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峰也是头一回看到力哥这样子妥协的语气，不由问道：“那柳国华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万一嗝屁了呢？”
“那柳家的人也会知道了，柳国华他哥哥是对外招商办公室的主任，这么大一笔生意肯定不会放过的。”
“那要是他哥哥也晕了呢？”
力哥顿时被他逗笑了：“这怎么可能呢，反正无论如何柳家都有人出面处理这件事情的。”
“那要是整个柳家的人都晕了呢？”
“你小子瞎想什么呢？赶快问问你们书记。”力哥笑骂，一巴掌拍在了他肩头上。
沈小峰轻轻吸气，柳家的人要真的这么不讲道理，他也只好乱来了。
打了个电话给郑书记，他并没有收到柳国华的消息，力哥也放心下来。
“力哥，要是柳家的人找你接触的话，你叫上我，我可以帮上一点忙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离开前，沈小峰郑重地对力哥说道。
“行，也带你见识下世面，水虎，看到没有，要像小峰一样这么好学。”力哥又不忘挤兑水虎一句。
回到村里，沈小峰一边吃着三点钟的午饭，一边给柳校长打了电话过去。
“你在学校吗？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下。”沈小峰诚恳问道，柳国华这个人野心很大，他得要摸清楚状况才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败。
“我在县里监狱。”
“哦，你去看他了吗？”
“他死了，昨晚自杀了，晚上回去我找你吧。”柳校长挂了电话。
沈小峰面色僵住，陈林自杀了？这是真的吗？柳校长的语气太淡定了，他听不出一点感情波动。
沈小峰放下了筷子，坐在凳子上沉吟了片刻，最终只能无奈摇头，这是柳家作的孽，按照老和尚的说法，迟早也会遭到报应的。
晚上，沈小峰一直在等待着柳校长的电话，十点多的时候她才回来了。
“我回来学校了。”
“你先睡吧，明天再聊。”听她疲倦的语气，沈小峰也不好再打扰她了。
“我不要紧，反正也睡不了的，你过来找我吧，你家里有酒吗？带点过来，我在操场等你。”
“好。”
沈小峰起床穿好了衣服，隔壁的赵兰兰已经睡了，他拿上钥匙出门，骑上摩托车来到了小卖部里，开了门，搬了半箱啤酒，还有点零食，匆匆赶去了学校。
来到学校后门，这条门开了，沈小峰提着东西进了操场，四周围一片漆黑，不远处的草地上传来了一阵音乐声，夜色下有一道人影坐在那里，他赶紧过去。
柳校长还是一身衬衣短裙，收拢着膝盖坐在了草地上，手机放在裙子，怔怔地看着前方。
沈小峰坐下，顺着她眼神看过去，视线的尽头是柳南王的坟墓所在。
“孩子呢？”沈小峰用牙齿咬开了两瓶啤酒，递给了她一瓶。
柳校长关了手机里播放的音乐，四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她接过酒瓶开始往嘴里倒酒，静谧的操场上只有她喉咙里咕咚咕咚饮酒的声音。
“我让吴老师帮忙照看了，现在已经睡了。”柳校长长呼了一口气，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沈小峰喝了一口酒，低声问道：“他真的是自杀的吗？”
“嗯，拿床单上吊的，法医检查过了，半夜死的，监狱里再乱，也不可能半夜出现杀人的事情。”
“节哀，对他来说是个解脱吧。”沈小峰心头感叹，面对柳校长，陈林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然而当柳校长再次回去探监质问的时候，这可怜的尊严也没了，彻底剩下了一条烂命。
“如果我不去问他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柳校长扭头看着她，黯淡的月光下，她双眼留下两道眼泪。
“他在监狱里饱受折磨，不管你现在知情还是以后知情，他都无法面对你，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柳校长呵的一声：“为了他我放弃了教育局的工作，听从家里的安排来莲花小学当校长，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一边说着胸口剧烈地起伏，沈小峰听得出来她的情绪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喝酒吧。”沈小峰拿起了酒瓶。
柳校长也没碰瓶，仰头咕咚往里灌，酒水横流，那架势沈小峰看了都有些担心。
“咳咳！”柳校长喷出了啤酒，剧烈的咳嗽。
“啊啊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蓦然间，柳校长终于顶不住连日来的压力，嚎啕大哭了起来，啤酒瓶奋力扔向远处，哭得放肆，哭得悲惨。
沈小峰对她没有什么亲近之感，也不好安慰，只能默默喝着酒，听着她放肆的哭声。
十来分钟后，她的哭声都已经沙哑了，只剩下低声地哽咽，肩膀不断抽搐。
沈小峰又开了一瓶酒给她。
“我不要！”柳校长将酒瓶一扔，有种撒泼的味道。
“那你再哭一会儿！”沈小峰自顾喝了一口酒。
“沈小峰你个混蛋！看见女人这样子哭不应该安慰下吗？”柳校长伸手抢过了他的酒瓶，也扔向了远处。
沈小峰心头抽了一下：“像你这样坚强的女人，还需要男人的安慰吗？”
柳校长惨笑：“是啊，别人都说我是冰美人？高高在上，却不知道我这三年来熬了多少的苦，我现在坚持不住了，真的太苦了，我只是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的女人，本来我有最好的家庭生活，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沈小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柳校长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在青春靓丽的年纪结婚生子，在那样的大家族里本来有着优渥的生活，享受天伦之乐，却被硬生生熬成了这幅模样。
或许她现在很需要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帮她放下这些年来的压力，可沈小峰对她本来没有多少的亲近感，加上她刚死了老公，实在是不好安慰。
忽然柳校长靠了过来，拉过沈小峰一条大腿枕着，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吐出。