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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1 / 1)

徐方亭依旧按月缴费,还问缪老师说否需要体检。

每检查一次谈嘉秧就要抽一管血,大人小孩都折腾。

缪老师这边接收的都是以前在机构呆过的小孩,体检没大问题,便没有要求。

徐方亭把五彩星的pep-3评估报告发给她,缪老师通过在五彩星的甘老师,获取到教师版评估报告,又跟回老家的章老师进行一次详细沟通,对谈嘉秧水平有个大致了解。

这一细心尽责的举动,迅速让飘摇多日的家长安了心,起码比星春天这种潦草交接、随意安插实习生的机构更为负责。

谈韵之说:“她的竞争对手是各大机构,别人还有补贴优势,她要是教得不好,没有学生就没有收入了。”

徐方亭想了想,说:“其实跟我们当保姆的有点类似,按钟点干活,要是做得不好,在东家熟人圈估计没法混;要是做得好,还可以介绍同乡收点中介费。——当然,我们没有老师时薪高。”

两个人习惯吃了饭在餐桌边交流一会谈嘉秧情况,也算是徐方亭的工作汇报。

谈韵之又准备将擦拭过嘴的纸巾叠成团,忽地给一声“小东家”叫醒。

徐方亭问:“你会不会叠千纸鹤?”

谈韵之果然停手,防备道:“干什么,托班要做手工?”

“就问你会不会。”

“不是吧……传说中折腾死家长的幼儿园手工从托班就开始了?”

徐方亭只能直接拉过花瓶旁边一个曲奇饼铁盒,往他那边推了推。盒子已清空,装着彩色手工纸,分别是方形和细长条的。

“你要不要试试叠千纸鹤,或者星星,反正都是叠,解解压?”

谈韵之放松肩膀,拉过铁盒取出一张粉紫色的方形纸,对角对折起来。

“千纸鹤而已,小意思。”

徐方亭也撕出一条粉紫色的长条纸,起头处打结,开始叠小星星,叠好便将鼓起的紫星星丢进去。谈韵之的千纸鹤也有了形状,她不由打趣道:“小东家,你还挺熟练的啊。”

谈韵之骄矜道:“那是。”

徐方亭揶揄道:“是不是以前叠过送人?”

谈韵之从千纸鹤抬头瞪她一眼,说:“我这种人只管收就好了,不是吗?”

徐方亭开始叠一个淡蓝千纸鹤,小小嗤了一声。

谈韵之最后折下千纸鹤的嘴巴,平展双翅,托在掌心,大功告成。

他挑眉道:“难道你折过送人?”

徐方亭的千纸鹤飞进铁盒里,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

“那就是收过别人的。”

谈韵之的千纸鹤也宿到她那只旁边,那颗小星星仿佛两只千纸鹤下的蛋。

“对呀。”徐方亭轻快道。

谈韵之捡回他那颗纸巾团掐了掐,“男生送的?”

徐方亭回忆片刻,说:“也不算送,就是考前鼓励。”

“写的什么?”

她在铁盒里捡玩着小星星,敲出清脆而细弱的声响,跟小时候在家里听见屋外雨打铝皮水桶似的。

“好像是‘一起考舟高’吧,”她说,“我生日刚好在中考前那个月。”

“然后考上高中就在一起了?”

“那年他数学考砸了,没上舟高,去了一中。——市里就这两所重点高中。”

谈韵之略带揶揄道:“那你们还挺没缘分。”

徐方亭瞪他一眼,说:“什么啊,我也没打算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噢,为什么?太丑了吗?”

“那倒不是。”

“那就是不丑,”谈韵之停了一瞬,目光如炬望着她,“有我帅吗?”

徐方亭反问:“干吗要跟你比较?”

“这就护上了,看来有点想法。”

“小东家,你思想很有问题,”徐方亭说,“就像你会拿谈嘉秧比其他小男孩比较谁更好看吗?”

谈韵之自得道:“比都不用比,一眼就能看出来,当然是我们谈嘉秧好看。人的审美潜移默化进骨子里,根本不用特意拿出参照物来比照。”

确实,徐方亭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小东家是她近距离见过最好看的男生,那会她也没想起王一杭。

“谈嘉秧——”有个小孩醒着,徐方亭很容易岔开话题。

谈韵之:“……”

谈嘉秧扭过头来看一眼,依旧没学会出声应人。

徐方亭说:“我叫谈嘉秧,你哎一声。谈嘉秧——”

“哎。”

“过来,给你个新东西。”徐方亭敲敲铁盒,拈起一只千纸鹤给他看,“看看这是什么。”

谈嘉秧跑过来,接过千纸鹤问:“这是什么?”

徐方亭说:“千纸鹤。”

“千纸鹤……”谈嘉秧跟着嘀咕,面带微笑注视一会,不小心捏扁千纸鹤,看着徐方亭展示道,“这是夹子。”

谈韵之:“嗯?夹子?”

谈嘉秧捏着千纸鹤的屁股,头朝下用它一副翅膀当夹起,两手并用,夹起那颗小星星,用力说:“夹!”

谈韵之:“……千纸鹤。”

谈嘉秧:“夹子。”

谈韵之半唱道:“千纸鹤千纸鹤。”

谈嘉秧咔咔大笑,不知不觉挤到谈韵之膝盖之间,两肘收尖了,故意压他一边腿,轻轻蹦了下。

“夹子夹子。”

三个人都跟着笑起来。

“跟舅舅拼乐高车吧。”

昨天逛商场买回乐高,晚上太累谈嘉秧直接上床,还没来得及拼。谈嘉秧依旧不会惦记没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东西。

徐方亭收拾好厨房和餐厅,乐高派对车已经拼出一个底板。她拎起旁边的空盒子对照看,造型精美,积木颇多,不再是之前的大积木,而是很小一块。再看左上角的“6+”标识,她讶然道:“小东家,你给人家买6岁以上的?”

谈韵之坐谈嘉秧的矮凳上,两腿分开成直角,坐着有点费劲。

“人家自己拿的。”

徐方亭问:“他能拼的吗?”

谈韵之口吻夸张:“辅助一下,可以的。”

徐方亭把空箱子放回原处,又担心道:“之前买的没这么小,他应该不会吃进去吧。”

谈韵之说:“不会的,他知道这个不能吃,其他能吃的零食给他都不一定要。”

碍于刻板思维,谈嘉秧比较认死理,不会凭空创造一种新方式,一般只会通过模仿习得,所以让他尝试新东西有一定难度。

徐方亭洗澡出来,派对车刚拼好车内饰,谈韵之换了一种姿势:把豆袋拉过来坐,差不多和谈嘉秧齐平,两条长腿支出一边。

她问了谈嘉秧两次要不要洗澡,他的抗拒一次比一次激烈。等派对车终于完工时,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双层派对车功能精致,栩栩如生,连下层厨房一个微波炉也做得如同缩放版。

但是谈嘉秧最大的兴趣点还是在轮子上,在小桌子推动派对车,跪到地上观察轮子,跟汽修店的车底修理工似的。在徐方亭这种没有过像样玩具的成年人眼里,此等行为简直买椟还珠。别说小时候,带谈嘉秧之前她哪见过这样的玩具,这简直艺术品,趁谈嘉秧不注意她偷偷拉出车底抽屉,里面竟然还塞着一个双色泳圈。

“你喜欢玩吗?”谈韵之冷不丁问。

没有人回答。

一个当耳边风,一个不知道他在跟她说话。

谈韵之稍微板起脸,嘿了一声:“问你呢,小徐。”

“啊?问我吗?”徐方亭懵然看着他和谈嘉秧,“我还以为你跟谈嘉秧说话。”

“我哪次跟他说话前没有先喊一句谈嘉秧。”

“……也是。”不然谈嘉秧都不会知道别人跟他讲话。

徐方亭又说:“做工挺好的,我从来没玩过这样的玩具。”

小时候她都和孟蝶扒拉泥土玩,要不抛石子、丢沙袋或者跳绳,要不过年用红包买擦炮炸牛粪,都是些很传统而粗糙的游戏。

谈韵之说:“我给你带一套玩啊。”

徐方亭说:“小孩子才玩的吧。”

“也有成人版,复杂一点。”

“……算啦。”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要离开,到时势必扔掉一波东西。这样的东西即使能搬走,她又能摆在哪里呢?仙姬坡不会是她久留的地方,漂泊路上无法携带太多行李。

谈韵之没再说什么,往豆袋干躺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突然起身,说要去洗澡。

徐方亭让谈嘉秧把乐高的包装袋扔垃圾桶,纸箱放到玄关,待明天一起丢垃圾。

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是谈韵之第一次说要给她一样东西,以前都是将东西准备好,直接搁到她眼前,反正不会直接说“给”。

手机是说嫌弃她旧手机的渣像素,衣服和鞋子说因为他姐同样给他过年新衣,都是小东家别别扭扭的关心。

谈韵之刚才不知怎么就进化了,变得坦率而直白。

徐方亭没多想,敦促谈嘉秧喝奶洗澡睡觉。

谈嘉秧第一次在祥景苑上课出了点状况,不愿意一个人留下,徐方亭一走开便哭,跟去星春天的前半个月一样。

之前从星春天切换到五彩星明明完美无缝衔接,徐方亭跟谈韵之讨论不出可能的原因,只能让他再适应几天。

第二天徐方亭没再进门,把人送到缪老师家门口,刚好罗应也在上课,谈嘉秧看到熟人,神经松懈,便没留意她退场。

罗应阿姨“关”在里面的小房间,给她发语音,问怎么不进来聊天。

徐方亭不敢轻易进去,在楼下瞎逛了一节课。

缪老师反应谈嘉秧第二节课情绪稳定,没什么状况,徐方亭终于松一口气。

缪老师现在只有两个学生,工作日就给谈嘉秧上一节,周末下午蓉蓉会来连上两节。如果谈嘉秧想上,也可以排课,她时间比较自由。

徐方亭和谈韵之商量后,周六早上给谈嘉秧多加两节课,一半想给谈嘉秧密集干预,一半也想变相留住老师。

后来老师们把工作室布置调整一下,家长休息间和安抚室移到大厅。奚老师学生较多,有四五个,教室独占一个房间;奚老师和苏老师各有两个学生,共用另一个房间,上课时间岔开,因此倒也没什么影响。

房间门一关,家长们就可以在客厅小声闲聊,自由进出或者用洗手间。

言语工作室日渐稳定,徐方亭和谈嘉秧的生活也终于回到原来的轨道,她终于又有了把控命运的感觉。

这一年进入尾声,日子像谈嘉秧乐高派对车上的积木,一点点变少。谈嘉秧还是“嗜轮成性”,先拆了轮子,要拼自己想要的简易版汽车,积木不够,便不断往派对车上拆。

等豪华派对车变成一堆杂乱又缺斤少两的积木,新的一年又来了。

自徐方亭不能为哺乳期的孟蝶提供可行性方法或者强烈共鸣,孟蝶来找她吐苦水的次数越来越少,可能跟其他宝妈更有共同命运感。

徐方亭本打算元旦去看她们母女俩,哪知孟蝶已经回到仙姬坡。据说她实在受不了她婆婆,早就想回,但是她妈妈不给,说是刚生完小孩就回娘家,传出去多丢人,人家还会以为是被夫家嫌弃赶出来。

这次趁着租房要搬家,和公婆一起换大房,她带孩子帮不上忙,不如名正言顺回娘家,好省出婆婆这一个劳动力。

“那你春节在哪边过?”

徐方亭明明没有任何经营婚姻的经验,竟然能一下子准确抛出让小夫妻争吵不休的问题,看来目睹也是一种间接体验。

孟蝶在语音里哎呀一声,道:“说到这个就心烦,我当然是想在仙姬坡过,但是我妈说结婚了肯定要去我老公家过,传统习俗就是这样。”

“……那我今年春节还能见到你吗?”

孟蝶道:“我年前在我家,过年就要去我老公家了吧。”

徐方亭默认了答案,没有唾骂传统,在她对婚姻的“间接体验”里,谁敢说两句传统婚姻的不是,那实属大逆不道。

她叹了一句:“那今年过年我真的不知道找谁玩了。”

今年春节落在二月初,沁南市到舟岸市通了高铁,徐方亭买了票,提着谈韵之特意给她的酥饼礼盒,拉着行李箱准备去赶高铁。

若是如去年一样熬长途客车,她估计带一只行李箱都够呛。

谈嘉秧差一周满三岁五个月,轮子爱好开发出新玩法,此刻滚在游戏毯上,笑嘻嘻地自言自语“我转了”。

徐方亭在玄关处大喊:“谈嘉秧,姨姨要走了!”

谈嘉秧还不懂好奇她去哪里,甚至不会主动说拜拜,得要人提醒,只是跟到玄关,习惯性地穿鞋子:姨姨要出门,通常也是他出门的时候,谈嘉秧和姨姨绑定在一起。

他能说一些话,好像长大了一些,可比起同龄人依然一塌糊涂,思维像头蛮牛,总是往其他方向奔逸。

谈韵之提醒道:“谈嘉秧,我们不出去。”

徐方亭跟他说好,自己搭地铁,不用他送,不然中午十二点的发车时间不头不尾,影响谈嘉秧吃午饭和睡午觉。

谈嘉秧抗议道:“我要去!”

徐方亭蹲下来抱抱他,说:“谈嘉秧,外面好冷,在家乐高拼风扇,转啊转。”

谈嘉秧愣了会神,短暂看了她一眼:“拼风扇。”

“对,去吧,脱掉鞋子。”

谈嘉秧又给哄回游戏毯。

谈韵之半倚着鞋柜说:“春节哪天有空随时回来,初几都行。”

徐方亭开玩笑道:“小东家,你这是迫不及待让我上班啊。”

“那必须的,”谈韵之漫不经心地示意谈嘉秧一眼,“定时炸/弹在这里呢。”

“我走啦,明年见。”

徐方亭笑了笑,拉开防盗门把行李箱提出去。她像这座移民城市的许多外来务工者一样,离家大半年,大包小包,汇入春节返乡大潮,成为媒体大镜头里面小小的一枚像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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