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津飞快地从配电室跑过来,一脸热情地对宁天策说道:“天师,鬼已经解决了?还用不用拆电梯?”
我对他的狗腿样子十分不屑。
小宁维持着三观炸裂的表情点点头。
“那好,请天师将账号告诉我,我明天就吩咐财务打钱。”
“不必了,”宁天策摇摇头,看向我,“鬼不是我除的,是沈老师做到的。他竟然能够驱使我茅山派代代相传的桃木剑,实是天赋惊人,若是……”
“别!”我听出他的意思,立刻打断他,“我是根正苗红的正经重点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学生,生平唯一的信仰就是马原和共产主义,绝对不会加入茅山派的。”
他苦笑一下:“既然无缘,那我也不强求,就此别过吧。”
“等等!”我见他要走,迅速起身拍拍屁股,跑到他面前。
宁天策这个人,虽然他封建迷信,没上过高中,暴打穆怀彤,在黑暗中偷偷摸我,但是他是一个好人,能够在熊孩子打我头时出手相助,那时他还不知道是我,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在这个日渐冷漠的社会中,宁天策这样的人不多见了。
所以我得谢谢他!
“昨天在商场中被小孩打的熊仔工作人员就是我,谢谢你帮我阻止了他们。”我真诚地对宁天策说道,“虽然我们的信仰不同,但我也觉得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比较了解我的夏津在一旁恶狠狠地盯着我,视线几乎可以烧穿我的脸皮,我装作没看见,硬着头皮瞧着小宁。
宁天策对我微微点头:“举手之劳,日后有机会再见。”
“那你去哪儿?大晚上的要不要一起走,说不定顺路呢。”
宁天策摇头:“我去郊外。”
那就不顺路了,我只能看着小宁离开商场向远方走去。
夏津还在一旁盯着我。
宁天策不见了后,我对他说:“你开车载我一程。”
夏津阴阳怪气地说道:“宁天师长得很帅是吧。”
我回想了一下他昨天穿着简单衣服的样子,不由赞同道:“是啊,真的很帅啊!”
“呵,”夏津冷笑一下,“失恋了不要来找我喝酒。”
“呵,”我对他回以冷笑,“龌龊,我只是感谢而已!”
“怎么想你自己心里清楚。”夏津一边走向-1层停车场一边说道。
其实说真的,要不是昨天校车上发生那种事情,我真的想对他说说心里话。大学的时候,我暗恋一个长得非常帅打篮球特别好的学长,那时我缺乏锻炼体质不好,为了接近他疯狂练习体能,每天泡在篮球场上。后来我带着我们院的篮球队血虐学长队,他带着人在学校后门堵我又被我反揍一顿,从此我暗恋的学长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唯一一次心动就这么收场了。
当时大概有一个月,就是夏津每天晚上陪我出去喝酒解闷,我从上学到现在一直处于贫困状态,还是夏津请我喝两块钱一袋的白酒,口感特别差,十分难喝,第二天还头疼,这份陪伴的兄弟情我从来没忘记过。
一路无话,回到404已经是一点多,今天晚上我还要去上课,睡前拿起手机一看,张校长已经将授课地址发过来了。
【周一晚12点,h市第四医院旧址四楼会议室,课时两小时,授课内容:思想道德修养,校车接送。】
这次不是仁爱中学了?
我躺在床上用手机查询第四医院旧址,搜索出来的消息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什么医院闹鬼,第四医院不得不搬迁,旧址至今未能卖出去,来考察的开发商全部猝死,全是这一类的消息,张校长真是会找地方。
我挺不解的,张校长既然是想帮助那些特殊人群,为什么不找一个固定的教学场所呢?
我将疑问通过微信发过去,很快收到张校长的信息:【学校学生帮忙找的,免费场所。】
“免费”二字瞬间将我所有的疑问打消,原来如此,我最近真的是很喜欢这两个字啊!
张校长是个善良的人,也不知道这些学生她收不收学费,若是不收,那这个学校就纯粹是做慈善了,这种情况下,张校长的经济估计也是很拮据的,能省则省吧,没有固定教学场所又怎么样呢,学生们不介意就行了。
但我还有另外一个困扰:【那为什么总是在晚上呢?白天多好,就算是晚上,也可以八点开始吧?】
我想起夏津的发际线,心中充满担忧。
张校长是这么回复的:【夜间,人少,会让学生们觉得安心。】
我想起李媛媛,她总是在夜间出现,大概也是白天人太多令她不安吧,毕竟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
这么一想便理解了,哎,头秃就头秃吧,为了学生们。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想起小宁同志抿着嘴一脸严肃的样子,明明那么年轻做派却像个老头子,说话也是半白不白半古不古的,仔细想想还挺可爱的。
我打开手机,给小宁发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没。】
【这么晚不睡干嘛呢?】
【在h市墓地思考未来的道路怎么走,要如何才能够匡正大道。】
宁天策这是什么奇葩的迷茫方式,半夜去墓地思考人生?我问道:【难道墓地有鬼?】
【建国前墓地是有的,现在流行火葬,魂魄无骨可附,大都不会留在墓地,此处无人无鬼,反而是红尘俗世中最清净的地方。】
小宁这状态……我回想起方才他三观炸裂的样子,有点担心。世界观这种东西吧,树立起来却被人打破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处理不好容易走上歪路。
【之前不是约你周一见个面吗?没想到前一天晚上就见到了,要不白天咱们再约一次?】我觉得小宁的心态不是很好,想与他见面聊聊天。
【抱歉,我可能要失约了。方才去墓地之前,我先去火车站买了明天早晨回门派的票,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动摇我的道心,我需要回师门一趟。】
【哦,那你师门在哪里呢?火车要坐多久?】
【硬座大概三十多个小时,往返三四天,加之回门派静思的时间,预计要七到十五天才能回h市,我们到时再约见如何?】
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啊……想想就腰疼颈椎疼屁股疼,小宁驱鬼看来赚不了多少钱,刚才还被我抢生意,我一下子内疚起来。
【坐硬座?机票不打折吗?这个时候机票有时候比火车票还便宜的。】
【不是,我并不缺钱,坐硬座是为了磨炼心智,在红尘中修心。】
看到不缺钱几个字,我内心隐隐升起嫉妒之心,我就很缺钱,每次坐硬座只是为了省出几百块生活费。
【那……我不打扰你修心了,等你回来后再见面,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信息发出去后我突然想到这么说是不是太露骨,小宁万一不是弯的呢?虽然他在电梯摸了我……
于是我又加了一句:【回来找我,我帮你科普马哲。】
【好的。】宁天策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怀疑到我的意图。
聊过天后我才慢慢睡过去,一夜无梦,早晨醒来看到阳光觉得心情特别好。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不太做梦,睡觉可香了,除了上课时睡不着外,余下在哪儿都能睡着。
张校长今天为我规定了授课内容,是我擅长的科目。一整个白天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做教案,考虑到废弃的医院旧址可能没有幻灯片,我做好ppt后又在刘思顺送我的旧本子上写好教案,双保险。
晚上照例十一点半等校车,司机大哥永远这么准时。
今天上车后觉得有些闷热,我不由问道:“师傅,今天有点热啊,没开空调吗?”
司机大哥答非所问地说道:“今天所有座位你都可以坐。”
我四下一看,果然椅子全变成了绿色,沈老师专座的贴纸也不见了。
我虽然觉得孕妇专座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也是司机大哥一片心意,现在不贴了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为什么把椅子全涂成绿色了?”我不由问道。
司机大哥继续答非所问:“今天就你一个人,座位随便坐。”
说得好像哪天不是我一个人似的……我刚这么想,猛地想起那晚我与夏津之间发生的事情司机大哥都看在眼里,便有些不好意思与他搭话了,默默坐在椅子上。
抵达第四医院旧址后,司机大哥对我说道:“两点我会来,一直等你到五点,五点前你必须出……算了,你肯定能出来。”
说完便将我丢下去,开着校车走了。
第四医院原本的建筑还保留得很完好,就是黑乎乎的,分不出办公楼、门诊楼和住院楼。
我的教学地址应该是门诊楼的会议室,据说哪里是医生们开会讨论治疗方案的地方,会议室很大,还有投影设施,作为授课教室条件其实挺好的。
走到医院大门前,就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对我挥手。
我走近看清是穆怀彤,她大概是美白涂多了,夜色下那张脸雪白雪白的,嘴唇还过分得红。
“沈老师,”穆怀彤站在大门内并不走出来,笑着对我说,“我怕你找不到教室,自告奋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