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倒在他身上,软软的,沉甸甸的。头埋在了他的衣服里。可下一刻,大佬把他推倒在地上。
他一直躺倒在地上。
在制肉厂,出来的肉制品是冷藏过的。外包装质检的工作是查看包装是否漏气、破损、胀气等异常情况。
他们的房间是一个不到10平方米的空间,已成包装的肉制品从运输带送来,经由他们的检查无误,再由传送带运输到下一个打包进箱的车间。
肉类加工厂里实在是冷。
维持着四度以下的低温,不然肉类就会变质。
顾悯不一会儿就觉得冷得异常,他最讨厌在制肉厂里劳动了。
眼睛垂下,看到在他脚边不远处的苏雀。
顾悯从传送带旁边的椅子起来,走过去,将地上的人抓了衣领起来。那个人没有意识的头颅垂靠在了顾悯的肩上。
顾悯把冷僵的手从手套里摘下来,放进了苏雀的衣服里。
他的皮肤是如同捻碎了的白色侧金盏花,带着沙沙的、因低温而有些干燥的质地。顾悯略为冰凉的手贴在了青年的衣物下的身体上。
搓手了一下,贴着人体的温度。
顾悯观看着青年阖上眼睛后的脸,这张脸,要是出生时调转个性别,就会惹起人多一分观赏的冲动。
再过了一会儿,顾悯从蹲着的地上站起来。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倒地不醒的青年,把那个人抓回了座位上。苏雀躺倒在了椅子上,头颅歪侧在靠椅背上。稍长的黑发遮挡了下他阖上的眼睛。
顾悯坐回了苏雀旁边的椅子上。再将那个人的上半身拉过来,那个人上半身顺势地扒倒在他腿上,当起了顾悯腿上的毛毯或者抱枕。
他们的岗位是坐着检查肉制品的包装。
一下午,顾悯总共就随便看了两眼包装。不是因为他触碰包装而手冷身寒,而是这个工厂的室内温度就不超过八度。
还好监狱的劳动工作是每天都换不同样的。今天是制肉厂,明天可能就是手工活。而且岗位也不固定,每天轮换。比如今天是肉制品外包装的质检,明天可能是腌肉工程。
他们这个岗位地方偏里面,狱警巡查得少。
人体发热的电热毯,对顾悯来说,是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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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雀醒来后,距离他们今天的劳动结束还有十分钟。装了一会儿晕倒后,发现这个顾悯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后。反派就关闭了和人交流的渠道。在神海里逛了一下他们的“淘宝”商城,购置了一些装备。
苏雀醒来后,发现顾悯照常的漠视他。
仿佛他是个不存在的,只要苏雀不搅乱自己,那么大可当做透明。偶尔充当下他手下可以用来练手的沙包。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胡湖还没有从管教室放出来。
苏雀吃了一顿为数不多的安心的饭,在他排着队,照例清洗餐盘时。
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靠近他,故意地轻轻地碰了一下他。
苏雀抬起了眼皮,正以为是哪个胡湖二号。结果听到对方声音压低,“给你打听好了,他只喜欢女人。”
反派的敏感一下调起来。他看向了那个人,那个人长相并不突出来,很普通的一个囚犯。正低着头,清洗着手里的餐盘。
周围有其他囚犯的排队,还有狱警的监视。
苏雀知道自己这个身份是失忆。可那人话里的“他”指的又是谁。
那个人不动声色地故意在盥洗池里扔下了一个黑色小正方的东西,像是漆色皮包着的什么。
“两千块。”
苏雀伸手拿了起来,藏进了自己的袖子。这又是什么。
苏雀问:“还有什么?”
那个人笑一笑:“这是我问你才对,你还需要什么?”
苏雀意识到了,原主这个人,来这里是有目的。苏雀从容不迫地提问:“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你要找我,我下周五会在饭堂采购点做工。你想要的,到时候会带给你。”
餐盘清洗完毕,苏雀趁无人注意时,打开了那个薄皮包裹的东西。
那是一个刀片,旧时用于手动剃须刀、修眉刀等。或者自杀、割脉、吞刀片都可以用到它。用一张残缺的略厚纸包着。
监狱的物价也太黑了。
苏雀不知道两千块的刀片自己要来能干些什么。保命吗,不至于。使用这个还会被狱警发现的。
那个人刚才说的“他只喜欢女人”,这个“他”是谁。
苏雀猜想,这个“他”会不会是顾悯。
周四的夜晚。
晚上的劳动是手工活,一间一间的原本阅读室,此时每个人坐着的桌子面前上有着一大盘手工要制作的零散东西。
灯并不算明炽,是发黄的老灯,不足清晰,但够他们这些囚犯做粗糙的手工活了。
顾悯的手工活很差,又慢,质量经常被打回来重做。监狱有规定,手工活每个人必须做满多少,且一周内做得最多的人,会奖励一些小生活用品,肥皂、牙膏之类的。
而不少顾悯的小跟班,做了的手工活就会塞给顾悯充数。不然顾悯做的这数量又少、质量又残的手工活,别人都做了上万个,他还在做第二个。
顾悯的手工掉落在了地上,他淡漠地弯下去捡。
看到了旁边的人,每个人在炎热的夏天里,都是一件短袖囚服和一条囚服长裤。而他旁边的人,裤子像是缩水了一样,有些短。
捡回了手工制品后,顾悯不经意地抬起眼皮。看到他旁边的青年,他的手工活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但苏雀意识到他留意起自己,稍稍地转过头来。
顾悯看到了青年一张如同白色侧金盏花的脸皮。黑色的头发有些揉碎般,稍稍挡在了眼前。可是他今天有些不一样,原本是透明的、印象不深的唇,现在确实有几分干涸的、玫瑰色的沙状的颜料,点在了唇上。
顾悯的视线一直在那人的唇。用血珠点在了干涸的唇。他的唇形,上唇略薄,下唇偏厚,有些娇慵如女性的错觉。
似乎是干燥,出血般。玫瑰色原本应该是水潋的,却是干干皱皱地,如同半干的、被捣碎的玫瑰泥般,没有镜子的帮助下,用指腹点在了略微干燥的唇上。
他的肤色实在是白,尤其今天。不知是出于什么状态下,会白得像是碾碎了栀子。像是没有穿衣服的女人。
那个人看得略微的散漫,无神。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那人稍稍歪头:“你可以保护我吗,”
顾悯眼皮才稍稍动了一下,翻起,看向了苏雀的眼睛。他的眼睛一如普通囚犯,无神的、胆胆怯怯的、惊弓之鸟一样的。
“明天胡湖要从管制室出来了。”那人继续说。
“我很害怕。”
顾悯的眼中,只有玫瑰泥色的嘴唇,在轻轻地摇摆张启。
顾悯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一低,看到那人手上出现一沓粉色的钞票,他拿起来塞到了顾悯的手上。
“请你帮帮我。”那个人痛苦地、祈求地、期待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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