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云晔定定望着屏风上的剪影，散下的墨发掩不住身躯的轮廓，蒸腾的水汽混着草药香气从屏风上飘出，视觉嗅觉相互作用，千丝万缕缠人心魄。
“小爷，洗得如何了？要不要加些热水？”方小午隔门而喊。
“水不要了，进来帮我擦背。”方洛话音刚落，忽想起门还锁着，又道，“等等我给你开门。”
站在门旁的宗云晔心一惊，双足一点，跃上屋梁。
方洛伸手拿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袍，裹在身上，点着脚尖跑到门前给方小午打开了门。
宗云晔闭上眼，念了遍清心经，定住心神，再不敢向下看。
方小午来至浴桶旁，挽起衣袖，边为方洛擦背边笑道：“小爷，要说您这身材真是绝美，我看比那些身上全是肉疙瘩的呆头壮汉要强上千百倍。”
方洛捧起水，掀了阿小午一脸：“没正经的，亏得你是个男人，要不然定是个花痴。”
宗云晔可以闭上眼，却无法关闭耳识，听到方小午一番话，又想到被屏风勾勒出的那样轮廓，禁不住喉结一滚，又念了遍清心经。
方小午嘻嘻一笑，忽然想起一事，道：“小爷，今天誉王世子来了，您下职回来得晚，没见着。”
“他来干什么？上次借钱的事我都同陛下说过了，没他什么事了。”方洛听到誉王世子四字，心中仍有气，道，“以后他来，你无需告之我，打发走就算了。那根烂茄子，话难听，脸难看，紫得发亮，烦他。”
方小午点点头：“誉王世子这人说话是不中听，不过人还是长得挺好的，哈？”
宗云晔趴在屋梁上眉心微起。
“他？长得好？”方洛歪了歪嘴，想了想，“不过你说得倒也是实情，因为你也没见过比他长得好的人。”
“小爷见过比誉王世子长得还好看的人？肖五莲是长得也不错，但可爱居多，比不上世子英武。”方小午继续为方洛擦着背。
方洛伏在桶沿，咂咂嘴：“没见识，要我说呀，宗弘昱是肃杀威武型的，但论倜傥风流还数太子，要说潇洒不羁嘛……红雀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得了吧，红雀？您又没见过他。他整日戴着个面具，谁知道长什么样？说不定是个丑八怪。”方小午口中不服。
方洛腾地转过身，生气道：“就算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在我心中他都是最帅的。杨过当初还戴过面具呢，摘下来后不是惊为天人吗？”
“杨过？”
“你不懂，话本里的大侠，帅得很。”
宗云晔嘴角一挑，摇摇头，心中轻笑：原来这个方洛不光只对女人，对男人也会评头论足。
方洛和方小午你一言我一语，边聊边擦，不易乐乎，宗云晔在梁上却伏得辛苦，上升的热气，使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左等右等，方洛终于完成了洗澡这件大事。方小午找来方小未，两人抬着木桶撤出了屋。
方洛甩了甩擦得半干的头发，刚走到床边去铺展被褥，就听身后一个清朗的男声传入耳中：“方公子，好久不见啊。”
方洛扔下被角，急忙转身来看，这一看低呼一声，瞬间抬手捂住了嘴巴。
声音从方洛指缝间传出：“红雀大侠，真的是你吗？”
宗云晔抱剑而立，歪头点了点：“不然呢？”
方洛拿开堵住嘴的手，咬着嘴唇，目光躲闪道：“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宗云晔知道方洛在担心什么，站正身姿，清咳一声：“刚刚。”
方洛顺了顺胸口，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刚才这屋中发生了件事，少儿不宜。”
“噢……”宗云晔点点头，心道：不就是洗澡嘛，我知道。
方洛忽然紧张地跑至门口，拉开门，左看看右望望，又拉上门，跑回来，压低声音道：“红雀大侠，今天你是来带我去夜探蔡府的吗？”
“嗯？”宗云晔摇摇头，“不是啊。”
“不是？那你来……”方洛嘻嘻一笑，挑了下眉：“那你是想我了，专程来看我的？”
宗云晔扶了扶额角，低头轻叹：“方公子还真是……真是不含蓄啊。”
方洛满不在乎地笑笑：“不含蓄，那就是直白呗，直白又不算缺点，我认为还是优点呢，说话坦坦荡荡多好，我就当你夸我了。”
宗云晔：“……”
方洛眉眼笑成弯月，抬手搔了搔头。
这一抬手，原来盖住手腕的衣袖滑至臂弯，洁白如玉的手腕间一条勒痕红得刺眼。
宗云晔目光一凝，拉过方洛手臂，将手腕拖在掌心仔细查看，后悔不已，心中暗暗说了一万个对不起。
方洛看着红雀紧张的眼神，抽回手，转了转手腕，笑道：“小事一桩，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这比起刚受伤那会儿好多了。”
宗云晔也不答话，从腰间掏出个青玉瓷瓶，倒出些药液至手掌中，另一只手又拉起方洛那只受伤的手，将药液涂在他手腕瘀红处，运上真气摧发药性。
方洛闻着药香气，看着推药的手法，忽然想起自己去西北途中脚踝扭伤时的情形。如此熟悉的气味，如此相似的手法，这么巧合？
他急问道：“红雀大侠，你认识郑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