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安分守己”啊!
一个深闺女子竟然会知道他插在禁卫军中的暗钉,会跑到他未婚妻面前跪求入他的后院,这可得有多“安分守己”?
他道:“查清楚她的过往和她身边的人了吗?”
赵七道:“属下查过了。这位姚姑娘在半年多前没什么特别,一心想要嫁给赵存晞为他的侧妃,但去年年底一次大病之后,整个人就都变了,再也不往赵存晞面前凑了,以前不喜读书,那之后竟然让她的丫鬟在外搜罗了很多北疆的地方志,各地的风情异志。”
“几个月前大概是因为县主捐赠了药草给南面军的缘故,她就又开始学习药理,还特地请了个女医师傅,她还有意地打听县主和……和南姑娘的事,总之好像那个时候开始也对北疆格外的有兴趣。”
兜转了半天,其实也就是突然对自家王爷格外的有兴趣,对王爷相关的人和事也都格外有兴趣。
南氏就是明舒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直在京城禁卫军的赵七同样不知情。
赵景烜点头,道:“带她过来见我吧。”
……
两日后,还是满香楼。
姚玉莲看着一身黑衣,高大挺拔,犹如石雕天神一般立在窗前的男人,心“砰砰”就跳了起来。
但她也不敢多看,只看了那么一眼,心就是一颤垂下了眼来。
但就那一眼那身影已经在她心里刻下,并且立即将这身影和前世她曾远远看到的那个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长长的梦太过清晰真实,她觉得应该就是她的前世吧。
是上天怜悯她前世太过凄苦悲惨,所以才让她梦到那一世,让她这一辈子能把握天机,好好选择。
这一世她也曾见过坐在龙椅之上的赵存晞。
但赵存晞也还是赵存晞,哪怕是坐在龙椅上,也不能将他的形象拔高几分,更不会有让人被震慑住的感觉。
她以前怎么会喜欢赵存晞那样浅薄又软弱的男人呢?
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更好的别人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对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南氏又羡又妒起来,听说她出身卑微,但却能被这样的男人救下,放在身边,放在掌心里宠着,也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幸福。
不过她也幸福不了太久,大概就是老天爷都妒忌那样的女人吧,所以才会让她早早死了。
而这一世,自己会留下,一直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差点跳出来。
姚玉莲心绪翻动着,但却也不敢失礼,在赵景烜转身过来之前,已经盈盈拜倒,柔声道:“臣女姚氏玉莲见过燕王殿下。”
“你要见本王?”他问道。
很简洁的一句问话,却问的姚玉莲心又像是擂鼓一般跳起来。
她带着一些颤音道:“是,是的王爷。臣女……”
大约是太过激动,一时差点说不出话来。
她在来之前已经曾经打过无数遍的腹稿。
想着怎么样去跟燕王说,说服他收了自己去他的后院。
他知道自己相貌不差……虽然远远不及那个兰嘉县主,但兰嘉县主尖酸刻薄,专横霸道,男人可能一时会被那样的表象迷惑,却绝不会真的喜欢那样的女人……
不管怎么样,男人对真心爱慕自己,且相貌不错的女人,是不会产生恶感的。
只要自己是真心,他感觉得到,就一定会怜惜。
更何况,她所求的就只是那么一点点,于他来说,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姚玉莲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胆子终于壮了一些起来。
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次的机会而已。
若是抓不住,她可能就要万劫不复了。
因为就在前几天,兰嘉县主在太后的宴席上,当着满京城勋贵世家贵夫人们的面,将她类比成废后的那个侄女容二姑娘容锦绣,和皇帝表哥有染,还想要塞进燕王府……
想到这里姚玉莲心中又是一阵委屈和愤恨。
她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恶毒嚣张的女人。
可是她们却又偏偏好命得让人妒忌……不过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她的眼中滚出泪来,低声道,“王爷,臣女知道,知道王爷的雄心大志,知道王爷不屑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赐婚,不愿后院多一个他们硬塞过来的女人。但是,王爷,”
“王爷,臣女的心里,只有王爷。前几日太后寿宴上的事,王爷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兰嘉县主说出那样的话,若是王爷不能容下臣女,臣女怕是只能一死了……王爷,王爷放心,臣女的心中只有王爷,绝不会做任何背叛王爷的事,而且,臣女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也不会求王爷对臣女另待,只求王爷能收了臣女,让臣女在王爷的后院能有一方容身之处即可。”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道,“臣女也不敢有任何奢求,臣女在后院之中定会安分守己,以……以南姐姐为尊,必不会行任何不敬之事。”
赵景烜听着前面已经厌烦至极,只差想让她从自己面前消失了。
想在他面前自荐枕席的女人很多,但他从不会给她们任何靠近自己的机会。
他耐着性子见她,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过诡异而已。
但他听到后面那两句终于像是抓到了什么线索。
“南氏?为何是南氏?”
他盯着她,道,“你入我后院,不是应该以本王的王妃,兰嘉县主为尊,不得对她行任何不敬之事吗?为何我听你话中之意,竟是对她隐有怨怼,反说要对南氏尊敬,以她为尊?”
姚玉莲被他突然得问话问得一抖。
刚刚她求着他,他一直不出声,她心中忐忑,就忍不住说出了“以南姐姐为尊”这句话。
果然,他听到这个就有了反应。
他果然对那个南姑娘一往情深。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他是有多疯狂地喜欢那个南氏的,听说就是为了她杀了好几个未婚妻。
那南氏明明是个舞伎出身,他却还欲盖弥彰的给她弄了个燕王妃娘家侄女的身份,还升她为侧妃,身边除了她一个再没有其他女人。
后来她死了,更是不顾众臣的反对,为了她血洗了好几个家族,那个时候几乎整个京城的上空都好像飘着血腥味……
后来,他还追封了她为皇后。
甚至在她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听说过他再纳别的女人入宫。
所以她猜测他现在娶兰嘉县主肯定也不过只是权益之计。
兰嘉县主那样骄横跋扈,肯定会对那南姑娘不敬,将来没有了利用价值,定也是逃不了一死的。
思及此,她定了定神,低声道:“臣女知道南姐姐对王爷很重要,兰嘉县主性情跋扈,嫁与王爷之后,肯定容不下南姐姐。”
“臣女听闻南姐姐秉性善良柔弱,而王爷要经常出外征战,又政务繁忙,不一定顾及到那么多。臣女入王爷后院之后,定会替王爷好好保护南姐姐的。”
赵景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面前跪着的女人。
他道:“你听谁说南氏秉性善良柔弱?”
据他所知,京中传言,“南氏”可也是恃宠而骄,自大狂妄的。
姚玉莲一愣。
这是她前世的印象。
记忆中,那位南侧妃很少踏出燕王府后院,美若天仙,却柔弱得跟风都能吹倒似的,别人连句重话都不敢跟她说,生怕吹着了她,回头燕王要他们的命。
她喃喃道:“臣女,臣女猜测的。”
“那你还有没有猜到她将来会被人毒死?”
赵景烜盯着她,突然厉声问道。
姚玉莲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瞪着赵景烜又惊又恐地看着他。
等被他刀子一样的眼神扫过,她才吓得又慌乱的收回目光,但却不知为何,全身都像被抽了力气,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冷汗直流。
她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像筛糠一样抖起来。
赵景烜刚刚也不过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就直接问出了刚刚那句话。
却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又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赵硕是本王的人,难道也是你猜出来的?”
赵硕就是赵七对外的名字。
他的语气冰冷锋利,像是尖刀一样刺进了她的耳中。
姚玉莲又惊又恐,她脑中闪过什么,只觉得头疼欲裂。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除了这些,你还猜到了些什么东西?”
他冷冷道。
……
没过两日,明舒就听说了姚玉莲上源山寺庙拜佛,却不慎掉下悬崖摔死的死讯。
青兰道:“这不过是个幌子,听说并没有死,是和姚府一个护卫私奔了,姚家派人追也没追上,只好对外说是掉下悬崖死了,这样也遮掩了没有尸身的事。”
明舒愕然,那女人不是一心想要进燕王府后院,求得一席容身之处,怎么好端端地又和护卫私奔了?
难道真如她所说,她就是不愿进宫为妃,并不是真的看上了赵景烜。
所以现在那个护卫能带她走,她就跟他走了?
她怎么觉得这事这么古怪啊?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判断出错啊,那姚玉莲口中虽说着“与世无争”,其实分明是野心勃勃,不过是以为能退能忍就能把别人都当傻子,她能走到最后而已。
赵景烜进入房间的时候,明舒还在皱着眉琢磨着这事。
青兰看到燕王过来,就恭敬又识趣地退下了。
“在想什么?这么苦恼的样子?”
他问道。
明舒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其实他一直都忙着。
她嘀咕道:“你过来之前怎么不打招呼的?好像我这里是花楼似的,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此时的语气不自觉地都是娇嗔。
赵景烜愕然,随即无奈道:“你不高兴就对我发脾气好了,没什么事怎么连自己都编排上了?”
这里是花楼,她又是什么?
明舒扫他一眼,道:“你很看不上花楼里的姑娘吗?”
虽然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但她时不时总还要挑些刺来。
她也知道大约是有些无理取闹,但她还是会想现在他待她,跟前世那样不同……那时的他,可不会尊重她,对她予取予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就是因为那时她的舞伎的身份,所以他心里从来没有尊重过她?
如果是以前,赵景烜大概会说“当然看不上”。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头发,道:“除了你,其他人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