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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忽然陷入难以言喻的寂静,唯有英国公夫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她想狠狠推开祁柏轩却浑身软绵提不起半分力气。
早已被吓傻的侍女终于从震惊中清醒。
她捂住嘴,蹑手蹑脚的走向门口,可惜在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过于激动,不小心踢在门板上。
侍女在原地愣了一瞬,立刻提起裙角往外跑,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她。
祁柏轩闻声看过去,饶有兴致的问英国公夫人,“阿娘,你觉得她会去找阿耶,还是去找阿兄?”
英国公夫人闭上眼睛,默默调整呼吸。
孽障!
祁柏轩没得到回应也不失望,自言自语似的道,“自从我记事起,阿耶和阿娘伉俪情深四十载,从未因任何事有过争吵。此番阿耶为家族利益放弃阿娘,心中必定有愧。若是阿娘不知道雪莲已入吾腹,以阿耶的性子,应该会在阿娘仅剩的日子里,竭尽全力的补偿阿娘。”
英国公夫人的眼皮,不知从何时开始剧烈的抖动。
住口!
她不想听!
假的,都是假的!
然而她脑海中却不可避免的浮现近几日突然变得柔情蜜意的英国公,仿佛回到他们刚成婚的时候,她吃个南果,都是由英国公亲自削皮,切成小块。
东郎分明最、最讨厌沾染满手的果汁。
当年老国公弥留之际,难得有胃口想吃果子,东郎也只是亲自挑选出最新鲜的果子,递给弟弟。
“可惜。”祁柏轩的叹息打断英国公夫人的思绪,“如今阿娘已经知道雪莲的去向,阿耶必然不愿意见阿娘眼中的恨意。”
他忽然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儿也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事,阿耶竟然完全没有对阿娘透露。”
“阿娘放心,儿会将今日所犯之错如实告诉阿耶,无论阿耶有何惩罚,儿绝无推迟之语。”
英国公夫人猛地正开眼睛,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她远比祁柏轩想象中的更了解枕边人,所以她知道祁柏轩没有说谎。同样知道,哪怕她被祁柏轩气死,英国公也不会拿祁柏轩如何。
起码不会在收回雪莲的‘本钱’和‘利息’之前,做任何有可能导致祁柏轩病情恶化的事。
她已经输的一败涂地,绝不能再让这个孽障看笑话。
祁柏轩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英国公夫人开口,只能如同话痨般继续念叨可能会引起英国公夫人兴趣的事。
“阿耶不会来,但不会阻止阿兄来,可惜......”他再次摇头,“以阿兄的性格,恐怕正被对您的愧疚压得抬不起头,提不起勇气来见您。长嫂虽然恨您,但极心疼阿兄,有可能在发现阿兄想来看您又惧怕见到您的时候,自告奋勇的替长兄来看望您。”
英国公夫人冷笑。
即使她只剩最后一口气,宜筠那个废物也不敢对她不敬。
谁都别想看她的笑话。
“阿娘。”祁柏轩握住英国公夫人冰凉无力的手,始终冷漠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您别怪阿兄,如果非要说出个最希望您活下来的人,这个人一定是阿兄。”
英国公夫人下意识的放缓呼吸,表情狰狞而不知自知。
不,最希望她活下来的人一定是东郎。
“九叔送回的百年神女峰雪莲能熬制五份药,儿服下三份药就脱离生命危险,阿兄想从剩下的两封雪莲中匀出一份给您,为此在阿耶面前长跪不起,可惜......”
响亮的耳光打断祁柏轩的话。
英国公夫人突然找回力气,狠狠推开正半揽着她的人。
她重新端坐,高高抬起的下巴一如既往的骄傲,丝毫不...
见片刻之前的狼狈,就连语气都充满嘲讽。
“你恨我?”
这巴掌携带着怒火和恐惧,完全没有收敛力道,打得祁柏轩耳边嗡鸣,几乎听不清任何声音。
好在他还有另一只耳朵。
祁柏轩若无其事的扶着发烫的脸,转过被打偏的头,重新看向英国公夫人,眼底满是真诚,”我只是不忍心您生活在虚幻中。”
“我可以不告诉您这件事,如同瞒侍女、小厮,让您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个快乐的庸人,如此与将您关在笼子中有什么区别?”
“您生来就是天之骄女,身上所承担的责任也与凡夫俗子不同,如今的痛苦只是您多年锦衣玉食的附带品而已。”
英国公夫人听着越来越熟悉的话,胸口已经麻木的撕裂感再次变得清晰。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你竟然仍旧耿耿于怀?”她喃喃道。
祁柏轩对这句话置若未闻,语气充满长辈对晚辈特有的慈爱、宽容和期许,在他和英国公夫人相对而坐的情况下,怎么看怎么诡异,“只要您能战胜软弱,摒弃没有必要的东西,定能使祁氏重回辉煌,这是您身份祁氏子孙,与生俱来的责任。”
英国公夫人沉默的望着祁柏轩,眼中的怒火和失望各占一半。
“我是你阿娘,若是没有我十月怀胎,怎么会有你?”
祁柏轩赞同的点头,为自己解释道,“所以我因家族利益放弃虞瑜,眼睁睁的看着她郁郁而终,但从未想过为家族利益牺牲阿娘。”
“放弃阿娘的人,明明是阿耶。”他摸向仍旧发热的脸,语调懒洋洋的拉长,“阿娘为什么不去责怪阿耶,反而拿我出气?”
“滚!”英国公夫人刚平静些的情绪,再次因为祁柏轩的话变得暴躁,她举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朝祁柏轩额间砸去,气喘吁吁的道,“早、早知道你是这样、孽障!当初我就、我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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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说完,英国公夫人又呕出一大口血,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暗红色粘稠将落未落的挂在裙角,丝毫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接连吐血之后,英国公夫人的精神反而肉眼可见的好转,不仅惨白的脸颊恢复红润,就连颤抖的手指都恢复平稳。
祁柏轩及时躲开茶盏,只有半边肩膀被温热的茶水浇透,眼中的怜悯淡得几乎完全被冷漠掩盖,“如果早知道阿娘这么想,我应该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告诉阿娘,你生了个没有心的孽障。”
他拿出趁着祁株和楚清玖没注意藏在怀中的匕首,在英国公夫人憎恨的目光中回到她的身边。
正值阳光最耀眼的时刻,匕首出鞘的瞬间,陡然凝聚过来的亮光,几乎令病眼迷离的两人无法视物。
祁柏轩全凭记忆将匕首塞入英国公夫人手中。
“没关系,阿娘现在醒悟也不晚,看看儿身上流淌的祁氏血脉,究竟是什么颜色。”
英国公夫人的手握紧又松开,再次握紧、再次松开,眼中明明灭灭,尽是复杂。
祁柏轩向前半步,好心提醒道,“您现在不动手,等会儿回光返照的时间过去再想动手,恐怕连举起匕首的力气都没有。”
“什么回光返照?”英国公夫人猛地收紧手指,瞳孔无声放大,随之放大的还有难以隐藏的恐惧。
面对即将去世且能助他解脱的老母亲,祁柏轩的耐心非常充足。
他沉吟片刻,尽量用英国公夫人能理解的话解释他的判断,“就是您马上就要死了,所以病情毫无预兆的好转。您看,您吐这么多血,里面还带着血块,非但没有因此虚弱,反而比之前轻松。”
英国公夫人顺着祁柏轩的手,怔怔的看向裙摆的污渍。
不、不不不,她还没与东郎白头偕老,怎么会......
英国公夫人突然推开祁柏轩,头也不回跑出门。
她不信!
一定是孽障在骗她!
祁柏轩摔倒时下意识的伸出手,只感受到丝绸划过掌心的触感。
他换了个盘腿的姿势,怔怔的看向已经没有人影的房门。
为什么?
杀了他,能让阿耶在失去妻子的同时,再也没办法达成令阿耶宁愿放弃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也想完成的事。
为什么要放弃在临死前狠狠报复阿耶的机会?
走出这里,她便只是病入膏肓的弱女子。
若是阿耶不愿意,她甚至连见到阿耶的机会都没有。
良久后,祁柏轩忽然发出声不知是对谁的嘲笑,浑身放松的仰躺。
他不明白。
阿娘半辈子瞧不起虞瑜,临死之前却做出虞瑜才会做的蠢事。
可笑!
院中的仆人突然见到拿着匕首的英国公夫人,纷纷面露骇色,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轻易靠近她。
在他们的记忆中,英国公夫人虽然长年体弱多病,积威却远胜于老夫人和宜筠郡主。
突然见到英国公夫人发髻散乱,衣袍沾血,甚至只有一只脚穿鞋,另一只脚赤足......他们委实难以相信这个仿佛疯婆子的女人是祁氏的当家主母,朝廷的超品诰命。
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英国公夫人已经犹如无人之境的走进英国公的书房。只留下沾染血痕的脚印,向仆人证明,他们没有出现幻觉。
半刻钟后,祁柏枝悄无声息的离开英国公府。
两刻钟后,祁株和祁梅去英国公夫人的住处寻祁柏轩,将祁柏轩带回六房。
虞珩仍旧坐在祁柏轩戴冠的宽椅处。
他透过铜镜看向神色恹恹,衣摆既有褶皱又有血气的人,目光逐渐深邃。
祁柏轩嫌衣服脏不肯落座,随口吩咐道,“去给我找身麻衣换上。”
原本各司其职的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周围的人,想要分辨耳朵是否出现问题。
祁柏轩却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自顾自的脱掉脏兮兮的外袍躺回床上。
祁株和祁梅交换眼色,询问的看向虞珩,“郡王?”
虞珩冷漠的看向祁株,又冷漠的转头,没发表任何看法。
他试图回想有关英国公夫人的事。
虞瑜刚过世的时候,虞珩曾在正院生活半个月。
因为时间太短,没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如今只记得规矩特别严,早膳吃几口,点心吃几块都要经过英国公夫人的准许。
如果没有做到,英国公夫人也不会训斥他,只是用失望的目光凝视他,正院中的仆人也会变得很奇怪,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躲避他。
虞珩虽然不喜欢正院,但很长的时间里,都对英国公夫人有明显的好感。
如今想来,微薄的好感几乎与英国公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全靠老夫人孜孜不倦的找茬,偶尔会护着他的英国公夫人才显得值得亲近。
虞珩收回看向正院的目光,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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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再有交集。
祁柏轩刚经历生死难关,只是去英国公夫人的住处走一圈,便精力不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
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很容易令人产生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祁柏轩怔怔的望着床幔。
似乎做了个梦,但已经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
算了,...
何必为难自己?
他伸手摸向床内的金铃轻轻摇晃。
金铃上缠绕着丝线,另一端的金铃在隔间,能叫来守夜的仆人。
“你醒了。”角落传来幽怨的声音。
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肯定不是家中的仆人。
祁柏轩既不怕死,也不怕鬼,神色如常的问道,“你是谁?”
纪新雪冷笑,“我是被你骗来的倒霉蛋。”
他离开英国公府之后,径直去安国公主府等虞珩,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眼看就要宵禁,只能再赶来英国公府。
这才知道,祁柏轩说英国公夫人马上就要......虞珩才特意为戴孝留下。
虞珩已经睡下,纪新雪却怎么都睡不着,便来看看祁柏轩的良心痛不痛,会不会做噩梦,没想到刚好赶上祁柏轩起夜。
祁柏轩陷入沉默
他......最近似乎没骗人?
纪新雪没有与祁柏轩打哑谜的兴致,开门见山的问道,“楚清玖是谁?”
“五殿下?”祁柏轩反问。
纪新雪再次冷笑。
反应很快,能立刻判断出谁会关心楚清玖。
他再次问道,“楚清玖是谁?”
祁柏轩慢吞吞的坐起来,“我是在去江南赴任的时候遇到芊芊,他是个商家郎君,父母带他走亲戚的时候遇到劫匪,直系长辈全部亡故,只剩下旁支年壮力强的穷亲戚。”
“彼时他才五岁,我看他可怜,就将他收在身边做小厮。”
纪新雪眼中浮现复杂。
五岁的商家郎君和年轻力壮的穷亲戚,可想而知,楚清玖如果没有遇到祁柏轩,会是什么下场。
但这不是楚清玖眉宇间与虞珩有五分相似,又得祁柏轩赐名的理由。
纪新雪不想知道楚清玖的来历,只想知道祁柏轩养楚清玖的原因。
“他为什么大名叫楚清玖,小名叫芊芊?”纪新雪追问。
床帐内的祁柏轩表情冷漠,与下午面对英国公夫人时笑语晏晏的模样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昂头看向依旧看不清的床幔,耐心的解释道,“他父母双族都没留下直系长辈,可见风水不太好,未免他也被连累,就随手为他改了个名字。”
“芊芊的祖辈出身荆楚之地,以楚为姓避祸再好不过,清玖出自前人诗词,我那日正好在翻看诗集。”祁柏轩哂笑,“至于芊芊......民间有言,幼时多灾多难的人大多是生错了性别,阎王要招他回去,拨乱反正,应该取个与性别相反的小名。芊芊是郎君,应该取个女郎惯用的小名。”
纪新雪闻言,眼中的讥讽越来越浓。
是正好在翻看诗集,还是因为想要给楚清玖重新取名,特意翻看诗集?
无论祁柏轩对楚清玖有多好,他都无权质疑,但他会替虞珩不值。
只要想到虞珩独自面对英国公府的豺狼虎豹时,祁柏轩正在江南无微不至的关心容貌肖似虞珩的楚清玖,纪新雪就恶心的厉害。
他耐心尽失,直接了当的问道,“你会将楚清玖养在身边,为他取名,给他撑腰,是不是与凤郎有关系?”
祁柏轩突然陷入回忆,久久没有答话。
直到纪新雪气势汹汹的转身,祁柏轩才以暗藏着满意的语气问道,“你觉得他像凤郎?有几分相像?“
纪新雪狠狠咬牙,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敢给凤郎找替身?
他保证,今夜过后,祁柏轩再也别想见到楚清玖!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纪新雪已经做出周密的计划。
他不仅不会再让祁柏轩和楚清玖见面,还要给楚清玖找个干爹...
,计入族谱,改名改姓的那种!
祁柏轩似乎感觉到纪新雪的气愤,忽然发出极爽朗的笑声,“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凤郎八岁,他从小就比别人长的快,已经到我腰间。遇到芊芊时,芊芊才五岁,又比寻常人长得慢,只到我膝盖。况且凤郎沉稳骄傲,芊芊柔弱活泼,除了乌发、凤眼,他们哪里还有相像的地方?”
纪新雪双手抱臂沉默半晌,突然大步走向拔步床,毫无预兆的掀开床帐。
最近的这次鬼门关之行让祁柏轩的发间多了抹银白,比从前更加显老,起色却明显的变好,起码不再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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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正抱着锦被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听到能愉悦身心的笑话。
纪新雪目光定定的凝视祁柏轩,眉宇间皆是认真,“你最好没有说谎。”
否则无论是祁柏轩,还是楚清玖,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正在门外的虞珩放下手,侧头打量跟在他身后的楚清玖,眼底的深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郁。
可怜楚清玖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在脑门刻个‘冤’字。
三清祖师在上,他怎么敢不自量力的与郡王相比?
就连大郎和女郎,也是他的主子。
他只是命好,在六郎最有耐心的时候刚好出现在六郎面前而已。
若是......若是他在六郎沉迷酒色的时候出现,今日未必还能有幸跟在六郎身边。
纪新雪出门时,楚清玖已经自觉的跪下,恨不得能缩成鹌鹑,没有任何存在感。虞珩的目光仍旧聚集在楚清玖身上,眼底却不是厌恶,是连纪新雪都看不懂的复杂。
他低头对楚清玖道,“你去给祁鸿胪倒杯温水。”
楚清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偷觑虞珩的脸色,见虞珩没有阻止,一气呵成的从地上爬起来朝房内跑去,速度快得像是正在被饿狼追逐的兔子。
纪新雪摇了摇头,自然而然的和虞珩十指相握,问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虞珩直接带着纪新雪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他们回到暂住的小院,散漫的围着院中的榆树闲逛,谁都没提回房休息的事。
“楚清玖不像我。”虞珩突然开口,“他更像阿娘,尤其是胆小的时候,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娇憨最像阿娘。但他们不一样,绝不会有人认错。”
纪新雪似懂非懂的点头。
当然不一样。
一个是背靠安国公主府的襄临郡主,一个是靠祁柏轩的善心立足的商户之子。即使是害怕的时候,底气也截然不同。
如果祁柏轩是将楚清玖当成鲁国公主的替身......
啧,真渣。
然而渣的不是虞珩,他虽然替鲁国公主不值,但不会越过虞珩干预祁柏轩和楚清玖。
虞珩在足成年壮汉腰粗的榆树前停下脚步,紧紧抱住纪新雪,闷声道,“他记恨我不让他死,所以故意不肯说清楚那个人的来历。”
纪新雪还没想好如何开口,颈侧已经响起冷笑,“从前我想做什么的时候,他也没让我如愿,我凭什么轻易让他如愿?”
青翠的树叶顺着春风落下,尚未落稳,便被骨结分明的手指摘入手中。
纪新雪轻轻拍在虞珩背心,突然想到钟淑妃。
近日诸事繁忙,他已经很久没去庄子看望她。
也许应该在长安挑选个足够方便,也足够大,起码能装得下钟淑妃那些宠物的宅子。
纪新雪和虞珩都不认床,只要对方在身边,哪怕是草席也能沉眠。
长平帝体恤他们辛苦,默认他们这个月不必去大朝会和小朝会。前日睡得晚的两个...
人,理所当然的睡到日上三竿被嚎丧的声音吵醒。
英国公夫人,逝世了。
纪新雪又往虞珩怀里拱了拱,终究还是没能藏住耳朵。
他捏着眉心坐起来,完全无法与外面的哭声共情。不仅不伤心,甚至有便秘突然通畅的错觉。
终于......
半个时辰之后,纪新雪在祁株口中得知导致祁柏轩‘谎报军情’的原因。
昨日英国公去崔太师府做客,祁柏枝匆匆赶到崔太师府,不仅没能叫回英国公,反而顺势留在崔太师府,始终没有回来。
宜筠郡主和郑氏都不愿意惹麻烦,一个回娘家,一个装病,对英国公夫人不闻不问。
仆人既不敢贸然打扰明显不正常的英国公夫人,也不敢请祁柏轩去看望英国公夫人。
所以英国公夫人狼狈的赶到书房后,始终孤零零的呆在那里,只有仆人会按时按点,隔窗问她是否要用膳用药。
仆人怕被迁怒,只问三次。
如果英国公夫人没有应答,他们就不会再问。
从昨日拖到今日,仆人委实没有理由再继续拖延。
他们担心以英国公夫人的身体情况,整日没有用膳吃药,病情会恶化,不得不硬着头皮推开书房大门。
然后他们就看到已经凉透,死不瞑目盯着房门的英国公夫人。
“他们说夫人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脸上还有血泪的痕迹,想来走的时候极不甘心。”祁株红肿的眼眶中不见眼泪,满是叹息。
即使是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也不会在久病去世的时候如此不体面。
纪新雪搓了搓手臂,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忽然被熟悉的温热从后揽入怀中,继而是令人安心的声音。
“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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