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忠策马走在车轿旁,听得方洛问话,未待方小午回答,直接道:“兵书是太子殿下让下官放至车上的,殿下怕大人在车中烦闷,便让下官将这些兵书放在车中,以便大人随时取阅。”
宗云晔知道方洛喜欢看话本,所以他便非不让方洛顺了心意,让郑忠将些个兵书带上车,替换下了那些话本。
“啊——”
方洛双手在空中狂抓乱挠一阵,隔着轿帘哭丧着脸,咬牙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他可真是有心了。”
姜胜见方洛登车而行,心有不甘,赌着一口气对宗弘昱道:“将军,您怎么向个小小侍读服软,这可不是您的性子呀?”
宗弘昱轻轻一笑:“方衍对我颇有成见,那日之事算我对方家有愧,罢了,他爱乘车就让他乘吧。”
姜胜不服气道:“那日属下也在场,事情也不能怪您一个人呀,他们方家那个二公子也有不对呀,瞧他那态度,一点不给王府留脸。有其弟必有其兄,瞧这方衍行事和他弟弟还真是像。”
宗弘昱心怀歉意,故凡事想要礼让“方衍”几分,遂对姜胜的话也只是摇摇头,轻叹一声。
眼见天色已晚,宗弘昱遥望前方有处河流,在其周围夜宿最合适不过,便下令歇息休整,明日再行。
方洛从车中跳下,手扶脖颈晃了晃,转头见方小午仍坐在车中,呵呵一笑,将他拉下车:“你都在车上闷一天了,再不活动下,肌肉都快萎缩了。来,我们做操。”
方小午这一年多听惯了方洛的奇言怪语,也不发问,只管跟着方洛下了车。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来来,郑统领,带着你那几个兄弟走近些,我教你们做操。噢,就是活动筋骨的招式。”
听得方洛的招唤,郑忠和其余六名东宫亲卫从附近汇聚过来,围在一起看方洛做那些所谓的招式。
看着看着,众亲卫忍不住思想脱缰:方大人真是好一个翩翩公子,皮肤白暂,容貌俊美,体态风流,无怪太子看着喜欢,就连咱们这些不懂风雅的粗人看着也有种说不出的爱惜。
方洛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挑眉让众亲卫学着做,这些亲卫学功夫的本事可不是吹的,虽然思想游离,但就广播体操那些动作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小儿科,“招式”不但做的标准到位,就连力道加得也恰到好处,让人看着舒服养眼。
方洛竖起大拇指,满眼欣赏,一派豪迈道:“我方衍能得诸位相护,实乃三生有幸啊。”
众东宫亲卫见这位方大人如此客气,赶紧回礼:“蒙大人不弃,我等誓死护大人此行平安。”
方洛笑着点点头,忽觉脸上泛油,他望望远处河流,跑回车上取了毛巾、皂角直奔水边而去。
众侍卫不明所以,哪敢放松警惕,跟着方洛来至河边,只见这位方大人对着水面又照又搓,认认真真地洗了回脸。
郑忠见众侍卫惊奇的眼神,轻咳一声:“方大人是文官,爱干净,如此长途跋涉也是难为他了,你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别的不用瞎想。”
“遵命。”众人一抱拳。
姜胜远远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忍不住走到世子宗弘昱身边,捡了一块大石坐下,口中抱怨起来:“将军,您看看这方衍成何体统,带着东宫亲卫又蹦又跳的,哪有点上官的样子。再看他那洗脸,咱们洗个脸用水抹两下就罢了,他倒好,左洗右照的,瞎干净还臭美。”
对于姜胜的抱怨,宗弘昱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言。
姜胜自觉说得还不够痛快,又道:“坐车不说,还带了个仆人,行军打仗还得找人伺候着,什么做派!真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入了太子之眼。”
“太子用人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岂容你置喙,注意言辞。”宗弘昱正色提醒。
“是。”姜胜低下头,“可是将军,咱们去同陵是救民于水火的,不是携带家眷出游的,以方衍这车速何时才能到达,同陵军民正望眼欲穿地盼着咱们呢。”
宗弘昱拾起脚边树枝翻了几下地上石子,道:“明日你我兵分两路,我带一队人马先行,拿兵符前去东陵调兵,你则带另一队人马与方衍慢行,直接带他们赶赴同陵,两路人马在同陵汇合。”
姜胜高兴道:“如此甚好,既不耽误行程,也顾及了那个文弱书生。”
郑忠带人为方洛扎了营帐,方洛绕着营帐走了两圈,心中很是高兴,这样他就可以躺在账子里面嗑瓜子了,嗯,再试试把话本偷回来,生活就更完美了。
心里想归想,可脸上还得装一装,方洛笑道:“郑统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睡车轿里就好,明日再莫辛苦众兄弟了。”
方洛一席话说得众亲卫心中温暖,郑忠正色道:“此举实乃我等分内之事,大人不用不安。”
方洛挠挠头:“啊,啊,那暂时这样吧,以后看情况再说。”说完,他眼睛滴溜溜乱转,寻找话本的“藏身之处”。
天色全黑,一行人吃过晚饭各自休息去了。
郑忠想起太子临行前的嘱咐——时时汇报情况,可这“时时”是多久一次呢?他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问个清楚。
老实人郑忠冥思苦想,最终决定不管以后频率如何,这第一天情况肯定是要汇报的,端阳门送行太子不在,他肯定想知道出征时的情况,对,还有方大人的情况。
想罢,郑忠来到方洛休息的营帐门前,轻声问道:“方大人,您歇息了吗?”
嗯?郑忠的声音。
此时方洛正手捧偷出来话本看得起劲,他才不要理这个郑忠呢,遂不出声,来个假装睡下。
“大人?大人?睡下了吗?”郑忠又唤。
不出声就是睡下了嘛,笨蛋!回答才说明醒着。
方洛坚持不开口。
“大人,大人,我有件重要的事找您……”郑忠压低声又唤。
哎呀我去,我就算真睡了也得被你这么坚持不懈的叫声给吵醒。
郑统领哪都好,就是心眼太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方洛如是想。他怕郑忠的叫声吵醒众人,无奈地藏起偷出来的话本,解开外袍躺到床上,蒙上被子闷声回道:“刚躺下,快睡着了,谁在外面啊?”
“是我,郑忠。”
“啊,是郑统领呀,那请进来吧。”
郑忠掀帘而入,见方洛只着了件里衣,垂下眼帘,带着歉意拱手道:“大人,我来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太子说?”
啊?方洛不明所以,看着郑忠摇摇头:“没有。”
郑忠不甘心,抬眸:“当真没有?”
方洛抱臂看着他:“应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