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廖星之前没有崴过脚,不知道崴脚居然这么难受,麻筋顺着脚底蔓延,又酸又胀,像是在脚上绑了块石头。
他单脚蹦着走了会儿,裴宿看不下去了,直接一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这一瞬,何廖星:“……!”
他睁圆眼睛,乌黑眼眸中满是讶异:“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在学校里公主抱,裴宿是疯了吗?
他不想当众人议论的焦点,他还是校霸,他不要面子的吗!
alpha和omega体力上的差距在此时体会得淋漓尽致,裴宿轻轻松松抱着何廖星,那姿态不像是在抱着个人,而像是在抱一个棉布娃娃似的。
何廖星刚想挣扎,可又觉得不妥。
裴宿抱着他,已经很惹人注目了,如果他此时再挣扎,那惹人注目程度简直是翻倍的。
唯一的办法只有强行淡定,表现出“被人抱一下只是件小事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
何廖星在崩溃中强行让自己表情平静,他抓着裴宿,从牙缝里喊道:“裴宿……!”
有几个从林荫道上路过的学生,纷纷看向这副场景,眼神颇为新奇。
——何廖星身为校霸,他们见过他站在升旗台上念检讨,见过他受罚擦窗户,见过他揍人时的嚣张……但就没见识过他被人抱着在学校里走。
多新鲜呐。
何廖星觉得他们眼神就像是针似的,刺在他皮肤上,让他整个人都因为燥而蒸发得快要化了。
裴宿脚步不停,薄薄的眼皮半垂,视线便散落下来:“我们什么关系,你脚崴了我不能抱一下你?”
虽然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害怕,能够清晰感受到他此刻心情仿佛不是很好。
但又不过是瞬间,那些外露的情绪又被收了回去,仿佛即将要溢出的气复又重新被闷了回去,激荡,浓烈。
何廖星被噎了下,梗着脖子瞪他:“……”
这话明明是他不久前说的,但从裴宿嘴里说出来,莫名就多了几分别的意味,说不上来。
值得庆幸的是,医务室并不远,可能设立时就顾及到了操场篮球场是意外伤害多发地带,穿过操场,绕过林荫道,医务室那座带着尖端的白房子就在绿树后面。
进医务室后,在看见何廖星时,里面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拿病历本站起来,挑了下眉,抱着手:“哟,又来了?要不要给你办个年卡啊何同学?”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传神。
从高一到高二,何廖星少说也病了百八十回,从先开始略显青涩到后来炉火纯青,障眼法一套一套的,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以至于林医生一度怀疑这小子偷偷去报过表演班。
这回来的何廖星和平常差不多,怏怏的,抿着唇,一副有点自闭的模样。
演技又精进了,林医生漫不经心想着。
他伸手弹了下病历本,弯下腰来:“这回是哪儿不舒服?”
何廖星还没张嘴,一边站着的裴宿便道:“脚崴了。”
听听,真是毫不意外呢,看来何同学这些日子是没时间研究其他常见小病的临床反应。
这一年时间里,不说多的,何廖星的脚也就崴了个一万回吧,这崴脚次数放到别人身上,腿早就给锯了。
林医生噢了声,伸手去掀何廖星裤子,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表扬他伪造伤痕技术的词。
只见脚踝那儿肿了一大块,一片红色,与周端白皙细腻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林医生哟了声,蹲下身来,屈指敲了下,笑了起来:“这次还真像……”
他刚一碰,何廖星没吱声,身体却条件反射般颤了下。
何廖星闭了会儿眼睛,用自闭的语气解释道:“这回我……”
他想说“这回我是真的”,但刚说出三个字,忧伤地发现这句话他似乎也说过百八十回,他还发过各种誓…………
何同学顿时更自闭了。
一边站着的裴宿开口道:“这回是真的,麻烦你帮他看一下。”
这位说话语气虽然听着温和,但浑身信息素表现了截然相反的强势。
可怜林医生一个成年beta,生生被裴宿强大气场压了一头:“………”
“是真的啊?”林医生终于反应过来,哟了声,“终于阴沟里翻船了?”
何廖星:“……”
这种时候很不希望裴宿在场。
林医生终于正儿八经开始帮他看病,何廖星鞋袜褪了一半,他伸手按了几个地方,问疼不疼。
何廖星全都是云淡风轻的还行。
林医生抬眸看他一眼,颇觉新奇。
何廖星每回装病都是疼得“死去活来”,仿佛他再不给他开假条他就要原地去世了,可这会儿真病了,他反倒又一副我很好我没病的模样。
林医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还好,不怎么严重,等会儿给你开点外敷的药,回去后一个星期不下地,差不多就好了。”
何廖星再次瞪圆眼睛:“一个星期不下地?”
“是的。”林医生写了个药单递给助手让他去拿药,“一个星期,少一天都不行。”
何廖星整个人更蔫了,仿佛是只被这句话钉进笼子里的鸟,他躺靠在椅背上,闷闷的,没出声。
裴宿站在门边,光从外面投进来,落在他身上,衬得他侧影修长,他开口道:“何廖星。”
何廖星嗯?了声:“怎么?”
裴宿顿了下,问道:“你认识那个撞你的人吗?”
何廖星摇了下头:“不认识,怎么了?”
裴宿想起刚才那人故意用手肘去撞何廖星腺体的那一幕,眼神有点沉,但不过转瞬,在看向何廖星时,已然缓和下来:“没什么,想起来了就问一下。”
“那个人……”何廖星欲言又止,有什么东西飞快在他脑子里闪过,但他就是抓不住,“……算了。”
助手把药和请假单送了过来,裴宿付了钱,然后便拿着药,扶着何廖星走出医务室。
何廖星沉浸在居然真的要一个星期不能下地的噩耗中,精神有点恍惚,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蹦了几步后,他才反应过来。
等等,裴宿刚才问医嘱,然后付钱,顺手把他捞起来带走的一系列行为……为什么这么顺溜?居然连问都没问他一句……?
而且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家属做的吧?
为什么他有种非常强烈的他是等待领走的小朋友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