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眠脑海中有些凌乱,她居然会在清醒的状态下答应与萧越同床共枕。
可小半个时辰前她还说着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转眼就……
黑暗中,高大的身影慢慢逼近她,贺眠眠一阵紧张,颤着声音道:“你、你先去沐浴!”
萧越脚下一顿,知道她害羞,也没心急,脚下转了个方向去了净室。
贺眠眠一直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直到男人的气息也一同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捂住怦怦跳的心脏。
她飞快地躺到被窝里,试图快速入睡,意识昏沉间,又猛然想起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她坐起身,赤着脚下地,点了灯后从红木箱里抱出一床新被子铺在床榻上。想了想,她又穿上了罗袜,将衣裳穿的整整齐齐。
终于忙完,净室里的水声也停了。
贺眠眠心中一紧,赶紧躺下,脚步声慢慢逼近,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羽睫颤着,心如擂鼓。
萧越扫一眼便知道她在装睡,也没揭穿她,吹了灯后慢条斯理地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男人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她,还有一股熟悉的香气,贺眠眠一怔,他似乎用了她的香膏与花露。
还没等她仔细分辨,她便滚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头顶传来一声喟叹,紧接着发间便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的动作并不算强势,甚至还能称得上是温柔,可贺眠眠忍不住轻轻发抖,现在让他走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要装睡?”头顶的男声染上几丝笑意,抚着她青丝的手也是温和的。
贺眠眠不敢接话,紧紧闭着眼睛。
不知是心理暗示起了效,还是因为他在自己身边真的觉得安心,贺眠眠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起来,须臾的工夫便呼吸平缓了。
萧越甚至来不及亲亲她。
他难得愕然地望着在他怀中睡得香甜的少女。
他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她也太放心他了吧?
萧越低低一叹,有他在便睡得好,倒是方便了她,苦了他,温香软玉在怀,也就他能忍了。
算了,只要她睡得好就行。
这样想着,他也闭上眼睛,可她周身萦绕着浅淡的香气,柔弱无骨的小手动了动,隔着被子搭在他的腰上,更磨人的是呼出的气息直往他脖子里钻。
萧越有些难耐地靠近她,刚掀开锦被,他微微顿了下,又慢慢远离,不能把她弄醒,不然下次一起睡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他将她拢在怀中,将那些心猿意马从脑海中驱散,埋在她的颈窝中,拥着她睡去。
天色大亮,贺眠眠悠悠转醒,还保持着被萧越抱在怀里的姿势,右手搭在那条锦被上。
意识慢慢回笼,她抿了下唇,想起昨晚她是和萧越一起睡的。
贺眠眠忍不住将头埋进被子里。
她昨晚是昏了头不成,怎么答应了,可是不得不承认,在他怀里,她睡得格外香甜,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想了想又飞快的伸手摸了摸床榻,已经变凉了。想来他很早便走了,看看时辰,现在早朝应该都上完了。
“殿下,您终于醒了。”寒星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探了个头进来,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奴婢自作主张去正殿说了,说您昨日睡得晚,今日醒的迟,晌午再去用膳。”
贺眠眠有些难为情,摸摸发烫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梳洗之后,寒星端来清粥小菜。
匙子饽饽红糕、春笋炒肉、鸭羹……贺眠眠诧异地抬头,怎么都是江南一带常吃的早膳?
寒星左右看看,附耳悄声道:“这是皇上的吩咐。”
贺眠眠没说话,迫不及待地低头喝了口粥,比江南做的更鲜美。
她的脸上浮起笑意,慢慢将清粥小菜吃完了,脑海中也有了个主意。
皇上为她做过这么多,可她除了绣了两个香囊给他,什么都没做过,他们如今又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她得做些什么。
打定主意,贺眠眠问道:“皇上晌午有空吗?”
寒星愣了下,端起托盘欢快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诶——”贺眠眠来不及再说话,她已经一溜烟的跑远了,怎么这么着急。
她小声嘟囔着,也忍不住笑起来。
不多时寒星回来,自然是说有空的,贺眠眠便点头,不管寒星问什么她都不松口,只说晌午要去含元殿。
晌午在正殿陪太后用了午膳,贺眠眠便独自往含元殿去了。
只是这次她并没有直接去含元殿,而是拐去了御膳房,借用了专做江南菜系的御厨的地盘,花了半个多时辰做了几道江南的菜,分出两份盛着,这才往含元殿去了。
今日贺骁当值,贺眠眠将其中一份交给他。
“眠眠亲手做的?”贺骁打开,看着菜肴眼前一亮,“哥哥回去再吃!”
贺眠眠摇摇头,她已经很久没下厨了,不知道厨艺有没有进步,所以紧张道:“哥哥先尝尝,我怕做的不好,万一皇上不喜欢……”
贺骁闻言神色复杂:“眠眠,哥哥就是个给皇上试菜的?”
贺眠眠心虚不已,强撑着气势道:“这是眠眠专门为哥哥做的!”
“好了好了,哥哥明白。”贺骁笑着揉揉她的脑袋,“皇上对咱们好,咱们也得报答,哥哥为皇上守着含元殿,你做些小菜也不错,好歹也是心意。”
说着他便尝了一口,贺眠眠期待地望着他。
“好吃,”贺骁笑着,又为难道,“不过你的厨艺似乎有些退步了。”
贺眠眠张了张口,备受打击,她的厨艺很好的,只是进了宫后十指不沾阳春水而已。
贺骁见妹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又连忙安慰:“眠眠,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自然还是心意最重要。”
原本一脸颓然的贺眠眠闻言眼睛亮了亮,是啊,她的厨艺肯定是不能和御厨比的,既然如此,她瞎想什么。
边和贺骁说话边看着他吃完了,贺眠眠这才准备进殿。
不过路上她还是有些忐忑,担心她做的不合他的心意,步伐便有些踌躇,又是大热的天,等见到守在外面的王公公时,她已经热得满头大汗了。
王公公行了礼,很快开了门。
贺眠眠朝他一笑,还没寒暄几句便被人拽了进去。
紧接着她被压在门板上,一个滚烫黏糊的吻落下来,贺眠眠怔怔地望着萧越。
已经是七月中旬了,热的发烫,含元殿中放了冰鉴,吹来的凉风让贺眠眠禁不住一抖,面前的人怀抱又是滚烫的,气息也灼热无比。
待吻够了,他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啄,呢喃着:“怎么这么久才过来,朕等的好苦。”
他的言语中颇多怨念,简直像变了个人,贺眠眠脸上红红,额头上还有薄汗,她稍稍偏了下头,伸出空闲的左手推开他一些。
萧越从善如流地离开,望向她右手提着的食盒。
“这是眠眠亲手做的吃食,”贺眠眠紧张地开口,“希望越哥哥喜欢。”
说完她将食盒往身后藏了藏,萧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才笑道:“既然是给朕的,你还藏什么?”
他伸手接过食盒,定定地看了一眼,忍不住问:“眠眠是想抓住朕的胃吗?”
先抓住他的胃,然后再抓住他的心。
贺眠眠涨红了脸,还没开口他又继续道:“朕的心已经是你的了。”
他神色缱绻,伸手捏了捏她红透的脸,贺眠眠连忙捂住发烫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春风满面的模样,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她走向方桌。
“可能不太好吃,”贺眠眠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嗫嚅着提醒,“眠眠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想通了是一回事,真正见到他又是另一回事,贺眠眠现在有些后悔做吃食了,哪怕再绣个香囊也比这个好。
萧越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打开食盒,贺眠眠正想帮忙,他却挡开她的手,亲手将几个盘子摆在方桌上,瞬间香气四溢。
贺眠眠只好将筷子递给他,忍不住又说了一遍:“尝尝就算了,如果不好吃就不吃了。”
萧越挑了下眉,在她的注视下将酒酿圆子放入口中,姿态优雅地咀嚼着。
贺眠眠紧张地望着他,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袖,懊丧道:“是不是真的不好吃啊。”
过了这么久,虽然有贺骁安慰,但是她对自己的厨艺早就没信心了。
“好吃,朕尝到了眠眠对朕的爱。”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又吃了口西湖醋鱼。
贺眠眠一愣,便见他吃了一口又一口,似乎在品尝着什么人间美味,想起他方才说的话,贺眠眠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捧着腮看着他将她做的小菜吃的一干二净,贺眠眠的眼睛亮了亮,连神色都放松了不少。
萧越面不改色地咽下最后一口,又喝了杯热茶。
贺眠眠微愣,慢慢转首看了眼窗外。阳光和煦,是再晴朗不过的午后,午后……皇上肯定已经用过午膳了呀!
她抿了下唇,蹙眉道:“你都用过午膳了,怎么还吃那么多,万一积食怎么办?”
萧越讪讪地将茶盏放下,被她记起来了。不过他也没在意,边将她的手牵住边道:“朕晌午吃得少,不信你摸摸朕的肚……”
贺眠眠咻的一下收回手,面色涨红道:“登徒子!”
“……”萧越无言以对,明明昨晚才一起睡过。
他也没强求,若有所思道:“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今日没有犯困,今晚朕接着去。”
这次换成贺眠眠无言以对了,她心中一紧,讷讷道:“不不不用了,昨晚是眠眠昏了头,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怎么可以每晚都与萧越同床共枕,迟早会出事的。
萧越眸色渐深,她倒是学聪明了,连拒绝的话都开始说的理直气壮,若是换做从前,想拒绝也不敢拒绝,这样也是好事,他便没再多说什么。
贺眠眠神色有些尴尬,她不想在含元殿继续待下去,行礼告退。
萧越也有事要做,只将她拉过来吻了又吻,又道今晚会去寿安宫用膳,这才放她离开。
贺眠眠一脸羞意地出了含元殿,迎头却撞上了寿安宫的嬷嬷,好巧不巧,还是照顾太后许多年的林嬷嬷。
贺眠眠神色微僵,红润的神色慢慢褪去,面色发白地望着她,明明是七月的天,贺眠眠却好似手脚冰凉,僵在原地不敢动。
怎么会这么巧,居然碰上了林嬷嬷,瞅了眼她手中的食盒,贺眠眠懂了。
这几日天热,太后娘娘总会吩咐侍女给皇上送些消暑的吃食,每隔几日都会来一趟,明明昨日才送过,今日怎么……
可是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她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林嬷嬷神色一凛,她是太后的贴身侍女,自然知道太后有多不想让皇上与长公主接触,又见她神色有异,半晌才笑着道:“殿下安好,您怎么从含元殿出来了?”
贺眠眠微微颔首,不等她问便主动说道:“是,我刚见过皇兄……”
她垂着眸子,脸上的红晕却盖不住,她很是不好意思道:“嬷嬷,皇兄为我寻了个驸马,想问问我的意思才叫我过来的,想必皇上晚上便会与母后说了。”
林嬷嬷笑着应了声,心里却不太信,她转头将点心交给含元殿外的侍卫,又对贺眠眠道:“既然如此,殿下先与寿安宫,太后娘娘说说您的意思吧。”
说着她请贺眠眠去寿安宫,不容拒绝。
贺眠眠也不能拒绝,咬着唇去了,面上是一片羞涩,心中却焦灼不已。
她和皇上私下轻易不能见面,择选驸马可能是唯一的理由了,可是她一会儿说谁呢,皇上也没有和她对过口供,万一他气极了直接说出他们的关系怎么办?
贺眠眠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希望那两个侍卫听到了她与林嬷嬷的对话。
到了寿安宫,她强打起精神行礼,林嬷嬷挥退宫侍,亲自将四周的门窗关上,快走几步,附耳对太后说了几句话。
贺眠眠便看见太后脸上的神情从眉头紧锁到放松。
片刻后,太后笑着让她起身,开门见山道:“皇帝为你介绍了哪家的公子?哀家倒是好奇。”
贺眠眠佯装羞涩,顿了下才说出那个盘旋在心口的人选:“回母后,是安乐伯陈若白。”
这是她除了萧越之外唯一认识的男子了,贺眠眠有些黯然,她又将陈公子拉下水了。
“陈若白?”太后一阵恍惚,神情紧绷起来,“他是陈太后的侄子,阿越怎么……”
顿了下,她没说完,放松笑道:“算了,阿越肯定有阿越的理由,等他来了,哀家亲自问他。”
接下来太后又问了几句是否喜欢陈若白的话,贺眠眠都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也算是相安无事。
天际的亮光被黑暗所覆,一寸一寸地消失殆尽,一如贺眠眠的心境,逐渐暗了下来。
如果皇上今日不来的话,她就会有数不清的机会和皇上对口供,可是他亲口对她说了会来……
“皇上驾到!”
贺眠眠的心沉了下去,抬眸看见萧越模糊的身影已经进了前庭。
她正准备起身行礼,太后忽然道:“眠眠,哀家有个东西要给你,让林嬷嬷带你过去吧。”
林嬷嬷应是,转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贺眠眠无法,只好又去了寝殿,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林嬷嬷的动作慢吞吞的,贺眠眠静静地站在一旁,心中虽然焦灼,但是她不能表现得过于焦躁,只好望着墙上挂着的字画静心,心却已经飞到了外面。
外面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她愈发不安,几乎要忍耐不住,林嬷嬷终于捧出一副头面,笑着道:“殿下,这是太后娘娘前些日子为您准备的,说是让您成亲的时候用。”
贺眠眠看着那副镶了翡翠和珍珠的头面微怔,着实有些奢华了,险些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再奢华,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漫不经心地听着林嬷嬷与她讲述这副头面有多珍贵,心中渐渐沉了下来。
万一侍卫没有去回禀皇上怎么办?万一皇上听到之后生气了怎么办?万一皇上并没有说陈若白而是说林廷怎么办?万一……
“笃笃笃——”
敲门声响在贺眠眠心上,她回神望去,见是一个侍女,毕恭毕敬地请她出去。
林嬷嬷闻言,终于将头面放进匣子里,也收起了方才的喋喋不休,笑着道:“殿下,咱们走吧。”
贺眠眠抿了下唇,忐忑地走出了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眠眠:害怕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