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由军饷引发的“兵变”危机,被曹文焕化解了。
随后几天,曹文焕一直在府中休养,营中的一些事暂时交给了魏东良和一些守备府的幕僚打理。自从王二泥、张富贵的人头落地之后,军营内平静了许多,一些恃强凌弱的兵痞,也不敢横行无忌了。
转眼过了一个月,卢象升巡边回到阳和城,守备兵营发生变乱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不过曹文焕早就编好了一番说辞,责任直接推到了秦德身上,监军陈贵也在旁边佐证,卢象升虽然有一些疑虑,可是一来军务繁忙,二来事情已经平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崇祯十年四月中旬,大地上的冰雪已经融化,这天早上,曹文焕到教场上巡视营兵的操练情况,刚刚回到守备府,府前的亲兵就迎了上来:“大人,宣大的监军公公来了。”
“哦?陈贵?他来干什么?”
曹文焕怀着几分好奇,赶到大堂,只见陈贵穿着内侍的常服,坐在主官的虎皮交椅上,正在哼着娘娘腔的小调,两只套着鱼纹靴的双腿,放在桌案上左摆右晃的。
看到曹文焕,陈贵眉花眼笑,尖着嗓子道:“哟,曹守备大喜啊。”
“公公说笑了,曹某每天俗事缠身,喜从何来呀?”说着话,曹文焕故意装作要下拜的样子,道:“不知监军公公驾到,卑职有失远迎了。”
“曹守备,快快请起,你可折煞咱家了。”
借着这句话,曹文焕把刚刚倾下去的身子又借机直了起来,还是那句话,监军太监不能得罪,所以曹文焕紧跟着就说了一句:“陈公公有什么事,只管派人召唤卑职过去就行了,这么亲自驾临府邸,卑职慌恐呀。”
“哪里哪里,曹守备说的是哪里话,你是朝野上下出了名的英雄啊,咱家对你,可是满心佩服呢。”陈贵笑眯眯的,一脸的奸诈,“曹守备,咱家不才,对你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了吧……”
嗬,这老人妖好不要脸。曹文焕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挂着“谄媚”的笑脸。
陈贵继续道:“咱家这次来,也没有其他的事,就是想问曹守备一句话。”
“卑职慌恐,有什么话,请公公直说,监军公公对卑职的举荐之德,卑职铭记在心,永远不敢忘记呀,所以公公问的事,卑职一定知无不言。”
跷着二郎腿的陈贵,听了曹文焕的恭维,都舒服到骨子时去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太监美的连兰花指都更加娘们化了。
“懂事,懂事,哈哈,哈哈哈,曹守备,你不仅英雄了得,你还懂事,这明朝出了你这样的人物,想不封侯都难呐。”
陈贵似乎是话里有话,曹文焕眼珠一转,正想用什么话试探一下,忽听陈贵道:“曹守备,咱家问你,如果有朝一日,你曹守备真的受了朝廷的爵赏,成了大明朝功高盖世的勋臣,你打算怎么谢咱家呀?”
曹文焕一愣,心里在琢磨陈贵这话里透着什么信息,脸上却做出夸张的神色,故意压低声音道:“曹某是泥腿子出身,实在没有什么能答谢公公。不过,假如真要有那么一天,曹某能做到的,就是在曹家的祖坟上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给公公立一座生祠……”
陈贵脸色一变,随即又堆起了满脸的皱纹,尖笑道:“说笑了,说笑了,曹守备说笑了,咱们何才何能,能有这等福份……”
天下谁都知道,当年大太监魏忠贤权倾朝野,大明各地的官员都争着给他立生祠,曹文焕这话的意思,在陈贵听来,就是恭维他能够像魏忠贤一样,风光无限。
如果是个正常人,一定猜出曹文焕这话里也包含着讽刺意义,魏忠贤的下场谁都知道。但是陈贵被曹文焕的媚笑迷惑,也没太往深了想,假仁假义的认为这是曹守备有意讨好他。
忽然,面孔一板,陈贵站了起来,鸡皮老脸变得十分严肃,大声道:“大同府阳和城地方守备曹文焕接旨。”
曹文焕一惊,急忙俯身跪倒,三呼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谕大同府阳和卫千户守备曹文焕,尔年少雄强、素著勇名,月前塞北战事,不惜孤身犯险,斩毙奴酋,扬名天朝,览尔捷报,大慰朕心。遥思尔堂兄文诏,将兵西北,勇冠三军,惜身陷蚁贼,为国勋身,朕伏牍夜泣,不能以寸尺柔心抚慰将军之灵,引为恨事。今将军有弟文焕,临敌敢战,破奴杀夷,再造不世之功,恍然将军在世。朕心挂念,日思一睹,旨下之日,急速进京,了还朕之心愿。钦此!”
圣旨念完,陈贵又恢复满脸的笑容,道:“曹守备,咱家恭喜你了,皇上隆恩啊。可是咱家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差,也没看到过这样的旨意,就连前来传旨的‘行人司’的人都说,这道旨意是字字泣血呀。”
说完连连摇头,大叹“皇恩浩荡”。
曹文焕是现代大学科班出身,这道圣旨也能听出几分意思。他没想到自己和崇祯皇帝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是崇祯对自己却是这么看重,几乎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急切和热忱。
“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接旨,曹文焕感觉这道黄绸犹如千金重担。有了这道旨,也许自己的命运又要迎接一次新的挑战。
“曹守备,咱家没有说错话吧,以曹守备的雄武,又被皇上这么看重,要不了多久,裂土封侯是指日可待呀!”陈贵有点妒忌的说道。
曹文焕如梦方醒,急忙道:“公公过誉了,曹某有今天,离不开公公。”
陈贵还算比较满意。
“曹守备,你就别呆着了,赶紧收拾收拾进京吧,咱家也就告辞了。”
拂了拂衣袖,迈着猫步要走,忽然又一拍自己的脑门,回过头道:“你看咱家这记性,忘了告诉曹守备一个事儿,咱家受人委托,给曹守备交待一声,到了京里,记着先到礼部和鸿胪寺学习晋见皇上的礼仪,可别冒失了。”
“卑职明白。”看到陈贵眼神狡黠,想想有些不对,曹文焕试探着道:“公公是受谁的委托?特意这么关照卑职,卑职也好记个人情?”
“嘿嘿,”陈贵奸笑一声,挺直腰板,故意拉长语调抛下一句话,“司礼监掌印兼管御马监执事公公,曹、化、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