口做出一脸夸张的痛苦相:“对您的爱慕是出自于我的内心,与生意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我信你个鬼!王青青但笑不语。
看了王青青这幅模样,威尔逊拿着手杖耍了个极漂亮的花样后双手撑住手杖微微弯腰靠近王青青:“今晚我就可以邀请您同史密斯先生一起到我的住处吃晚餐,我的订单可以打八折吗?”
“不不不,威尔逊先生你要知道,没有哪个商人会做没有利润的生意,九折,这是最低折扣了。”王青青说完了对着他微微一笑:“当然,折扣要在我同史密斯先生签订了合同之后才会开始。”
威尔逊作痛心疾首状:“叶小姐,您的倔强深深地伤害了我。”
“威尔逊先生,您可是日不落帝国最有风度的绅士。”王青青对着威尔逊眨眨眼:“我怎么舍得伤害您呢?您要知道,大盛昌可是从来没有九折出过货。”
“好吧,您说服了我。”威尔逊拿起头上的礼帽按在胸前冲王青青行了个鞠躬礼:“今天晚上八点,英租界维多利亚大道78号,我请您吃晚餐。”
王青青捏着自己的裙摆行了个优雅至极的屈膝礼:“非常感谢,威尔逊先生,我一定准时到。”
威尔逊哈哈一笑告辞了,叶老爷子很是疑惑地询问闺女:“青青,咱们大盛昌一向只做生丝,洋人也只进口丝织品,他们的洋布物美价廉,远比咱们本土布有竞争力,北直隶总督开办的棉纺厂都被那洋布打击的要倒闭,你做什么要进那许多的织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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