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险些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疑惑盯看沈邵:“你说什么”
“朕说,吻朕,”沈邵抚在永嘉下颚上的手缓缓向上,托起她的小脸:“朕若高兴了,说不准可以饶了他。”
永嘉盯着沈邵唇角的笑,她只觉他是疯了,她一时奋力挣脱他,连连向后退了数步。
沈邵眼瞧着永嘉的举动,不禁挑了挑眉,他眼尾反倒隐隐的透出些笑意来:“所以你是不肯了”
秋日午后阳光热烈,永嘉明明身处屋内,却觉冷冽的厉害,她僵身站在原地,紧盯着沈邵。
沈邵眸底含笑等了等,见永嘉依旧僵站着不动,他心里忽觉有几分畅快。
沈邵抬手命庞崇将陆翊拖下去,打五十板子,可他话音方落,却听身旁一直沉默的永嘉开口,她的声音很急:“住手”
沈邵闻声转头去看永嘉,见她满眼都是对陆翊的关切,心里原本的畅快慢慢淡去,眼底一时也没了笑意。
永嘉心知就是寻常人打五十个板子,必要皮开肉绽,丢掉半条命,何况陆翊如今满身的伤,那些旧伤就险些要了他的命,他经不住再填新伤。
沈邵嗓音有几分冷:“怎么,为了他,你又愿意了”
“本是你不肯放过他。”
是,是他不肯。
沈邵心里承认,他就想知道,为了陆翊,永嘉究竟肯做到什么地步,为了旁得男人,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沈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必去要挟她,”陆翊开口阻止永嘉。
沈邵心底本就烦闷,听见陆翊的声音,不禁蹙眉,他瞥了眼庞崇。
庞崇看到沈邵的目光,立即会意,欲再次堵上了陆翊的嘴,陆翊奋力挣扎,庞崇一时制伏不能,有其他侍卫上前帮忙,他们一脚踢在陆翊背上,才刚愈合的伤口瞬间破裂,浸出血来。
永嘉眼见陆翊一声痛苦的闷哼,本就无血的面色瞬间惨白一片,永嘉看在眼里,心像刀割似的疼,她大喊住手,可根本无人听,侍卫依旧一拳一脚重重落在陆翊身上。
永嘉看着被血染红的大片衣料,她想跑上前阻拦,却再次被沈邵一把抓住。
他攥在她臂上的大手分外的紧,力道重的生疼,永嘉挣脱不得,转头去看沈邵,对上他一片冰冷眉眼。
“好,我答应,让他们住手,我答应。”
沈邵好似如了愿,可心底没有一丝畅快,他与她僵持对视,恼也不是,笑也笑不出,许久,他才缓缓松开紧攥着她的手。
沈邵松开永嘉,索性向后退了两步,他半倚半靠在书案前,展着双臂,双手有几分慵懒的搭在书案上,他原是气恼到极致,反看着她笑出来,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的艰难窘迫。
永嘉僵身站着,她对上沈邵眼底的笑意,那笑讽刺的紧,她不敢回头去身后的陆翊,不敢看他身上的血,永嘉紧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似的,她睁眼的一瞬,猛地快步上前,她几乎是冲到沈邵身前,仰眸对上他微垂的目光,他不肯迁就她而低头。
永嘉克制隐隐颤抖的身子,她抿了抿唇,踮起脚去触碰他。
他们之间的呼吸倏而拉的很近,她凑来的一瞬,沈邵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鼻息间皆是她的香,她触到的一瞬,他的心跳似乎空了一拍。
本是蜻蜓点水,她欲撤身离去的一瞬,腰后忽被他有力的手臂锢住,他臂上稍一用力,便让她毫无反抗的困在怀里。
沈邵尝到了甜,顷刻转静为动,霸道起来。
她贴在他怀里,双腕被他轻拢在腰后,他掌心叠着她的腕,压在她单薄的美背上,另一手,掐住她白嫩的下巴,迫她仰头逢迎。
沈邵像是早忘了,这个吻,本是为了报复谁。
他尝遍她舌尖的甜,厮磨着她的软,许久才肯放她片刻呼吸,他掐在她下巴的手放松开,他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又抚摸她的头,指尖穿过她丝滑若缎的长发,他们额头相抵。
沈邵看到了永嘉眼中的红,却没有泪,特别的冷。
沈邵才觉出几分暖的心,霎时间跌出梦境似的,慢慢冷却下去,他不忍再与她对视,缓缓闭上眼。
他大手抚在她的脑后,他将她的小脑袋按到怀中,将她冰冷的神色隐入胸膛里,他轻轻松开她的腕,又执起她的手,垂眸触到那上头的一圈红,略有粗糙的指腹一下一下的轻柔着。
沈邵的注意许久才永嘉身上分出一些,他微微抬眸,冷冷看着几步之远,眼眸比身上的血还要猩红的陆翊,他似乎还能从那双通红的眼里,瞧出点点的泪。
沈邵痛得略带麻木的心,终于觉出几分快感,报复的快感。
他一手搂着永嘉的腰,抬起另一只手,轻动了动指尖。
庞崇立即会意,几人合力将陆翊强行带走。
王然一直候在书房外,房内的种种他不敢多留意,见陆翊浑身是血的被带走,他怀中一个冷颤,将头埋得更低,识相的忙将房门从外关上。
合上的屋门,就像关上的窗,即便透着光,却因遮了大半,落入的房内的,就变得暗淡。
人都退去,沈邵才彻底松开怀中的人,他双手轻扶住永嘉的肩,想耐心与她说些什么。
她却瞬间离开他的怀,挥开他的手臂,连退数步,躲得很远。
“陛下可如愿了”她冷笑问他。
沈邵眼瞧着永嘉的冰冷,一时沉默。
“陛下是不是很得意,”她又问他:“得意自己坐拥着这世间的无上权力,我等在你眼中,不过皆是蝼蚁,可以任意践踏。”
得意
沈邵听着永嘉的话,忽然嗤笑一声。
是啊,他是得意,得意到憎恨陆翊到骨子里,却不敢杀了他。得意到,他醋到发疯,却只能用些下作的手段,求她一个吻,好让陆翊也来尝尝他曾经受过无数次的煎熬痛苦的滋味。
他当真是得意,得意至极。
沈邵不想回答永嘉的话,他只沉默的走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被她挣扎甩开,他又去牵,如此反复,他终于握住她的掌心,他微微撩起她的袖口,继续瞧她腕上的红印,他神色渐深:“是不是疼”
永嘉眼看沈邵此举,不禁冷笑:“陛下又何必惺惺作态”
沈邵又不言语了。
“我要见桓儿和姜尚宫。”
“好,回京见。”他答应。
“现在就见。”
沈邵闻言,目光慢慢从永嘉的手腕上移,落到她的面上:“朕忘了告诉你,老六和姜尚宫已被朕派人送往京城了。”
沈邵话落,明显可见永嘉面上微微僵硬的表情:“所以,你若想见,只能回京见。”
好一招釜底抽薪。
永嘉隐隐心寒,她转念又想,同样的当,沈邵怎可能再上第二次,他是步步算计好,他太清楚她的软肋,只要拿捏住桓儿和姜尚宫,她便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不仅逃不掉,还要主动随着他,回到京城去。
回京的路上,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北边的枫叶是最先染红的,如今时节已将要落尽,但向南去,风愈暖,枯零零的枝头也愈变繁茂,京都长安的秋,此时正是最胜之际。
沈邵离京至今也有多时,为了尽早回宫,路行很快,两人一路同舆,但交流极少,永嘉几乎未曾主动开口,都是沈邵引出话题来逗她,遇到不得不回答的话,永嘉才会开口说几句,饶是如此,沈邵仍是开心的。
从北南下,十日后抵达长安城外,马车入城后,一路直奔皇宫,将到宫门口时,沈邵才开口与永嘉说:“朕在御门后面修了一座新殿,待回宫后,我们就住那。”
“我要回长公主府。”
沈邵闻言,薄唇微抿,他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永嘉,朕想过,总是要给你个名分,但皇后无过,朕一时也不能休了她,你若看不上皇贵妃的位子,便先等等朕”
“等陛下休了妻,另娶我为后吗”永嘉嗤笑反问,她费解冷视他:“陛下莫非忘了,我名义上,还是你姐姐。”
沈邵听着永嘉的回答,一时明白,沈桓是没敢将自己在琅琊做的蠢事告诉给永嘉。
沈邵犹豫着要如何想永嘉开口解释。
“其实”
他话一出口,便被她打断。
“我不会进你的后宫。”永嘉看着沈邵,她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嫁给他的。
沈邵听着永嘉毫无余地的拒绝,口中的话一时被堵住,他再想开口,已说不出话。
他心里长叹,也罢,来日方长,不急此时,也罢也罢。
马车一路从皇宫大门驶入,天子御驾回宫的消息,在沈邵带着永嘉回到御门时,已经传遍了六宫。
永嘉重回御门,这个熟悉无极的地方,她站在殿下,仰头看着匾额上的大字,沈邵随着永嘉驻步,他站在她身旁,与她一起仰头向上看。
沈邵看了看御门的匾,又看了看身旁的永嘉,执起她的手问:“怎么了”
永嘉好似未闻,依旧看着匾上御门二字,许久才收回目光,低头走入。
沈邵带着永嘉到御门后面去看新修的殿宇。
是一间格外秀质精巧的苑子,紧邻着御门,虽占地不大,但每一寸土地都修缮到极致考究,眼瞧着不是一日之功。
苑中只有一处正殿,两侧树木葱郁,满院红叶映着青砖黛瓦,雕梁画栋的殿宇,将原本大气恢宏的御门,显衬的甚至有几分老旧。
沈邵大手扶着永嘉的腰身,与她站在殿下,他告诉她,殿名是他亲手为她提的。
永嘉默默不语,冷眼瞧着,瞧着沈邵给她修建的,崭新的精致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